《公主的过期白月光》第3/120页


  宋晚玉微微颔首,稍稍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抬步便往马厩去,生怕再拖下去,自己一时克制不住便要回头去屋里看人。正因如此,她走得甚是匆忙,都顾不得换身衣服,从马厩里牵了马便往秦王.府赶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沉了,将要入夜。许多人家已开始要用晚饭,策马从街头过时还能看见袅袅炊烟,以及屋舍里飘出的烟火味,时而还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然而,旁人的欢乐无法感染此时的宋晚玉。她冷着脸,一路策马疾驰的赶到了秦王.府。
  秦王.府的人自是认得这位公主,连忙迎了上来,眼见着这位公主自己翻身下了马,抬起手上的马鞭就是一甩。
  马鞭打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惊起许多尘土与砂砾。
  下人立时肃然,上前行礼,再不敢说什么闲话,只恭谨问安。
  宋晚玉那张绝艳的脸已被夜风吹得微微发白,仿佛是上好的白玉,无暇且坚硬。只有她的眼角微挑,还有些红,仿佛是春日湖水上飘过的一缕桃红。然而,她的神色近乎冷漠,此时手持马鞭,直接问道:“我二兄呢?”
  下人见宋晚玉这般形容,皆知这位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只怕是不好惹,忙迎了她往秦王书房去。
  秦王正在书房写字,见着妹妹手持马鞭、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手上的笔都顿了顿。
  这一顿,笔尖的墨汁滴在上好的宣纸上,好好的一句“疾风知劲草”的草字就给毁了。
  好在,秦王到底是秦王,面色不变的搁了笔,抬头朝着刚入门的妹妹笑道:“有话说话,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宋晚玉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你把他送到我府上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兄妹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秦王似乎有所预料,英俊的脸上神色不变,只回了一个字:“是。”
  宋晚玉沉默片刻,伸手去擦眼里那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眼泪,低声道:“他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就到了你手里?还变成了那样........”
  秦王见着一向要强的妹妹低头擦泪,不禁心下一软,便要上前安慰她。
  然而,此时的宋晚玉就像是警觉心极强的小动物,在兄长走近的那一刻抓紧了自己手上的马鞭,抬起手来止住了他的步子。她竭力仰起头,绷紧下颔,一字一句的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秦王看着她,有些无奈,接口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是从突厥那里把人救出来的。原想着相识一场,他以往也算是个英才,待得养好了伤,或可一用。谁知,他伤势太沉,偏还心如死灰,不太配合.......”
  说到这里,秦王眉梢微抬,叹了口气:“我想了下,便叫人送去你府上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霍璋?”
  听到“霍璋”,宋晚玉眉心像是针扎一般的蹙了起来,那种久违的心痛又跟着沸腾起来,眼里好似针刺般,险些又要落泪,使得她只能竭力的吸气呼气,克制着自己那要即将决堤的情绪.....良久,她才勉强压下心头的诸多情绪,抬起眼去看秦王,眉睫濡湿,眼眸深黑,寒声反问道:“谁说我‘一直都很喜欢他’?”
  秦王面色不变,只玩笑般的说道:“我记得,你在洛阳住过几年,那会儿霍璋名声正盛,每一出行,街头巷尾都是围堵他的姑娘........偏你还总爱往外跑,最后竟还跟萧.........”
  宋晚玉听他提起洛阳,不由也想起当年,微微有些恍神,直到听到那个“萧”字,她才醒过神来,出声打断了秦王的话:“二兄慎言!”
  秦王不以为然,抬眼看着她的神色,状若揶揄的道:“就你这样子,还说不喜欢......”
  宋晚玉咬了咬唇,算是默认了喜欢的事――他们到底是兄妹,许多事都是瞒不过彼此的,更何况她的这位二兄素来聪慧明达,闻一知十,既知道了那些事,她此时的否认只不过是徒惹笑话。
  但是,宋晚玉只是还是有些怀疑:“二兄你真有这样的好心?”
  闻言,秦王不禁一笑。
  天子与元穆皇后所出的三子一女里,若以容貌论,应以秦王与宋晚玉这两人最是出众。元穆皇后最是看重容貌,当初还因着齐王生得貌丑而嫌弃过这个亲儿子,自然也最是疼爱秦王与宋晚玉。他们兄妹年岁上又只差了两岁,小时候自然极是亲近的。
  宋晚玉记得自己小时候,元穆皇后就喜欢带着她和二兄出门,一手搂着一个,洋洋得意的与人炫耀:“真乃‘芝兰玉树,生我庭阶耳’!”
  然而,直到此时,宋晚玉方才发现:白驹过隙,不知何时,当年那个爱吃糖糕、爱与她玩闹的小兄长也已长成了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的五官渐渐长开,棱角分明,眉目深邃,一笑间便如神剑出鞘,威势凛然,锋芒毕露。
  然而,看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妹妹,他的目光还是带了些微的温和:“明月奴,我只你一个妹妹,总还是盼你好的。更何况,我能救得了他的人却救不了他的心。他在我手上,不过是个废人;到你那里,或许能够得到更好的照料。”
  宋晚玉仍旧是不肯全信,她寸步不让的与对方对视,咄咄逼人的问道:“还有呢?”
