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姝色》第70/78页


  一排宫灯照耀下,他大步走来。穿一身松绿色暗纹锦袍,头戴银冠一派英姿飒爽,不少闺阁贵女都看的脸红心跳。
  宋怀秀走到近前,行了个礼:“今日当值,没赶上宴席,这会儿给皇嫂道喜了!”话还没说完,一见李绾他唇边便有了笑。
  太子妃点头道:“好好好,来了就好。不过真不是接媳妇儿来的?可别怨我拘着阿绾到这会儿,母后她们也霸占了你媳妇儿呢!”
  宋怀秀笑答不敢,太子妃让人在李绾边儿上加了一把椅子:“阿绾也才从凤鸣宫回来,你俩纵使要回去也先喝口茶水,喘口气儿的,尝尝这蜜桔,说是南边儿供来的,甜的很。待最后这点唱完了,大家一道走。”
  盛情难却。虽讲究男女避讳,可戏台子搭在外头,外命妇们离得远。宋怀秀又是皇家的驸马爷,公主就在边儿上呢,论起来不是外人,稍坐一会儿倒也没什么的。
  他挨着李绾坐了,自己一口茶水没顾上喝,就先剥了个蜜桔给李绾,她要吐籽,他便伸手去接,两人情态动作再自然不过,想来在家也是如此。
  可他们习以为常,在场女眷却都瞧得眼热。这般好的夫君,可着整个京都也绝再找不出第二个来,荣安公主真是好福气。
  可待二人上了马车,好福气的荣安公主却淡声道:“我们合离罢。”


第80章 报复
  “我们合离罢。”
  李绾淡漠的抛出这句话, 就像是一道炸雷, 炸的宋怀秀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车内好半天没人说话,过了良久,才听他干哑着嗓子道:“阿绾, 你莫与我开这种玩笑。我......”
  我怕。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没人喜欢也没人在意。好不容易有了你,才算有了家, 日子刚咂摸出甜味儿来, 你千万别不要我,哪怕是玩笑话......
  他红着眼睛, 唇边僵着一抹苦笑,仿佛在等李绾抱他,说只是玩笑。威名赫赫的将军,这一刻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李绾忍住泪意, 别过眼去不看他:“我没与你玩笑。”
  宋怀秀彻底慌了神,他抓住李绾的手, 神色凄惶:“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肯改!绾绾你别这样好不好?”
  “你没做错,只是我觉得没意思,我们算了吧。合离是我提出, 父皇绝不会怪罪你,以后你做你的大将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没意思、算了吧。合离、井水不犯河水。这些话, 像是楔进他心里去的钉子,一字一个血窟窿,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李昭赏下的那处温泉庄子,说是庄子,其实更像是一座别苑。建造华美,位处京郊,平日里觉得远,可今日恍恍惚惚便到了。
  李绾紧紧攥着帕子,始终没看宋怀秀,只道:“你回吧,这段日子我先在这住着。至于府里的东西,回头再让人慢慢倒腾便是。”不敢听他回答,自顾自说完便下了马车,扶着冬雪的手,一路进了别苑,没再回头。
  直到拐过游廊,李绾才低声问:“他没跟来吧?”
  冬雪一愣,回头看了看道:“没跟着。”
  “那就好。”嘴上说着那就好,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好像稍一碰,便要坍塌一般。李绾扶着朱漆柱子坐在廊下,低垂着眼,就这么愣神。
  冬雪明白她心里苦处,夫妻间的事儿她也不好多嘴,只蹲下身来又帮李绾紧了紧身上大氅:“公主,您晚膳还未用,空着肚子在这风口坐着哪行?庄子上有野味儿,您若嫌油腻,也有清粥小菜,甭管什么,总得吃点儿东西啊。”
  野味儿......早晨他还说,到了庄子上要亲手烤给她吃,明明那时他们还好好的,想着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如今却成了这般......老天爷可真爱开玩笑,李绾心中越发酸涩。
  “随便弄点清淡的吧,我想自己待会子,一会儿收拾妥当、摆好了饭,你再来叫我。”
  “嗳。”冬雪让小丫鬟捧了两个炭盆放在她脚边,便退了下去。虽是临时起意来温泉庄子,可到底是一朝公主,随扈的侍从未减,近百人将别苑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安全倒是无虞的。
  说来她也没想什么,伤心的当口,看见的听见的、所思所想,全是伤心罢了。李绾裹着大氅,望着炭盆中的明明灭灭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只当是冬雪回来了,她没抬头,讷讷问:“饭好了?”
  宋怀秀顿时一阵气闷,这人惹得他伤心欲绝,自己却没心没肺想着吃饭?心里头生李绾的气,可见她脸颊冻得发红,还是搓了搓手捂了上去。爱的太深,对她的好,早成了习惯,想改都改不了。
  李绾被人捂住脸颊,男人身上淡淡的迦南香,她再熟悉不过,这味道还是往日她亲自挑的。眼眶一热,低声问道:“你没走?”
  “我走哪去?”
  “回家。”
  “有你才是家,你不要我了,我便没处可去。空荡宅子算家么?愈看愈伤心罢了。”他叹了口气,“你呢?大冷天,在这坐着干什么?是嫌自己身子太康健了?”
  李绾喉头发紧,“我刚才与你都说明白了......”
