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第66/264页
“太后的话似乎并不心甘情愿呐,据欢萦所知,卫郡与朝廷的症结并不在欢萦身上,因为即使没有欢萦,厉太后也一直在防着吴王和卫王,吴王和卫王之所以比前太子卓峦幸运,没有身遭不测,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挡在厉氏权倾朝野的道儿上,当然,只是暂时幸运而已,一旦有朝一日吴卫两国成为厉氏眼中再也容不下的沙子,太后以为,卓瑞桐王爷还能再幸运一次么?至少吴王他不认为自己可以侥幸,所以他才率先起了兵!”欢萦没想到卫太后竟将她说成是逼卓瑞桐反朝廷的罪魁,心中十分不快,忍不住据理力争起来。
“放肆!桐儿救了你将你收留在王宫,你不知感激倒罢了,还将所有责任推脱个一干二净了?那么我问你,跑到卫王宫里来的刺客又是怎么回事?”卫太后被欢萦一番抢驳,怒气顿生。
欢萦语结,的确,她也确实给卓瑞桐带来不小的麻烦,这一点她没法否认,可怎么说,她也一直在帮卓瑞桐啊,卫太后今夜到底是何意?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向卫太后请安,太后认定她目中无人,要给她点苦头吃么?
“怎么不说话啦?”卫太后严厉地盯着欢萦,“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光伶牙俐齿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常言道,忍人之所不能忍方可堪大用也,可老身才说了你几句,你就耐不住了?受不了了?亏得你还刚刚经历过生死灭门之变,怎就不知反省前孽卧薪尝胆?”
欢萦白了脸,朝卫太后深深一揖道,“欢萦知错了,欢萦莽撞,还请太后您多加指点!”
卫太后缓了缓心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才道,“其实老身知道你是个聪明孝顺且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来卫郡之后,也帮了桐儿不少,比如想出借老身的寿诞,充实国库增加军饷之策,亦能察人明事,领着宁棠儿为老身的寿诞发愿抄经,你为桐儿所做的一切,老身桩桩件件都会记在心里,绝不会亏待于你,只是,你可曾想过,你的计策,为何桐儿和聂空他们都没想到呢?”
欢萦瞪大眼睛瞧了卫太后好一阵子,摇了摇头,“欢萦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桐儿和聂空他们虽然聪明,但都是心善正直的人,他们尊重老身,尊重卫郡百姓的利益,所以他们轻徭役薄赋税,自己则以节俭为修身养性之道,他们不想更不愿以行正道为名,巧取豪夺,当然,老身并非说你就不善良,在手段的运用上,长孙小姐,你难道就没有反省一下吗,人是有感情的,也是有尊严的,无论贫贱富贵,自古以来人心所向都是一个仁字,缺了这个字,那所谓的正道正义,岂不都是欺世盗名?”
欢萦耳根发烧,难怪卫太后会对她有所成见,她太急于求成,只想着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却正如卫太后所说,在手段的运用上,难免有宵小之嫌,可不如此,急需的军饷又该怎么办呢?她也难呐!
第五十一章 妃后交锋
“你也别在心里抱怨,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啊?”卫太后像看穿了欢萦的心思一般,又接着道,“卫郡的困难摆在眼前,非常时期采取非常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也不能算是你的错,只不过老身想提醒长孙小姐,不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当成是可以利用的手段,或者说,不要仅仅是利用,否则,就会伤了人心!”
欢萦垂下眼帘,“太后说的是,欢萦谨记就是了!”
卫太后停了停,从蒲团上起身,对欢萦道,“你且在这里等等,老身给你看样东西”,说罢离开静堂,推门进了一间侧屋。
欢萦跟随着卫太后的身影,隐隐看到侧屋中有帐帘,猜测乃是老太后平时的寝间,只不晓得卫太后到底要拿什么给自己看呢。
没一会卫太后出来,双手托抱着一个长方形的青布包裹,卫太后拍了拍包裹对欢萦道,“你还是第一个除老身以外有此眼福的人呢,仔细瞧着吧!”