  “还有?”秦王咀嚼着这个字,沉默片刻,忽然摇头叹息,意态复杂,“明月奴,你应还记得霍璋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当他策马自洛阳过时,雄姿勃发,万人敬仰,多少女郎翘首以盼,为他辗转反侧.......”
  “可他如今却只是个躺在病榻上,甚至下不了床的废人。”
  听到“废人”两个字,宋晚玉仿佛是被鞭子抽了一下,脸都白了,她握着鞭子的紧得出奇,玉白的手背因此而迸出青筋,骨节泛青。
  她看上去,简直是想把鞭子甩在秦王那张英俊的脸上。
  然而,秦王却是话锋一转,轻声道:“当年,我与他并称双壁。你看我如今风光,岂不知我来日也许也会落到与他一般的境地。”
  “或者更糟也不一定。”


第3章 山寺桃花
  秦王这话,乃是宋晚玉此前从未想过的,不由怔了怔。
  秦王以目凝视她,轻声道:“明月奴,你和三弟他们总是心向着大兄,觉得他为嫡长,当为太子,当承基业,连朝臣都拿正初、景升之事力劝阿耶。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来日大兄登基,我将何以处之?那些与我一同征战沙场的将领们,他们又该何以自处?”
  “.......有些事,我亦不得已而为之。”
  宋晚玉看着秦王,一时竟也无言,只得沉默。
  见她神色怔怔,秦王反倒笑了,摇了摇头:“罢了,这些事与你无关,是我不该与你多说。总之,我把霍璋送你府上,便是送你了。”
  对着妹妹,秦王倒是难得的耐心,温声与她道,“这些年来,你一直不肯婚嫁,若你也如那些贵女般在府里养几个美人,自己快活,我也不会多说。可你一直孤零零的,始终郁郁........”
  说话间,他叹了口气,抬手按在宋晚玉的肩头,不无宽慰的道:“至于霍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已派人去查。或者,你可以直接问他,也不必想太多。”
  宋晚玉肩头微动,到底没有避开他的手掌,只点了点头,垂下眼去,仍旧是满腹心事。
  只是,既然秦王也不知道霍璋究竟出了什么,宋晚玉也不想在这多留了,这便起身准备告辞,回府去看霍璋的情况。只是,她才走到门边,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秦王,试探着问道:“二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难得见她这般小心,秦王不由挑眉,随口道:“你问。”
  宋晚玉抬起眼,目光灼灼看着秦王,语气里还有些迟疑:“适才二兄你也说了,也许来日你也会落到与他一般的境地――所以,如果你身处如此境地,你会希望旁人何以待你?”
  这种话,要不是亲妹妹问的,秦王真能把问话的人给抽死。
  不过,既是亲妹妹问的,秦王也只能回她一句:“你这做妹妹的就不能盼兄长点好的?”
  宋晚玉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厚着脸皮道:“这话不还是你自己说的吗?”
  秦王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心胸开阔些,不与自家妹妹计较,只一板一眼的道:“若我真有此一日,我宁愿自己早些死了――死在战场上,也算是牺牲。若我运气差些,落到那地步还不死.......”
  宋晚玉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秦王脸色转淡,语声亦是极淡:“.......平常以待便好,最好是不认识我,不提往事,不提未来,让我清清静静的活完接下来的日子。”
  宋晚玉点点头,满面深思的出了门。
  宋晚玉前脚才走,秦王妃后脚便端着茶上来了,见书房里只剩下秦王一人,不由道:“阿玉怎么这就走了?我特意给她煎了茶,想着你们兄妹正好坐着喝会儿茶,说说话......”
  秦王抬眼一扫,伸手从秦王妃手里接了一盏来,语气随意:“她且忙着呢,以后怕是更没空喝咱们王府的茶了。”
  时人喜欢在茶里加些佐料,连喝带吃,煮一锅,也可称作茗粥。
  简单些的要加点盐便也罢了,还有喜欢加红枣、桂皮,又或者花椒、茱萸的........如宋晚玉,她便喜欢在里面加姜丝――秦王一看就知道哪盏给她的,哪盏给自己的。
  饶是如此,秦王还是忍不住说一句:“自来就是怪脾气!小时候爱加酥酪,大了又要加姜丝......”
  这口味变得也太快了,还动不动的就爱朝兄长甩鞭子,都不像小时候那个身上带着奶香的妹妹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女大不中留!
  秦王妃总觉得秦王的语气似乎有些酸溜溜的,瞥他一眼,倒不点破,只莞尔一笑,转开话题:“我本还想抱着高明过来,叫他见见小姑姑,谁知这孩子正睡着,我怕吵醒他,便没抱过来了.......”
  这说的是她与秦王的嫡长子,眼下还没满一岁,王府上下皆是视若珍宝,看得如眼珠子一般。
  便是天子,对这个孙子也是十分的痛爱。
  提起长子,秦王脸上缓和了下来,温声道:“也别叫他睡太久了,到时候夜里又要哭闹,不肯睡。”
  秦王妃点头应下,索性便端起那碗准备给宋晚玉的热茶,陪着秦王喝起了茶,两人便又说了一会儿府里的大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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