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第4/107页


风华夫人缓缓起身,想要安慰她,她一味后退,不愿与人接近。风华夫人只得想了想道:“梦华,此事也是不得已,邵家……邵公子他一直属意于如月,今日他进宫陈情,便是求陛下为他和如月做主,并且邵家的意思是想要早点为他二人筹办婚事。”

仁帝此时也开了口:“当日与邵大人一句戏言,算不得准,邵家既然属意于如月,那便成全他们吧。梦华,你放心,朕必不会委曲你,我已于你母亲商量过,这次回来便留在宫中长住,再不用回杏洲。”

她似是没听到任何人的话,目光一点点的移到邵之思身上,他面容平静,仿佛周遭之事与他无关,一迳沉默着。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心中有愧?去年那个冬日,他亲自送她上船,嘱她一定要照看好那盆玉色烟花,待来年秋日再相见时,一定带上它。转眼就对他人柔情万种,要和她的阿姊成亲嘛?

“梦华,你可曾听到陛下的话?从今后你再不用杏洲、上京来回奔波……”

接下来母亲还说了什么,她全没听进耳中,不言不语,惨然笑了笑,不用再回杏洲,长留宫中,那是她幼年时最大的愿望,如今他们终于决定赐给她这份恩惠,让她是皇室遗珠的身份慢慢浮上水面,她却没了喜悦。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要如何推到人前,阮梦华不得而知,真难为他们打算把不甚光彩的她接回来。

她注视着邵之思:“邵公子进宫陈情要娶我阿姊……倒是情真意切。”

他的身子一颤,抬起头与她目光相交。

阮如月的心也很忐忑,进宫是她最不屑做的事,但为了能与心上人厮守终生,她愿意放下身段,进宫面对那个夺走她母亲的人。眼见着阿妹如意料中那般激烈反对,她发现自己心中一点把握也无,邵公子……会不会反悔?

一时间凤香殿内静默无声。

邵之思终于缓缓开口:“此生若得阮小姐相伴,邵某之幸。”

会向瑶台月下逢(三)

阮家有两个千金,一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称阮如月为阮小姐,而称阮梦华为梦华小姐,以此为区分。邵之思说的阮小姐,自然是与他并肩而立的阮如月,那清俊男子说出的话让阮如月眉梢眼角都露出喜意,而阮梦华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能怎样?正主儿都开口说中意阿姊,母亲也偏着她,连仁帝都发了话,甚至打算留她长住上京作为补偿,大概在他们眼中,这一项恩宠压下来,她纵然千般不愿,也只得从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便不会真闹一出二女抢夫的好戏给人看。

阮梦华定定地看了邵之思好一会儿,再一次感慨世事无常,做人就得认命,来之前她还想着邵之思对她是有几分情分的,毕竟之前几年他们互通书信,有来有往,彼此在心中都将对方当作了命定之人。另此次婚事不成,最大的原因不是阿姊介入,而是邵家反悔。风华夫人名声在外,与阮家结亲之事邵家老祖母一直心存不满,可是苦无机会退了亲事,眼看着一年一年过去,邵之思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邵家终于等来机会,阮家大小姐竟然与邵之思意外相识,且二人之间好像有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如此一来,便有了亲事不退,但要换人一说。

老人家的心思阮梦华自觉要体谅,反正她从来都是旁人眼中的笑话。可母亲居然会同意邵家的请求,想来是她觉得亏欠了这个大女儿,想要成全与她,每每想到此处,阮梦华便止不住微微鼻酸,随即一笑,十几年来她与母亲聚少离多,论母女情份,她哪里比得过阿姊。

她样样都比不过阿姊,阿姊的容貌绝美,她望尘难及,阿姊冰清玉洁,与其母完全相反,她远在杏洲,无人管教。阮梦华想来想去,若她是邵家之主,也会在无法退亲的情形下选姊弃妹。

仁帝有些不忍,虽是早商量好的,可他何尝想委曲了自己的女儿,只是夫人之意已决,而且想趁此机会将梦华长久留在身边,邵之思又非绝世男儿,梦华即将回归皇朝,有更好的男儿才可与之相配。他看了眼风华夫人,想了结如此尴尬的局面:“今日梦华才到上京,定已劳累,朕已吩咐下去,将紫星殿赐与你住,不若先到新居安顿下来,用过膳再说不迟。”

事到如今,已然成了定局,她该趁势谢过仁帝,去看看将成为她日后富贵荣华象征的紫星殿是如何地奢华,却突然问向那个白衣女子:“阿姊,你呢?”

