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第5/107页


风华夫人虽然与阮梦华不是太亲近,但也不希望从此让母女离了心,她认为最好的补偿就是接她回来,容日后再慢慢与梦华亲近起来,想到这儿她觉得心中舒坦少许,儿女情长之事很难讲,非得梦华自己想通才好。

她走了,却不知阮梦华刚吃下的饭食全涌了上来,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说不出的难受。

深宫里行走规矩极多,多到让阮梦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讲了半天的怀姑姑察颜观色,知她心情不好,末了叹道:“老奴多嘴了,梦华小姐如何会不知道这些,子夜皇宫您处处可以去得,再有禁制也用不到您身上。”

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阮梦华含着微羞的笑,连声说不敢,又叫了鸣玉把给怀姑姑的礼包好让她带上,恭恭敬敬地送出紫星殿,站在门口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长长叹了一声气。

秋风吹来,带得她衣裾飘拂,沉玉上前围着自家小姐转了两圈,突然叫道:“小姐,你那件披帛哪去了?”

她才发现阮梦华身上只剩下船时穿的衫子,那件镶着宝石的披帛却没了。

阮梦华咬着牙道:“兴许是我命薄,用不起此等贵重东西,竟叫人给占了去。”

沉玉自然不信,她家小姐回回出门不能带太多钱和值钱的玩艺,回家时必定钱也光光物也光光。当下悻悻地道:“这世间还有谁能比得上小姐命贵?说不得又是充大方地送人了,要我说,您存不住好东西。”

哪知这句常有的抱怨却触动了阮梦华的心思,她幽幽地接了句:“是你家小姐我没用。”

说罢转身回去,留下沉玉在那里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其实两个丫鬟在外面也听到了一些二女易夫的风声――邵家早已对外宣扬了邵之思即将迎娶阮家大小姐阮如月一事,连婚期也已定好,根本没人提起阮梦华。二女易夫,姐姐抢了妹妹的未婚夫婿,何况妹妹不是一般人,让人想不通之余,又觉荒唐,拿来当茶余饭后谈资。这便是为何慕容毅去迎接阮梦华时欲言又止的缘故,他却不知,此间之事早已有人去信杏洲,阮梦华早知此事。

早就知道又如何,她既不能冲回上京去质问邵之思,也不可能阻止与这件事有关的人的各种心思,于是看着这事儿走到如此地步,如今倒好,各取所得,各了心愿,至于她,如今身在深宫,这样的恩宠还不能让她说不出话吗?

紫星殿的宫侍成群,来向她请安时跪了一地,把鸣玉与沉玉唬得闭紧了嘴巴,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有心想多陪她一会儿安慰她,却被她撵了下去。

四下无人,她独自在殿外最大那株月桂树下徘徊不去,想着今日进京后的种种。凉风阵阵,不时有细碎的小黄花掉落下来,有些簌簌地掉进她发中衣里,清香萦绕不去,脑中浮现最多的一个人,偏偏是那个在殿堂上垂首不语的邵之思。

原就是个没有寄托的人,曾把那个少年的名姓深深镌刻在心底,为有个人在心中记挂和能有个让自己记挂的人而喜悦,心动,他在上京,而上京是她自小便极度向往的地方,到后来他便是上京,上京便是他,如今她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见了。

下月初八便是他与阿姊的婚期,真快,她什么都来不及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呆在这间华厦里,等着他迎娶自己的阿姊。

“你哭够了没有?”

头顶突然有人发问,声音好听的不象话。

她吓了一跳,讶然拭去泪水,抬头看到枝叶间探出一张人脸,在月色下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一时间迷茫不已: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美丽的男子,莫不是花精?

烟开兰叶香风暖(一)

阮梦华仰头与他对视着,慢慢看清他并非什么花精,却是一个身着月白衫子的男子横卧在老桂树粗枝丫上,探着头在对她说话。

那人见她只知发愣,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人影一闪已经站到树下,掸掸衣裳,拂去满身的桂香露水,如同在自家庭院里一般,说不出的潇洒自如。

紫星殿里闯入陌生男子,这深宫守卫的御林军怕是徒有虚名。阮梦华猜他是仁帝的某个皇子,可他长得太过出色,与仁帝并不相象,那些成年皇子除了太子住在皇宫外,其他的都早已搬出宫另建府邸居住,太子宫与这里相距甚远,况且太子的年岁才过十八,这一位相貌虽好,也总有二十五六了。

阮梦华拿不准要不要叫人,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虽是一身白衣,却纤尘不染,足下一双崭新的双色丝履,这样的人若非位尊也必定富贵,身上连件佩饰也无,实在瞧不出身份,可以肯定的是非盗贼之流。但不知为何要潜入皇宫,还出现在她的紫星殿中。

“你这丫头倒会挑地方哭,怎么了,是否被情郎抛弃?”他象是被人注目惯了,毫不在意她灼灼的目光,折下桂枝轻佻的往前一送,想勾起她的下巴,嘴里啧道:“莫哭,小心哭坏了眼睛。”

她身子往后一仰,避开他的举动:“你是何人?”

他轻轻一笑,竟有无尽风流之感,眉长入鬓,眼带英气,又比那年华正好的少年人多了一点点要命的沧桑,饶是阮梦华此时为了未婚夫婿被抢面上无光,也不禁红了脸庞。只是,他说出的话却极不正经:“我是……天上的仙人,被这片桂香引下凡尘,又意外遇上了你,小人儿,你可信?”

阮梦华瞪大眼,她自然不信,被“小人儿”三字羞得脸色更红,恨声道:“我瞧你是千年的狐狸已成精,趁着今儿个十五,出来汲取日月精华了。”

“你倒有见识,能看出我的真身,不错,在下便是千羽山闻香洞的狐狸大仙,”他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一边说着,一边往她面前凑去,用不怀好意的腔调说着:“合该丫头你与我有缘,今夜……”

眼看着他就要一亲芳泽,下一刻便被突然纵起的绚丽火光灼得退后一丈有余,失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阮梦华却似动也未动过,眼光闪动,笑嘻嘻地道:“大仙好本事,居然全身而退,我从未见过狐狸精,更想瞧瞧你把尾巴藏在何处。”

适才他面上被灼得一痛,分明是那丫头的手段。有意思,他原是想逗逗她,倒不想被她戏耍,摸摸眉毛,尾角竟被燎得发焦,再看她脸上泪痕未消,却一脸灵动,浑不似刚才那般神伤,叹声道:“丫头,你又哭又笑,倒也不羞。”

她心中一黯,适才不觉竟泪流满腮,还被这神秘男子取笑,甚是气恼,不客气地回道:“焦头烂额的狐狸大仙又好到哪里去?”

“嘴还挺硬,丫头,我能潜入深宫便有本事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你不害怕?”他作势吓她,心中想的却是怎生让她说出刚才使的什么手段。这许多日子以来,看到的人全都无趣得很,此女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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