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15/78页


  这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吴氏定了定神说:“那婚事就先搁一搁,我叫人去打听着。”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孙炎在乘安县的风评极好,谁都说那孩子长得周正,人也踏实。可等问到了柳州府的同窗那里,答案可就精彩多了。
  不过半月,小厮就把该打听的全问清楚了,吴氏听完腿一软就坐到了塌上:“这杀千刀的孙家!这是想坑我女儿一辈子啊。”
  她也顾不得吃饭,急匆匆便去了女儿的屋子。见李绣靠在窗边正给她绣鞋垫,还是她最喜欢的水仙纹样,情绪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绣儿!我可怜的绣儿,都是母亲不好,什么都不知道,差点儿害惨了你!”
  李绣也不知她娘这是怎么了,进屋就哭,只好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眼泪:“娘,别哭。好端端的这、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急死人了。”
  吴氏一听也顾不上难过内疚了,她抬脸愣愣的看着女儿。
  “绣儿,你说话不磕绊了?”
  李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长到三岁那年大夫说她是天生口疾时,吴氏只觉得天都塌了。从那过后整整两年,她把中馈丢给婆婆,整日什么都不管,只扳着女儿说话。可不管她如何严厉,李绣说话时的磕绊就是扳不过来。
  吴氏变得越来越暴躁,只要一听女儿结结巴巴的说话,她就要发脾气。她其实不是在怪李绣,她是恨自己,恨自己让女儿从娘胎里带了毛病。
  人一生气什么话都往外说,她让李绣说不好就闭嘴,闭上嘴别人就不会笑话她。可她第一次做娘,不知孩子的心脆弱的很。等她生完李榕后,才发现女儿已经不再开口了。问她什么只点头摇头,非要说也只是一两个字的往外蹦,尽可能的简短。多数时间,就像个哑巴。
  吴氏的心都要碎了,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是她让女儿先天带了毛病,也是她让女儿把自己封闭起来,闭口不言。她对李绣,是满心的疼惜愧疚。
  今日见女儿开口,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只有小小的一处磕绊,不仔细几乎听不出来。
  吴氏惊喜的什么都忘了。
  李绣羞涩的笑了笑说:“阿绾常来陪我、说话。她说只要我说慢些,磕绊不明显的。”
  吴氏张着嘴,愣愣的落泪,李绣见了便又起急:“娘,你别哭。我、我只在家说,不会让、让外人笑话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不说就是。你别哭啊!”
  吴氏赶忙擦眼泪,解释道:“绣儿,娘从来都不是嫌你,娘是恨自己。你愿意开口我太高兴了,你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你恨娘怨娘,都是我活该,但你千万别苦了自己。”
  李绣一个劲儿的摇头:“你是我娘,我哪会恨你。”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场,多年的心结却结开来。
  到了吴氏叹着气说:“这番也多亏了阿绾提醒,否则咱们差点被人骗了,你若嫁给那样的人,娘到死都原谅不了自己。你妹妹是个好的,有大本事,你与她结善缘是好事。”
  李绣也不明白阿绾一个小豆丁有什么大本事。但阿绾长得好,又不嫌弃她结巴,总来陪她说话,李绣心里是感激的:“三妹心善,我喜欢与她一处玩。”


第17章 花瓶
  柳姨娘近来越发焦躁,听女儿又错了两个音,她把手中的诗集一扔,厉声斥责道:“这曲子我教你多少遍了?怎么到如今还是弹不好?”
  李纤垂着头没说话。
  “让你去给你祖母道歉,你去了没有?”
  “去了几趟了,可老太太就认准了李绾好,我有什么法子?再说我又没做错什么,本就是她上赶着丢人现眼,害我也被别人瞧不起。”
  柳姨娘站起身来:“怎么就你这般愚笨!她丢不丢人,你也不该表现出来!这下你祖母不疼你了,你还懈怠练字,弹琴也错处百出,你父亲又如何能喜欢你?怕是日后咱们连个站脚地方都没了!”
  李昭好不容易回了家,可还连着两日,去了白氏的小跨院,柳姨娘气得胸口直疼,这是朝女儿撒气呢。
  李纤又何尝不是一肚子苦水儿?她虽是个庶女,可以往祖母、父亲最疼她,谁都夸她懂事。如今家里人却全着了疯魔,把那绣花枕头李绾当成宝贝,就连一向公正的吴氏,心也跟着偏了,衣料吃食全紧着李绾先挑,想到此李纤起身一脚踢开琴凳,梗着脖子说:“姨娘字写得好,琴也弹得好,难道父亲就喜欢你了?”
  柳姨娘瞪大眼睛:“好啊、好啊!什么本事没有,倒学会跟我顶嘴了!”她气得抬手便打,一巴掌狠狠拍到李纤背上。
  李纤又疼又委屈,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落,却没开口求饶。
  “姨娘、妹妹......”
  白白胖胖的小男童,一进屋就被场面吓得咽了后半截话。
  李柏与李纤是对儿龙凤胎,柳姨娘虽对女儿一向严厉,可对宝贝儿子却温柔的很。
  一见儿子,她便敛了怒气,迎上去笑问:“柏儿怎么回来了,学堂放假了?吃没吃饭?姨娘先给你拿两块儿点心垫垫肚?”
