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凊沄录》第4/59页
那只猴子是他用来做换心的实验品,昨天失败了,猴子被扔到了谷外。
“那只猴子活了没有?”痴儿又问道。
柳年心中一惊,他做实验的时候小心翼翼,确定没有人发现,这孩子又是怎么知道的。来山谷三个月了,柳年只对这孩子怀着戒心,这孩子太奇怪了,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感觉怪怪的,说不出的不舒服。
“活了,我已经把他放出去了。”柳年骗他道。不是害怕孩子知道什么,只是那个试验后他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薛柔的病他恐怕治不好。
痴儿听他说完就出去了,柳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孩子没有回自己的竹楼,柳年很奇怪,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是和大人在同一所竹楼,这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自己一所竹楼,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少谷主。其实柳年不知道,整个山谷的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怪怪的,连常沐水都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会这样,自从母亲死后,他的性格变得太多,常沐水不知道他是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还是因为练海空决的原因。常沐水数次阻止他再练海空决,但孩子固执的像头牛,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古怪想法。常沐水又去九华山请教,但连天下第一的天外至尊都不知道,他自然更没有办法了。
痴儿直接出了山谷,走一会停一下,闭上眼睛待一会,然后又继续往外走,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柳年惊奇地发现痴儿正在朝昨天自己扔死猴子的地方走去。柳年什么也不敢做,只是跟着痴儿,看他想做些什么。
痴儿终于找到了死猴子,凭借着她惊人的直觉。
“强强。”痴儿忽然抱起死猴子喊道,柳年一愣,这只猴子和痴儿什么关系?
痴儿哭了一会,自己动手开始挖坑要埋葬死猴子。虽然他有时候很神秘,但他毕竟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山谷的乱石不是他能移动的。
“痴儿你在干嘛?”柳年闪出身来问道。
“柳大夫,你可以救活强强吗?”痴儿问道,仿佛猴子并没有死一样。柳年摇了摇头。
“柳大夫,你的医术可以救活那只兔子对吗?”痴儿问。
柳年知道他还记得自己救过那只兔子,“那只兔子没有死。”柳年答道,他知道和这个孩子讲不清道理的,但还是据实回答道。
“那最厉害的医术是什么?会不会救活强强?”痴儿问。
“最厉害的医术!”柳年不知道,到底最厉害的医术会怎么样,但还是答道:“会,应该会的。”
“那可不可以救活妈妈?”痴儿问。
“妈妈。”柳年知道再厉害的医术也不会令死人复生,但还是答道:“会,一定会的。”他知道孩子和母亲的关系到底有多么紧密。
“那太好了,我要学最厉害的医术,我要救活妈妈。我想问妈妈我的海空决已经练了一年多了,现在是不是很厉害?”痴儿高兴的喊道。
“海空决,一年多。”柳年终于知道痴儿为什么会这样了,他知道为什么了,海空决是一种凝聚心智的功法,如果一个人练一年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把自己催眠了,这一年来他都是在催眠中度过,所以他可以在墓地里天天和母亲聊天,可以说出那么古怪的话来,可以听到所有人的行踪,因为他把自己催眠了,只要他想就可以成真,不管是虚幻还是真实。他可以把自己的感官全部放开,听到比常人,不,比练武之人还多的声音。
“痴儿,你要不要学最厉害的医术?”柳年抓住痴儿的双肩问道。
“要。”
“好,那从今以后就不要再练海空决了。”柳年说。
“娘会不高兴的,那是娘教我的。”痴儿天真地说,柳年可以听出他的天真。
“你娘不会生气的,不然就不可以学医术了。”柳年说。
“那……”痴儿有些犹豫。
“你学了医术就可以救你娘了。”柳年诱惑道。
“那,好吧。”痴儿答应道,其实他心里还是怕母亲的责怪,偷偷的想以后海空决还是要练,但不要被柳大夫发现,至于医术,自己花所有的时间去学,一定可以学会的,娘曾经说过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帮痴儿埋葬了强强,他跟着柳年返回到山谷,来到常沐水的房间。
“谷主,在下冒昧,想斗胆做令郎的师父,不知可否?”柳年开门见山的问道。
“爹,我想和柳大夫学医术,可以吗?”痴儿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常沐水终于找到了痴儿愿意学的门类,而且师父柳年自己就很清楚,一定可以教好痴儿的,怎么又会不同意呢。
柳年怎么也不同意举行拜师礼,只要磕一个头就可以了,常沐水却怎么也不同意,两人一直争执不清,这是外面忽然有人通报,说柳年的故人来访,才放柳年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脸色很黑的半百老者。柳年一愣,来人领到自己的竹楼。
“少主,老夫人让您快点动手,还有一份礼物说是给少主的。”老者放下一个锦盒,接着接躬身告退了。柳年一直把他送到谷外,那人才转身飞快地离去。速度之快,如果被人看到也一定会认为是鬼魅。
送走来人,柳年才回到自己的竹楼,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被割下来的人手,柳年认的那张手,它小时候抱过自己,疼过自己,那是他母亲的手,他知道母亲的命令不能违抗,不然他不会怎么样,但母亲会死,会在自己面前寻死。
不能,计划不能拖了,柳年知道。
第六章 娶 嫁
张伯神神秘秘的来到常沐水的房间,常沐水把他带到一间暗室,“谷主。”张伯行了一个礼才继续说道:“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打听到了什么?”常沐水问道。
“派出去的人打听了数十个与天外神医有过交往的人,但他们都不知道天外神医有什么徒弟,更没有什么亲人,天外神医享誉十年有余,但他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人,每次有人看到他都是一个人。”张伯接着道:“如果说与天外神医最亲密的人应该是一个女的,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但有人说她就是千尾魅狐的女儿。但这只是他们推测,并没有什么凭证。”