卫太后在蒲团上重新跪坐,将青布包裹置于两人中间,动手解开包裹系扣,欢萦敏感的发现,卫太后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青布被打开后出现一层白色的棉布,再接着一层,一层层打开,一层层包裹,欢萦甚是好奇,什么东西值得如此郑重,紧接着,包裹的最后一层终于被打开,欢萦瞪圆了眼睛,目光追随着卫太后的手将包裹里的东西取出,在两人中间轻轻一抖。
那是怎样华丽的锦氅啊,便是在皇宫中也从所未见,绯红色的底锦上绣满粉的白的海棠花,连枝成串,五彩的凤凰展翅枝头,无论是色泽还是图形的精美以及凤凰振翅欲飞的栩栩如生,都让欢萦目瞪口呆,欢萦的表情落在卫太后眼里,让卫太后不免得意洋洋,“怎么样啊,长孙姑娘,这锦袍可还看得过去?”
“太,太美了,世间少有的华丽,世间少有的精致,是,是太后您老人家的杰作么?”欢萦完全被锦氅所吸引,脑子都有点转不过神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这件锦氅其实在京城的时候,老身就开始动工了,织出第一道锦时,桐儿才三岁,断断续续,老身几乎是用了十五年时间才完成,因为老身的视力每况愈下,所以老身知道,老身再也织不出第二件了,可就是这一件,呵呵,桐儿都还一直以为这不过是老身的一个梦呢!”
“是啊,欢萦听卫王说起过,太后的手艺巧夺天工,只是欢萦没想到竟真的能亲睹如此华美绝伦之品,太后您为了它花费了十五年,只怕天下也再没可能有第二件与之相媲美了。”
卫太后微笑着颔首,“你可知道老身为什么要织这件锦袍吗?”
欢萦狐疑地看了看,“是为卫王吗,可样式颜色都是女子所用啊,是太后准备留给自己大寿的么?”
“我老太婆一个,眼睛又不好,既不方便见客,更不喜欢热闹嘈杂,多年来早已习惯粗衣素食,虔心向佛的生活,哪里用得上这么华贵的锦缎呢!”
“那……太后是为谁准备的呢?”
“为了卫郡的王后!当然,也说不定哪天她还有可能是皇后是天下国后呢!”卫太后面色凝重道,“只有我桐儿的正妻方可配得上老身为她亲手所织的锦袍,而在穿上这身锦袍之前,她得答应老身三件事!”
“哪三件事?”欢萦好奇地问。
“第一,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要为我卓家繁衍香火,兴旺血脉;二者,要为我桐儿的江山社稷付出她的一生,桐儿是男人,而且非一般的男人,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不可能做普通人家里那样的丈夫,所以成为他的妻子,要付出的,可能也是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其三,既要当得起后宫这个家,也要当得起贤良淑德,母仪天下!”
欢萦愣怔了良久,深吸一口气道,“看来太后对天下是志在必得啊,真难想象未来的锦袍之主披上锦袍时,会作何感想。”
“老身没有志在必得,但是从桐儿出生的那一刻,老身就坚信桐儿一定会比他所有的卓氏兄弟们都强,尤其是前太子受巫蛊陷害后,老身更加确信这是上天在给桐儿一个大展雄才的机会,皇位非他莫属!”
欢萦轻轻笑了,心中飘过一丝说不出的寒意,眼前的卫太后变化实在太大了,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谨小慎微,见人皆低眉顺眼礼让三分的绣妃简直是天差地别,像是两个人一般,不过,也许自己从前的印象就是绣妃给人的一种假象吧,活在帝王家,活在冰冷的后宫里,有多少人都是在伪装着,生存的本能让人总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伪装,就像小瓷,不也是离开皇宫后才看清的人吗,想那时厉妃取宠于先帝面前,像绣妃这样的人,大概也只好委曲求全战战兢兢的活下来吧。
如今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卫国太后,虽说闭门不出,可却好像事事都了如指掌,说明她期盼卓瑞桐登上帝位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当真是面对帝位皇权的诱惑,谁都不能免俗吗?
欢萦朝卫太后深深一揖道,“那欢萦就恭祝太后得偿所愿,恭祝卫王早登大位了!”
卫太后冷冷地瞄了欢萦一眼,似乎对欢萦的话并不尽信,她柳眉微挑,仔细地将锦袍重新折叠整齐,然后放在裹锦袍所用的布堆里,这才开口道:“长孙姑娘,难道你就不喜欢这锦袍么?”
欢萦心中一动,“如此华美的锦袍,天下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呢,只是喜欢归喜欢,却也尚有自知之明,自忖不配做这锦袍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