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61/78页


  李纤撇开福缘,她梗着脖子,抬头看向李昭,一双眼睛里全是怨怼:“我做了什么?我还想要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对我!”
  “我与她李绾都是你的女儿,你对她千娇百宠,对我却如此苛刻,这样厚此薄彼难道是做父亲的道理了?”
  李昭被她气得呵笑,“你这几年在冀州石家安稳度日,又怎知你妹子在宫中有多艰难?她险些丢了性命,若没有她昔日隐忍,便没有我李家今日的煊赫!你做什么要同她比?”
  “嗬!这理由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李纤嘴角露出讥笑,“爹做了皇帝,我们姐妹成了寡妇,可真要论起来,也是她李绾比不得我才对!我夫君是为了大雍捐躯,是有功之臣!而她李绾呢?她是前朝末帝的女人,以前享的福还不够?凭什么又成了荣安公主,处处压我一头?要我说,她这样的不祥之人,您留她性命已是顾念骨肉亲情,就该让她去庙里吃斋念佛,赎清身上的罪孽才对!”
  阿绾不详?阿绾身上有罪孽?那真正逼宫的他成什么了?
  “狗屁!”
  李昭彻底被她激怒,甩开老太太,便要再动手。
  老太太岁数大了,拉扯两下便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喘着气喊媳妇儿和福缘去拦。
  吴氏痛快应了声。她起身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想要往外躲的李纤,愣是把人往李昭身前送,嘴里还念叨着:“纤儿你可真是不懂事,快给你父皇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父女二人弄得跟仇人似得,像怎么回事儿啊......”
  还赔不是?这会儿李昭气急了,一心只想抽她呢。
  李纤咬牙使劲挣扎,可她瘦小哪拗得过吴氏?
  那厢福缘也不痛快啊。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可正经有些年头了,便是没进宫时,也没受过这种气。家里的几个姑娘,绣姐儿待人最是和善,绾姐儿则一向与她亲近,什么时候见了,都是甜甜的唤她一句‘福姑姑’,就连瞧着粗枝大叶的纷姐儿,那也是懂礼的。
  今儿倒好,好心好意帮忙,李纤却劈头盖脸让她滚。要知道,就是三爷都不曾给她这般没脸过,福缘这心里头,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这会儿老夫人让她拦着三爷?哎呦,三爷如今是天子,那皇帝想打人能是别人拦得住的?
  瞧架势,像是福缘在拉李昭,可实际上她半点儿没敢使力气。还生怕耽误了李昭教训女儿,连脚底下的步子都是顺着他的。
  就这么着,拉架的两人全是同一个心思,那李纤能不挨揍?
  头脸上挨得几下,都不算什么了,最后是李昭一脚蹬到她腰腹间,将人踢的躺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身,这才算完。
  李昭冷眼看着她:“我追封石岭,那是看在石家的面子上。什么你夫君为国捐躯、舍身赴死的话,我劝你以后还是少说,让知情人听了,怕要笑掉大牙。”
  冀州一战,宋怀秀亲往。压根算不上打仗,就收服了福王的人马。死的那几十人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至于石家次子,自然是在后方的。
  说来真是那孩子倒霉,下马时踩在了己方在城外挖的战壕里,被利器割伤了腿。本是小伤,谁也没当回事,可回去之后竟是化脓不愈,发起了高烧,没几日便去了。
  这死的实在不算英雄,甚至是有些窝囊,朝中众人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李昭想给石家面子,谁还能拦他?死后的哀荣罢了,给也就给了,说来说去,人家还是皇家的驸马。
  可笑她李纤,得有多没心肝,才会连自己夫君究竟是如何死的都不知。人死了,她又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副所有人都欠她的模样,到京都来与姐妹争长短,这样的女儿,着实令李昭寒心。
  他闭了闭眼,“你大伯刚才都与我说了。人家石家不认你这个媳妇,你也不必再回冀州去了。我只问你,你当真做了那不要脸的事?”
  此话一出,老太太和吴氏都震惊的看向李纤。
  李纤自己也没想到,石峻竟真敢把这事儿捅出来。她本以为李昭恼怒,只是因为她拖着不让下葬,还跳脚骂了公婆的缘故......