千尾魅狐是二十年前武林的三大美女之一,与常沐水的妻子薛玉,地煞君的妻子罗荷齐名,但她的下场凄惨,丈夫因江湖仇杀所死,她一个人流落江湖,以美色为诱,替丈夫报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已经殉情自杀了。
“那可否打听到柳年的身份,来历。”常沐水接着问道。
“关于柳年江湖竟没有一点关于他的事情,仿佛他一直没有踏足武林。”张伯说道。
“那他难道与天外神医当真没有一点关系?”常沐水疑惑道。
“绝对有关系。”张伯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画轴,送到常沐水手边,打开画轴是一个半百老者的画像,虽然满脸沧桑,但眉眼之间与柳年竞出奇的相似。
“这是……”常沐水问道。
“天外神医的画像。”张伯答道。
“你的意思难道说柳年不是天外神医的弟子,而是天外神医的儿子。”常沐水问道。
“对。”张伯斩钉截铁的答道。
其实常沐水一直在怀疑柳年的身份,他的医术之高明,几与天外神医相比,虽然没有显漏过武功,但平日举止之间就可以看出有不俗的内功修养,常沐水曾好几次问过他的来历师承,但每次都被柳年搪塞过去。直到薛柔的病略有好转,痴儿又拜他为师,常沐水才隐隐觉得柳年和天外神医之间必然有什么关系,自己暗示过好几次,却都被柳年一语带过,使得常沐水不得不人出去打探他的消息。
“或许柳年真的是天外神医的儿子,那天外神医又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出现?难道……常沐水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但是那种可能太残酷了,以至于他都不敢再想,但那似乎是唯一的答案:天外神医已经不愿行医,或者说因为什么原因无法行医,让他的儿子柳年出来行医,自己诈死不再出现。而柳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薛柔的病所以赶来医治,或者说赶来实验自己的医术。”常沐水被自己的想法吓呆了,必须想一个好方法。
“柔儿,你觉得柳大夫的人怎么样?”常沐水在薛柔的房间里说了许多关心的话后问道。想了许多天,常沐水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好的方法,把薛柔嫁给柳年,只有这样,柳年才会全心全意的给薛柔看病,即使他无能为力,在他的身后不是还有一个天外神医吗?在常沐水心中天外神医是无所不能的,今天他就是来打探薛柔的心思。
“什么怎么样?”薛柔丝毫没有明白常沐水的心思。
“我是说……”常沐水有些张不开口,下了下决心才道:“如果我要你嫁给他怎么样?”
薛柔明显有些震惊,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是一个快死的人了,又有什么人会喜欢呢?如果柳大夫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薛柔说完,脸色泛起的苍白,慢慢的躺倒了床上,常沐水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就出去了。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柳大夫?”身边的雪雁问道。
薛柔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小姐,你明明喜欢那位公子,你不是曾画了他的画像,而他也在寒潭边等了你一个月。”雪雁说的是张慕雪。
“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不是不在这里。”薛柔有些幽怨,“而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次,不管嫁给谁,我这一生一定要嫁一次。”闭上眼睛,薛柔又想起了姐姐出嫁时的情景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就在昨晚她的心又疼了一次,当时没有一个人,这几日她的身体见好,就把晚上照顾的下人撤掉了。当时她的心都仿佛全部烂掉了一般,早上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昏迷了一夜,这是最长的一次昏迷,这是她才明白自己得病没有好转,这几日分明是回光返照而已。
常沐水来到了柳年的房间,语气中暗示了一下柳年的身份,柳年并没有否认,常沐水更觉得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与柳年闲聊几句,就提起了薛柔的事情,柳年并没有立刻答应,说要考虑一下,常沐水又说了一些无关的话,问了一下痴儿的状况,才起身离开。
常沐水一离开,柳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对于薛柔,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他会一口拒绝,因为他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但他没有拒绝,因为昨天他又收到一份礼物,母亲的另一只手,他知道母亲生气了,如果自己再不有所行动,下一次送来的会是母亲的头颅。
天外神医,你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了地煞君的儿子了,为父报仇,你没有别的选择,柳年对自己说。
薛柔的婚礼,宾客,人流,礼物,酒水。柳年知道那时是最好的时机,不容自己错过,伤害吧,心去死吧,道义去死吧,爱情去死吧,不然死的就会是母亲,柳年掉落了一滴眼泪,他选择彻底的堕落。
明天就答应婚礼,柳年痛苦的想道。
张慕雪现在就在大雪山的深处,挖参者都不会来到的极处,他在寻找着千年雪莲,因为雪雁说过只有千年的雪莲才会治好小姐的病。他从小在雪山长大,对雪山的熟悉就像外人对自己家的熟悉,他知道雪山的每一条路,他我可以用眼睛就知道下一步雪的深浅,他可以根据天上的云知道下一秒的天气。但千年雪莲却不是他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的。那是千万分努力伴着千万分运气的产物。他的努力已经够了,风雪已经割破了他的脸颊,流下的血在脸上一次次凝结,左手的手套已经因为一次事故湿透了,他把它与左手的皮肉一起扔掉了。如果再有三天没有结果,那他就永远出不了雪山了,因为吃的三天前就没有了。
忽然张慕雪眼前一亮,千年雪莲,它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张慕雪狠狠的给自己两耳光,没错,是千年雪莲。
“痴儿,今天不要打扰你师父了。”常沐水对痴儿说。
“为什么?”痴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