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247/289页


  长恭脸色剧变:“兰陵……”
  “让开,叫你别碰我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对我,每天虚情假意,戏好好呀!”
  “我……”长恭脸色更难堪。
  “闭嘴,这笔帐咱们慢慢算。首先我要搞清楚,郑娘倒底有没有怀孕?”
  长恭神色僵硬,不愿作答。我又看元夕,元夕点头,“不足两月。”跟我们回邺的日子很符合!
  我倒退两步,长恭伸手欲扶,又被我推开,怒目相向:“你经手的?”
  美眸喷火,长恭亦怒气冲天,一眨不眨望着我:“兰陵竟不信我?”
  “我信!”我脱口回答,虽然避孕药伤透我心,但我怎么也不信他会对郑娘……否则这么多年的等待不是一场笑话。
  “这种事……没男人不可能成孕。府上的男子,总共就几个,不是你……就是……元夕,是不是你干的?”
  元夕吓得一哆嗦,“神医哎,你可不能冤枉我!不管王的决意如何,郑氏在外人看来就是王的人,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这就将全府男丁召集,逐个审问!”
  “不用了,如果连你都不敢的话,他们更没这个胆子!事情闹大,徒惹笑话而已,丢的是咱们王府的脸。不许去!”
  那怎么办?元夕无奈,一时大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看地上有一把刀,缓缓捡起走到绣云跟前,手起刀落……砍断绳索,与怜心一起将她扶起。
  “对不起,绣云,让你受苦了。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但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郑娘的孩子可能是谁的?!此事关乎王嗣,搞不好会被有心人利用招致灭门横祸。兰陵王对你有救命之恩,这多么年王府对你也不薄,还成全你与元夕……你忍心陷王于不义吗?事到如今,还要为那个始作俑者隐瞒吗?”