  实际上李纤与石岭分房已久。从成亲那日起,她便没看上木讷的石岭。令她心动的是那名唤卢玄的翩翩公子。她嫁到冀州之后,便接着亲戚之名,想要接近人家,可卢玄却处处躲着她,两人连个私下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李纤的心思再火热,也禁不住他的这般冷漠,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反倒和卢家另外一位旁支庶子勾搭在了一起。那人虽然样貌身份都不如卢玄,可长得也算清秀,关键是一张巧嘴会哄人,总比她那木讷的丈夫强多了。李纤经常在别苑与这人厮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个月后,石家人也渐渐听到了些风声。
  可却没人敢来质问李纤,那时她还以为是石家畏惧卢家,后来才知道,是李昭起事了。
  冀州守军与福王交战,整个冀州都乱了套,李纤那时听下人说,石岭受了伤整条腿都黑了,她心中更加嫌弃,到他死也没回去见上一面。只一直以为他是在战场上受了伤,重伤不愈才没了。
  李纤只顾着欣喜,这蠢货死的好!英勇就义倒成全了自己往后的尊荣。她根本不知道内情是怎么回事,便一路扶棺进了京,还当李昭会对她心存愧疚。
  眼下听李昭提起这茬,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与那人的事,在冀州不算是什么秘密,既然石家敢捅到李昭面前,此时她再狡辩也是无用了。到时候人家随便找几个别苑的下人来,那她的狡辩可就成了欺君之罪。
  想到此,李纤忍着腰腹上的疼痛,跪起身来。再没了刚才的怨怼,满脸都是委屈神色,“原来父皇竟是为这事儿在生女儿的气。这也不能全怪我,是那石岭待我不好,每日只疼宠他后院的姬妾,对我冷淡至极。女儿一时糊涂,这才、才......但我与卢郎是真心的,还求父皇开恩,成全我们罢!”
  李昭再也与她说不下去,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她倒不嫌亏心!
  “成全?过几日,北鹘使者便要抵京,他们想求娶大雍公主。你既然不愿为石岭守着,便和亲去罢。”李昭满脸失望,再不愿与她多说什么,转身便出了凤宁殿。
  和亲?李纤脸上只剩灰败之色。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祖母救救我,纤儿不想去和亲啊祖母。”
  老夫人姓崔,家里虽不好过,可仍旧以世家女子的规矩,来教导女儿。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女竟做出了这种污糟事儿,一时难以接受,捂着额头呼痛,“福缘,扶哀家进去,头疼的厉害。”
  吴氏也跟着起身,只是在经过李纤身边时又掩唇笑了笑。这次多亏了她与福缘,李纤这顿揍挨的够实诚。这会儿发髻散乱,脸颊红肿,看着着实凄惨。
  吴氏看够了好戏 ,弯下腰轻声道,“我劝你啊,别总想着同阿绾比。自己招不招人待见,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吗?”


第69章 赐婚
  李绾就像是那只蝶, 扇动几下翅膀, 带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上一世,大雍初建时,宋怀秀才入行伍, 还未混出名头, 不是什么昭义将军,更不是威名赫赫的战神。又恰逢北鹘老可汗病逝, 其子哈仑继任威远可汗之位。新继位的这位可汗年轻气盛, 志向远大,一时间令大雍边境动荡不安。
  李昭忙着处理邺朝的残余势力, 无余力讨伐,只得送出公主和亲,又陪上许多嫁妆,来换得边境平稳。直到八年后, 才出兵迎回李绾。
  可这一世情况却调转了过来。李绾从小能言灵这件事,对李昭而言, 是莫大的一份肯定。让他相信自己就是天选之子,他能做皇帝,且会是个好皇帝。不然的话,老天爷怎会唯独给他家阿绾透信儿?