阮如月讶然抬首,看向站在的她。不知是否错觉,一向在她面前唯唯喏喏的阿妹竟目中含煞,令她心惊。是了,她到底是夜姓女子,是个公主,这些年来在阮府被自己冷待,听母亲的意思,不日将会为其正名,说不得会再来难为自己。

公主又如何?只要邵公子属意自己,难不成她还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来抢不成?一时间阮如月竟忘了邵之思也不过是自己抢过来的。

阮玉月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红,她与邵公子之间并未曾有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左右不过见了几回,她本就慕其才高气清,而他对她也似有怜惜,至于邵家如何,母亲如何,都不及适才邵之思一句“此生若得阮小姐相伴,邵某之幸”,只觉情意惟君知,她也是同样的心思。

她这边心中思量来思量去,阮梦华又问道:“邵公子已当场表白自己的心意,阿姊,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她的心意?未及多想阮如月已盈盈下跪,并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但觉与君三生尚不足,求阿妹成全。”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吐露真情。

阮梦华低叹一声,下了铜台,来到阿姊面前,见她身子轻颤,弱不胜衣,真真是我见犹怜。也怪不得邵之思移情别恋,这样的眉眼,如何不叫人动心。她解下身上的披帛,替阿姊轻轻穿戴上,柔声道:“自家姐妹,阿姊何必如此大礼,你看你,入了秋还穿得如此单薄,怎能不叫人心疼。”

阮如月待要推辞,她又道:“左右不过是个物件,让与阿姊又何妨?”

她意有所指,立在一旁垂首不语的邵之思已听出她话中之意,身子一震,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入夜后的皇宫被一层轻雾笼着,紫星殿里植满了月桂树,桂花开得正繁茂,星星点点的淡黄色香花正在夜雾中吐露馨香。

入夜之前怀姑姑特意来了趟紫星殿,净说些宫中的禁制忌讳,阮梦华一脸受教的乖巧模样,全不似午后风华夫人离去时那般不恭。

风华夫人怕小女儿在宫不中惯,特意又进了一趟皇宫,说是送鸣玉与沉玉进来继续服侍阮梦华。小睡起来的阮梦华正在用膳,这还是她今天第一顿饭。摒退众人后,风华夫人沉吟半晌,象是在想措词。纵然年华已逝,但她的风姿仍可称得上国色天香,不负风华之名,那一双凤眼中几多为难,还有些莫名的伤感。

“梦华,你姊姊她心里苦得很,我此生亏欠她颇多,如何舍得让她再伤心绝望,所以你别怪母亲,更不要怪你姊姊。”

母亲,你亏欠的只是阿姊一人?

阮梦华没有言语,自顾吃着宫侍奉上的精食,船行几日,她的胃口始终不好,这会儿饿得狠了,且宫里御厨手艺实在好得很,她举箸不停,吃得津津有味,完了正想让人再添上半碗玉梗米,抬头才想起殿中的宫侍均被母亲摒退,只得作罢,叹息道:“此事已成定局,母亲说这些又有何用,可是担心我会行事失德?”

她在失德二字上加重了声音,唇角微翘,话中暗讽之意令风华夫人头痛不已,这个女儿似乎一朝变得不好相与起来,从前她为人乖巧,因每年在上京呆的时间不长,在所有人眼中,阮梦华性子讨喜,会说话,连宫中的老太妃都喜欢叫她去陪伴。即使阮家上下对她的态度暧昧不明,有意冷待,但她从来不计较那些,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总的来说,她生性纯良,即便是将来为她正了名,也不用担心会是生事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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