  ☆、第 109 章

  绣云仲怔,我示意元夕上前搀扶。脆弱的时候,女人都希望爱人能在身后扶一把。此刻元夕不再是总管,只是她一个人的丈夫!
  “全府女眷的食宿皆由你一手调配……郑娘平日跟谁接触……亲近,也只有你最清楚。切莫为一时妇人之仁,害了……害了所有人!”元夕苦口婆心,绣云的遭遇他也很心痛……更无奈!
  元夕的深情注视,终于让绣云有所触动。她看看我,最后向长恭禀告:“奴婢真的不知郑氏素行,只是……只见过六王探访……”
  高绍信?那日举止是有些奇怪,超出正常叔嫂关系,难道孩子是他的……
  “不可能!”长恭断然否决,即解释道:“非我护短,只是深知师兄……就是谢夫子的脾性!师兄向来严于律己,对门下之修身立命约束甚严。稍有失当,责罚严厉。老六自小便深得师兄言传身教,不敢行差踏错……那日……那日虽言语失当,但若敢犯下此等毁人清白之行,恐遭师兄清理门户……谅他不敢为之!”
  想想当年谢祖武终日板着一张四方脸的模样,的确比王昱更像一代宗师!只是……殊不知,管得越严,逆反心理越强,高绍信出生优渥,又得几个哥哥宠爱……但长恭这么肯定,我信他比我更了解谢祖武和高绍信,也许谢祖武的确教育有方,绝非我们那个时代的小皇帝可比。
  “除了高绍信,还有没有其他男子?”我继续问绣云。
  绣云想了想,低首摇摇:“奴婢并无发觉……兰陵王府并非外人所能随意踏足!”
  我叹了口气,“算了,事关你们王的声誉,他自会查清!但是绣云,我要再提醒你一遍,你记好了,我们永远不会强迫元夕纳妾!但如果将来有一天元夕真的娶妾了,那个人无论是不是元梦,你都怪不了别人!只能是因为你们夫妻感情生变,所以请你正视、正面解决,不要以为把郑娘推给长恭,就能顺带接纳元梦,彻底断了元夕的念头。感情变了就是变了,就算不是元梦,也会有别的女人。与其费尽心思斩尽野花,不如静思己过。我不清楚你和元夕的感情到底什么地方让你如此不安,患得患失?夫妻之间,本就如人饮水,冷暖只有你们俩知道。但不管有什么问题,请你们关起门来,当面说个清楚明白。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有‘假公济私’之嫌,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不会用刑,定逐你出府。到时元夕这个总管是想陪你走还是留在王身边尽忠……你懂我的意思吧?”
  元夕错愕,绣云脸色白了又红,最后道:“多谢沈医工,奴婢知道了!”
  我点点头:“回房休息吧。元夕,也放你三天假,好好照顾娘子!”
  “多谢沈医工。”元夕看看长恭,这才揽着绣云离开。事情暂闭,头昏疲累又袭上来,不再多言,直接回转醉兰阁。
  长恭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敢出声,只是挥手示意怜心悄悄退下。
  “跟着我干什么?”我回头拦住他想进房。
  “兰陵,我……”长恭就像作弊被捉的学生一样,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答。
  “行了,我替你说,其实很简单。不就是你不想我给你生孩子!这没名没份的,辱没了你的血脉和地位,是不是?”
  “不,不是……”长恭脸色大变,迫不及待要解释,我却不听,转身入内掀起床上的铺盖不断推给他,“还每天亲自配药……”真是越想越气,“亏得日理万机的兰陵王这么费心,其实根本不必麻烦,只要你我不接触,什么都不会有!出去,整个王府都是你的,随便找个地方,哪怕找个女人都行!”
  “啪”我狠狠将房门关上,第一次把长恭拒之门外。
  心……照旧不可抑制地疼起来,但我就想不通他怎么能忍心……上床,棉被蒙头大睡,希望睡醒后,思路能清晰些。
  学医的都知道,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是说喜怒忧思悲恐惊,一个人经历任何一种的情绪大起大落后,都容易内分泌紊乱,免疫力下降,不知饥不知寒,不眠不休不觉累。
  就像此刻我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怜心在外敲门,接下来几天都会由她接替绣云为我送上一日三餐。但我充耳不闻,甚至懒得开口回应。夜里昏昏欲睡之际,又被突然降至的雷雨惊醒,辗转反侧,这个季节,怎么有会这么大的雷雨,窗户有没有关好?管它呢,烦人,哎……一个情字,真是磨人,古今皆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别说身体吃不消,难道我与长恭的深厚感情,就被这么被打垮了?我还劝绣云,凡事要正面解决,那自己躲在这算什么?也许长恭真的有苦衰,但他为什么不明说……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先放放。府里不还有一件关乎人命的大事吗?
  即便经历跨越时空这种超乎寻常的事,我依然坚信只有男女交媾才能成孕,世上没有圣母玛丽亚。绣云说得对,即便主人不在,兰陵王府也是高门重地,不是路人想来想就来的。都是非富则贵,但明知长恭不在,又知郑娘是先帝钦赐的王妃。谁会吃饱了挑衅这种杀头的事?!
  但郑娘一直住在兰陵王府,如果她一口咬定孩子是长恭的,那真是百口莫辩,难道要长恭真的顶个绿帽子认她当正妃?……既然府里无从查起,那就从郑娘的日常起居着手。南北朝的开放之风一直持续到唐朝鼎盛,女子不会像宋朝那样三从四德,足不出户。这么多年,郑娘不可能一步没踏出过房门……如果当面与她当面,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只是现在的我不宜露面!
  还是得先找绣云出面,对!说做就行,我跳下床,略整仪容,“哗”一声推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高大身影双手抱着还在滴水的铺盖矗立门外一动不动,一如两天前赶他出房时一模一样。
  双眸原本微闭,听见动响,瞬间睁大,“兰……陵……”嗓音异常低哑干涩,我这才注意到他双颊、鼻尖上的异样红晕,身躯微微摇摆。天啊,他不会一直站在门外吧!虽已是春暖花开,但风起的时候,特别是夜里,春冷透骨寒,更何况还下了两夜的暴雨!
  额头烫得吓人,双手冰冷。不由分说,搂着他向里带,“你傻啊,不知道先睡一觉,再来罚站?有雨不知道躲吗?……你不是功力高深吗?为什么不运功御寒?支一声让我知道也好啊……”我真是又急又恼。
  原来这几日我闭门自虐,长恭一直都在,一墙之隔……
  长恭不愿动,挣扎着费力道:“是我错,是我让伤兰陵的心,理应受罚。所以……所以刻意没有运功……以赎己罪!”
  “呸,你这是自罚还是折磨我?”说不感动不可能,但心疼得简直……,眼泪落下,情之为物,一墙之隔,两个人被折磨死了。
  “来人,来人!”我大喊,“快去请医工。”
  “别……别喊了,”长恭虚弱道,身体摇晃更厉害了,“我已命人除一日三餐,不得靠近。外人不能进醉兰阁,会暴露兰陵身份。”
  “都这个时候,管不了太多。何况又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我!怜心,怜心……”
  大喊了数声,怜心终于露面,看到长恭的模样,也是大惊失色,慌慌张张与我一起终于将长恭扶进屋,安置在床榻。
  “赶紧多生两盆火!”我一边吩咐,一边剥掉长恭身上的湿冷的衣衫,“让厨房多煮几碗老姜茶来。”
  “诺!”
  “等等,这两天你们王一直站在门外?”
  怜心点点头。“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劝他休息,为什么不告诉我?任他像傻子一样戳在那里,很好玩吗?”我有点上火。
  怜心本就胆小,含着泪珠委屈道:“是王不让奴婢出声的。他说奴婢只要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可以,平日不准靠近醉兰阁,不准打扰沈医工……也不能多嘴……”
  “又没怪你,哭什么?”长恭病成这样,我已心烦意乱:“去请……算了!此事不宜张扬,除了姜汤,你再悄悄告诉元总管,按照王的体质,开几副治伤风、退热的药来,要快!”
  怜心急急离去。我守在长恭身边,体温居高不下……
  “你傻不傻呀……”
  “我无心欺瞒、愚弄兰陵!只是……错……错便是错,兰陵伤心,便是我的大错!”长恭道。
  我哽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还是避孕药?”这让我情何以堪?
  “兰陵,我……”
  “行了,有什么话等喝了药再说,现在闭上眼睛,好好休息,这两天没睡觉吧?!”我也怕他说出什么我不能接受的理由来,加上如今这副惨样,我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只是现在的长恭不再是小时候那么好哄了,“药……来不及服用了。今早圣旨到府,突厥得知段王刚逝,举国哀伤,率兵扰境,陛下要我领兵出征。不过区区数日,等我回来再与兰陵好生解释。”
  “什么?!”我惊叫,“都病成这样了,还要上阵杀敌,这不是找死吗?不行,不许去,我不答应。”
  “皇命难违,不去就是抗旨欺君,同样死罪!”长恭无奈道。
  “那又怎么样?高纬他有什么权利逼一个病人上战场,不是带队送死吗?对他的江山有什么好处?!你马上请辞,大不了……我去找他理论!”
  长恭突然扯起一抹惨淡的笑容:“为何?兰陵舍不得?”
  “废话,当然了!”受不了了,才觉得他长大了,难道这个时候还要听情话,“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上了战场,只有挨宰的份,必死无疑,你说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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