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第84/179页
原来滴水不漏的英景轩,亦会有软肋。
阮凤唇角微勾:“小棠你可会觉得,这个云晔,与某个人有些相似?”
听了这话,舒棠便明白了阮凤所言何事。她问:“阮凤哥,你是不是怀疑云公子就是云官人?”
阮凤看着她,没说话。
仔细想了一会儿,舒棠摇摇头,老老实实道:“不是的。我先前也以为他是云官人了,可是我后来问他,他连莴笋白菜都不知道。”说着又顿了顿,她垂下眸子,声音更低了些,像有些难过,“如果真是云官人回来,他怎么会不认我呢?从前我们那么好。”
阮凤回到王府,墨色已染了天际。
六王爷府,仿大瑛的皇家园子,又夹杂了些南边灵动风情。穿过曲径流水,翠林花圃,才至一水榭。
水榭内,有人身着白衣,坐在里面抚琴。阮凤远远立着听了会儿,走近拱手道:“父王。”
白衣人是六王爷杜凉。说起杜凉,他的身份虽金贵,但这两年来却远离朝政,偏安世上。其实历来的王爷都如此,不然俯首甘为孺子牛,不然两袖清风皆可抛。
杜凉两年前助南俊王铲除三大家族后,已有功高震主的趋势,倘若再立一功,不啻于引火烧身。是以这两年,他借病由告假,不参与政事。
水榭里,琴音止。杜凉随手拂了拂磨光的琴角,对阮凤道:“久日不曾抚琴,技艺也生疏了。”
阮凤看了一眼七弦琴,道:“父王思念娘亲了。”
杜凉叹了一声:“今日去看她,没见到她的人,反倒是院外一株海棠,花开正好。”
阮凤见杜凉面露颓唐色,便走过去,半跪在长案旁,为他斟了一盏茶:“海棠花是水?姨情之所钟,水?姨去世后,娘亲便栽种些海棠来惦记昔日的姐妹情。”
杜凉持茶呷了几口,又将茶盏放下。他拍拍手,唤丫鬟拿酒来。
待酒水到,杜凉却也不饮。似是想到了什么事,他忽地问阮凤:“对了,你前些日子去瞧瑟儿,那七弦琴,她可曾在抚?”
阮凤一愣,方才想起杜凉所说的七弦琴,乃是他这年托人从瑛朝永京的霜露琴师处讨来的一把。百年泡桐的琴身,冰蚕丝的琴弦,乃是琴中至品。
当年的水瑟,也有这样一把琴。并以此琴将自己的琴技传授给水瑟。后来杜凉与水瑟有了情,才不远万里为她也寻了同样一把名琴。不过那时,水?已经去世,水瑟与杜凉,业已因此事分开了。
阮凤道:“孩儿虽未见娘亲抚琴,可那琴却被娘亲妥帖收着,尘埃不染。”
杜凉听了这话,却露出一笑:“到如今,她都是这样的性子。”
阮凤点了点头:“娘亲性情刚烈,所思所想,亦是旁人不可左右。水?姨对娘亲有救命之恩,有再造之恩,可却因娘亲的缘故去世,因此这么多年,她对父王虽未忘情,却也不肯全然原谅自己。”
杜凉喉结动了动,斟了一杯酒想喝,可看着杯中晃动的水纹时,眼前像是浮现谁的笑靥,又将杯子放下了。须臾,他问:“那她近来,可对你说过什么有趣的事?”
阮凤沉吟片刻,道:“趣事倒没有,只有一桩事,令孩儿颇感慨。”
水榭里弥漫着轻微酒香,外面是月下池塘,粼粼闪闪。
“娘亲说,等过些日子,让我带阿棠去探她。她想看看阿棠。”
此言出,杜凉猛地看向阮凤,问道:“她……竟想见舒棠?!”
阮凤点点头:“想必这许多年过去,娘亲也看开了些。与其自己内疚,不愿面对水?姨之女,不如对她好些,用后半生去弥补。”
阮凤说到此,不由低低一笑:“小时候常常听娘亲提及水?姨,那时便不敢相信,这世上哪有这般单纯老实的人。直到近些年与阿棠相熟,才得知娘亲并未夸大其辞,女儿肖母,阿棠的性情,果真与水?姨一般纯好。”
杜凉想起舒棠,却十分感慨。如果说当年水?是因了他与水瑟才香消玉殒,那他与水瑟,又如何不是因为水?,才生生相离,彼此不得团圆呢。
可世事像个车轴,周而复始地运转。杜凉叹了一声:“舒棠……”他抬起头来,看着阮凤:“所以水?之女舒棠,便是你迟迟不肯娶妻的原因?”
阮凤一怔。须臾,他亦牵起一丝笑,笑容有苦意。
“不是。”他道,“怎会是呢?孩儿与阿棠之间并无可能,便是倾南俊一国的国力,孩儿也不敢生此妄念。”
也是了,水?的身份那般金贵,倘若有朝一日,他人晓得舒棠是水?之女,凭自己的力量,又如何能保护舒棠。
阮凤想,兴许舒棠能遇上云沉雅,真真是一桩幸事。这个姑娘的性情最适合寻常老百姓的俗世生活,但她的身份,却只会令她命途多舛。而有能力有本事维护她与生俱来的单纯与老实的人,怕是天底下,只有那一个人了吧。
只隔了一日,曹升便带着他家老婆子上舒家客栈致歉。梁佑虽是跋扈子弟,平素里,却还算佯装了一个公子哥外表。曹氏只当他年少不懂事,讨个媳妇儿管管就好,又念及舒棠是个弃妇,找到好人家也不容易,当即也没多想,就撮合了这一门姻亲。谁知道梁佑竟被胡通挑唆,闹起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