  宋怀秀抿着唇不言声,拉着她站起身来,将一柄短刀塞到李绾手中。那柄短刀极为锋利,闪着冰冷银芒,这刀她见过。那年在英国公府初遇,她被长蛇追赶,宋怀秀便是用这短刀救了她......这是他不离身的物件儿。
  此时他一言不发,将刀塞到李绾手中,握紧李绾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比划。“合离?我不同意。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得和我过日子,你挑一个吧。”
  宋怀秀待她从来都是千依百顺,温柔至极的。以往那些吊儿郎当的模样,从不敢在她面前显露。今日是着实气狠了,不管不顾,挑着眉眼,说出来的话也无赖极了。
  李绾被他气得咬牙,“你有病罢?”
  男人牵唇一笑,“我就是有病啊。我早与你说过,什么一刀两断的狠话我听不得,若你我之间真有这么一天,你给我一刀痛快也就是了,总好过我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活在世间。你杀了我,咱俩之间也就有了牵绊,这样下辈子你还得遇见我。”
  他薄唇勾起带着笑意,眼眸中却是一片悲凉。他说的从来都不是玩笑话,她若不要他了,那一切也就没了意义。
  趁李绾讶然,他握着她的手一个用力,锋利匕首的前端刺进胸膛,瞬间松绿色的锦袍上便绽开一朵血花,李绾尖叫出声:“你疯了?快放手!”
  见她在意,他心中松了口气。车上那一句合离太过突然,差点儿就让他只顾着伤心了。可到底回过味儿来,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宋怀秀眼光执着:“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说那样的话?”
  她力气远没有宋怀秀大,只能眼睁睁看着血越流越多。李绾终于忍不住眼泪,哭喊道:“你到底想干嘛?快放手,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不是我不喜欢你了,不是厌了腻了、没意思了,是我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我既不想拖累你,害你一生无子,又不想眼睁睁看你纳妾,与别人你侬我侬。是我自私,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只有合离这一条路对你我都好。”
  “可你非得问出来吗?非得让我陷入这种可怜境地才满意?你我好聚好散,日后想起来也是个念想儿,非要令我难堪么?”
  宋怀秀怔忪放开手,李绾捂着脸、蹲下身呜呜哭了起来。
  匕首扎得不深,两人这么一松手,便落在地上发出‘呛啷’一声响。宋怀秀也没管胸口那点儿血,自己闭了闭眼,又运了半天气,才面色难看问道:“你就为了这么点儿破事儿,要与我合离?”
  李绾闻言抬起脸,抽噎道:“这么点儿破事?那是眼下你还年轻,你我感情又正好着,子嗣一事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以后呢?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因为这事儿心生别扭。到那时我该怎么办?一辈子都觉得对不住你,还要年年月月担心着,你这别扭什么时候会来?”
  李绾自觉想的在情在理,这话说给宋怀秀,他也会好好考虑一番,哪知他越听越生气,愤然问道:“在你心里,孩子比我重要?因为咱们没孩子,你就要离开我?”
  这是哪跟哪?李绾简直被他气得仰倒:“何时成了孩子比你重要?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的话?”
  宋怀秀冷笑,“听明白了。你觉得我会纳妾、会因为无子埋怨你,就因为你觉得,所以问都不曾问我一句,就决定要与我合离,还撂下一堆狠话来伤我的心,这事你觉得公平吗?”
  李绾怔住,抬脸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着可怜极了。
  宋怀秀叹气,将她抱起来,“在这都要冻傻了,进屋再说。”
  李绾哪敢让他抱?“我自己能走!你放下我,你还在流血呢!”
  “皮外伤,不碍事儿,不管它过两天也好了。”
  将人抱着进了屋,冬雪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唇边藏了笑,赶忙又添了一副碗筷,带人退了下去。
  屋里暖融融的,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怀秀一边拿热帕子给她擦脸,一边无奈道:“为了你,我命都能不要,你觉得我还会在意子嗣这种无聊事儿?”
  “再说有没有孩子,对我而言当真无所谓。说句大不敬的,我又不是你那太子哥哥,家里又没锦绣江山可继承,非要个孩子作甚?有了是缘分,没有也就没有呗,只要咱俩在一起就够了。你可别再拿这事儿来气我。”
  擦完了脸,又往她碗里夹菜,特意避开了她讨厌的笋片,平平淡淡的小事儿,每一桩他都对她疼宠至极,李绾真是又感动又愧疚。她不该自己钻牛角尖儿,她应该相信他,把这事儿摊开来如实相告,也就不会闹成这样,还害他受了伤。
  她垮下肩膀,“对不起,是我想岔了。”至少眼下他们这般好,谁也舍不得谁,那就这样吧,以后有什么再说以后的,因噎废食倒是她傻了。
  “你脱了衣裳我看看伤口,别不当回事,还是请个大夫的好。”
  宋怀秀垂眼,把碗往前推了推:“嗯,你先吃饭。”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晚间李绾才从温泉池子里出来,就被男人抱起,扔到床榻上,亲吻间歇她迷蒙问道:“你干嘛?屋里吃食还没撤下呢,一会儿来人怎么办?”
  宋怀秀哼哼,“谁那么不长眼?再说不是你让我脱了衣裳瞧瞧的吗?”他手臂上的花绣绵延至肩头,繁复云雾间是有一处伤口,涂了金疮药已不再流血了。
  李绾啐他,“我瞧过了,那你快穿上吧。”
  “可没这便宜事儿!”这一夜男人要的又凶又狠,还哑着嗓子问她:“还合不合离了?嗯?”
  这小心眼的,在这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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