  他坚信着这一点,这比打了鸡血更加可怕。这一世的李昭, 提前了两年建立大雍。
  而此时,北鹘还是老可汗当权,最重要的是, 出了宋怀秀这么一个异数。
  上一世的宋怀秀,在英国公府煊赫时,一直收敛锋芒、浑噩度日。而这次,他为了抱得美人归,可不敢再藏着掖着,弱冠之年便做了将军。无论是北鹘还是南漠,他领兵前去,从未吃过败仗。
  别国嘴上虽不说,可心里已是怵了他,不愿再与他对上。这时的人迷信,宋怀秀杀人时毫不手软,敌国百姓便都说他是恶鬼转世。
  此次听闻这恶鬼是大雍的开国功臣,很得他们新帝器重,便也没人敢趁着大雍初立来骚扰边关,反倒是不约而同遣派了使者送来贺礼。
  尤其是老可汗,他让长子哈仑亲自前来,不光送来了贺礼,更想为儿子求娶一位大雍的公主,以缔结两方互不相犯的约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千里迢迢送来贺礼,大雍自然也要好好招待,以示大国风范。李昭要在元吉殿设宴,亲自为北鹘使者接风。
  但在此之前,他先下了另一道旨意,便是赐婚荣安公主李绾与昭义将军宋怀秀,婚期就定在九月初二,算来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李昭也有自己的考量。他舍不得阿绾嫁人,才将婚事按下不提。可阿绾容貌太盛,万一那哈伦王子也被美色冲昏了头脑,非要娶她回去,那可如何是好?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麻烦,索性自己先下旨赐婚,阿绾身上有了婚约,别人便也没了想头。唉......就是便宜了宋怀秀那浑小子!
  宋怀秀自然是乐坏了。原本李昭按下亲事不提,他心里急的直冒火。可又不敢紧逼,怕惹恼了丈人,只得自己暗搓搓的求神拜佛,求老天爷保佑,让岳丈早些松口。这下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阿绾名正言顺成了他的阿绾。但这可不是神仙帮忙,李昭是怕阿绾嫁到北鹘,两厢权衡下才便宜了他,说来他该谢谢人家哈仑大兄弟才是!
  元吉殿。
  一片歌舞欢腾之中,李绾终于见到了未来的威远可汗,也就是上一世,成了永平公主李绾第二任夫君的男人。
  二十多名使者一同进殿,领头的那人一身花纹繁复的衣袍,单膝跪地,向李昭施了一礼。
  “尊敬的大雍君主,我乃北鹘可汗之子,哈仑。今奉父亲之命,为大雍送来贺礼,愿大雍风调雨顺!也期望求得贵国公主为我正妻,愿我们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李昭大笑道,“好好好!快请入座!”
  听他与李昭交谈,能听出汉话说的有些生硬。但与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不同,哈仑长得并不吓人,相反还挺好看的。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身形高大,发丝微卷,脸部轮廓深邃又漂亮,一双眸子是浅淡的琥珀色,带着异域的美。
  李绾正想着,一旁的李纷怼了怼她手臂,低声道:“呀,这什么王子还挺好看的啊!真是便宜了李纤。”
  李绾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次父皇定下了李纤前去和亲,在宫中已不是秘密。一别之后,也不知今生何时再能相见了,李纷念着儿时的情谊,前去看她,哪知当众被李纤撵了出来。今日这般说,怕是还在生李纤的气呢。
  李纤没与几个姐妹坐在一处,她独自坐在对面,一脸的冷漠之色。
  宫人们都知,要去和亲的是她这个靖平公主。今日宫宴前,便费心帮她打扮。换了一身酡红色的织金宫装,头戴珠翠,瞧着华贵富丽。可李纤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前儿挨了李昭那一巴掌,到现在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消下去,硬是盖了四五层粉才遮住。今儿还得跟个木偶似得,任人打量。
  她才不想去和亲,她只想留在繁华京都享福!宫宴开始前,她便在心里将家里人咒骂了个遍,恨其他姐妹过得比她好,恨李昭做父亲的偏心,恨太后虚情假意,恨皇后仗势欺人。她恨他们,更希望那劳什子王子死在半道上才好,她也不愿嫁他!
  直到见到了哈仑王子本人,李纤心中的怒火才终于平息了些。这人长得倒精致,高鼻深目,身材也魁梧,嫁给他......好像也不难接受。
  她面上还冷着,一颗心却火热起来,眼光频频扫过哈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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