  李柏其实已经吃过了,可架不住嘴馋,一想到甜糯糕饼便一个劲儿的点头。
  “柏儿自己回来的?”
  李柏坐在软塌上,眉开眼笑的吃甜糕,摇头说:“和大哥一起回来的啊。先生家死人了,他回老家奔丧,学堂就放了假。”
  柳氏这才放了心,点头说:“那就在家松散两日。”说完也不搭理杵在一旁掉眼泪的李纤,只叫小丫鬟去给李柏打水洗脸,自己又翻箱倒柜给儿子找新做的衣裳换。
  正忙得团团转,就听外头人道:“姨娘,前院儿来了人,说叫柏哥儿去一趟,三爷要考教他们功课呢。”
  李柏一听也顾不上吃甜糕了,白胖的小手死死拉住孟氏的衣摆:“姨娘,我不想去,爹爹肯定又要骂我!你跟他们说我睡了吧。”
  柳姨娘虽然心疼儿子,可也没糊涂到那份儿上。
  她耐着性子,温柔哄道:“这才什么时候,就说你睡了?你父亲听了怕要更生气。功课不好,他顶多骂你几句,你忍忍也就罢了,回来姨娘给你炖甜汤喝。快去吧,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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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这边自从拿了那份名单,便全国各地到处奔波,风餐露宿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为了赶路,清水就馒头就是一天的口粮。
  好不容易得了两日空闲,只想在家好好歇歇,偏又赶上教儿子念书的先生请辞,只好又四处忙活这事儿。没办法,谁让他是当爹的,该尽的责任推不得。
  他家两个儿子都小,一个六岁一个八岁,正经书院不收,得找启蒙的先生。先前的楚先生是柳州府有名的秀才,人又耐心,为这个李昭才狠着心把孩子送到城中去住。可这番楚先生家中老母病逝,他要回去守三年孝,不能再教导。李昭只好重新物色,几番奔走,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哪知刚走到书房门前,就听小儿子正说混账话。
  “大哥,你说先生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咱们这回能放多久的假?”
  李榕皱起眉:“我也不知会放多久假,但路途遥远,最少也要三四个月吧。不过阿柏不该这样说话,对先生要尊重些。”
  李柏没好气的哼哼一声:“用不着你来对我说教。”他一回身恰好撞倒了桌案上的青瓷花瓶,花瓶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是父亲爱惜之物,时常亲自擦拭,李柏自知闯了祸吓得脸色发白。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就见李昭铁青着脸,迈进书房。他心中一慌,指着李榕说:“是、是大哥打碎的。”
  李榕极为诧异的抬眼看了看弟弟,到底低下头没说话。
  李柏见大哥肯背这个黑锅,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偷偷抬眼想看父亲如何教训李榕,哪知李昭照着他小腿狠狠就是一脚,踢得李柏一下子跪到地上。
  “你的忠孝礼义学到哪去了?满嘴谎话!我全瞧见了,你还想推给你大哥?”
  李柏不爱念书,时常偷懒,无论是先生还是父亲,都更喜欢李榕,他虽然年纪小,也是知道的。可无论如何父亲却从没动手打过他,今日挨这一脚李柏人都傻了,跪在地上好半天,才终于咧嘴哭起来:“你为了个破花瓶打我?我讨厌你,讨厌你!我要去告诉祖母!”
  李昭怒极反笑:“破花瓶?这是你祖父,我亲爹留给我的东西,在你心里它就是个破花瓶?呵,书念不好不打紧,可你才多大,就有这么多的坏心眼儿,我看这书你也不用念了。李三,把他送回孟氏那,别再让我瞧着心烦。”
  小厮进来,抱走了哭嚎不休的李柏。
  李昭蹲下身,把碎瓷一片片的捡起来。他小时候,书也念得不好,唯一有次抄了同窗的卷子,答得不错,得了先生的夸奖,他爹高兴坏了,送了他这对花瓶。说昭儿出息了,读书时瞧瞧花,也能歇歇眼睛。可李昭却心里不是滋味儿,从那以后,即便是他不会,回家要挨打,也没再动过抄袭的念头。他不想伤了老头儿的心。
  可他的儿子呢?书读的不好,他没打过。可他好吃懒做,小小年纪谎话张嘴就来,他气急了动手,儿子却说讨厌他。是不是他误了孩子,真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李昭这一出神,就被碎瓷划破了手指。
  “爹!别捡了,让他们收拾了吧。”
  李昭抬起脸,叹气问道:“明明不是你打碎花瓶,刚才为什么要包庇弟弟?”
  李榕摸了摸鼻子:“我怕兄弟间互相推诿,爹见了会难过。”
  “好孩子。”好歹长子没叫他失望,读书上有灵性,人品也端正。李昭拍了拍他的肩:“我跟冬青镇的朱先生说好了,你后儿个就到他那去读书。这下离得近了,也不必在外边住,每天让李三赶车接送你。好好学,将来比你爹有出息。
  “儿子知道了。”
  太阳西沉,西院却不得安宁。柳姨娘见儿子腿上青了老大一片,哭的小脸通红,心疼的不得了。
  “你爹这心也太狠了,怎么还真动手?”
  李柏哼哼唧唧道:“就因为我打碎了个破花瓶,他就踹我。这要是李榕打碎的呢?他肯定不会说什么,他就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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