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第72/264页
后来欢萦才明白陆子嵩为什么反复说明水源的重要性,原来不仅是干旱对行军造成的困扰,还有白天炙阳烈日的焦烤。五更天出发时,欢萦和小瓷都冻得嘴唇发乌,尤其是奔马催策,那冷风就如刀子一般刮的脸生疼,接着越走越热,热到连喘息都快透不过气来,欢萦不得不时时擦去脸颊上的汗水,以免汗水浸眼,遮住了视线,再看看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们显然比她适应多,因为他们虽然也不停的拭汗,却都不像她和小瓷那么狼狈不堪。
已经过了正午,陆子嵩却仍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欢萦又不好多问,只当陆子嵩是为了赶路,因此除了自己尽力跟上以外,还得不时鼓励小瓷别掉队。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狭长的谷地,两边均是陡峭的风蚀山岩,草木不生,岩壁在阳光下闪耀,光看看都觉得发烫,不过因为地势狭长,山风似乎比其他地方大,而且要凉爽一些,陆子嵩在队伍前面勒住缰绳,高声喊众人下马,他们中午就在此休整。
欢萦看看地势,对陆子嵩道,“这里幸亏是卫郡境内,要是打仗期间,可绝对不能在这样的地方休整。”
“没错!”陆子嵩道,“本来这里也不适合停下来,但下午的太阳会更灼人,我们得在这里把阳光最炙烤的时间段给避过去,不然马匹和人的体力都会消耗过大。”
“可是这山岩光秃秃的,也避不了多少啊!”欢萦看着四面,不禁皱着眉头。
“稍等一下就好了,你且看着吧,这不,阳光已经移出了一片阴凉?”陆子嵩笑笑,“这一段路上再难找到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阴凉地了,我们不仅可以在此吃干粮喝水,还能就地打一会儿盹呢!”
“你的时间计算的可真准啊!”欢萦佩服道,“溟沙营训练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看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聂空学呢!”
陆子嵩笑笑,从马背上解下水囊,一边先给他的坐骑喂水,一边道,“夫人已经很不错了,在下从军已很有些年头,却还是第一次遇见夫人这样的女中豪杰,当然,小瓷姑娘的表现也可堪嘉奖,以我陆某人的观察,二位平日肯定过得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突然跑来带兵吃苦,困难可想而知,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也好采取相应的措施,万一夫人和小瓷姑娘也病了,那可就麻烦了,临走前,卫王可是让枚争带信给末将,让末将一定要照顾好二位呢!”
欢萦有些不好意思,学着陆子嵩的样子,取下水囊先给坐骑喂水,“卫王总是太顾念别人而不在乎自己,没事儿,我觉得自己还吃得消,陆将军尽管按既定安排行进就好,不过,小瓷你呢?没什么不适吧?”
欢萦扭头去问停在他们后面的小瓷,小瓷气喘吁吁只顾擦汗,还来不及管她的马,“我也没事儿,出了一身臭汗,可惜没多带几件换洗衣物。”
欢萦笑了,“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大家还不都一样,算了,臭就臭点儿,天气又热又干,一会儿上路又得出汗,换也没用!”
“唉,我知道嘛,就是那么一说!”小瓷看中一块突兀一点的岩面,高低又正好合适,便一屁股坐了上去,“不是还要休整一段时间吗,你们那么急干嘛,我可要等喘过气来在给自己和马儿喂水。”
欢萦见小瓷懒散的样子,更乐不可支,“人家陆将军像你?陆将军还要去前面探探路呢,对吧?”
“夫人怎么知道?”陆子嵩诧异道,“前面有两条道,都可以通往溟沙山谷,我想先去查探一下,看哪条路好走些。”
“按你们以前出入的路走不成吗,干嘛要那么辛苦呢?”欢萦担心地对陆子嵩说。
“我们出入的那条道窄,以前都是几十人几十人的出入,没有上千人马走过,所以我得去看看,保险点嘛!”陆子嵩喂完马,重新挂好水袋,“那你们先歇着,我察看完即刻回来!”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儿去?”欢萦追着陆子嵩问道。
“不用了,夫人休息片刻,最好去察看一下将士们,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不适应。”陆子嵩说罢已翻身上马,轻轻催鞭向前方而去。
欢萦看着陆子嵩远去的身影,又回脸看了看小瓷,“瞧见没,人家多勤快,你呀,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吧,顺便帮我看好马,这里又没有拴马的桩子,可千万别让马自行跑了。”
“知道了夫人!”小瓷连忙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夫人和陆将军一样,都是闲不下来的人,那小瓷就不跟夫人一道去了?”
“嗯,看好马就行!”欢萦说着朝小瓷身后稍远一点地方驻足的将士们喊道,“大家原地休整,可以开始用餐了!”说着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将士们三五人一堆,或将马匹的缰绳挽在一起,用大石块压着,或拿兵器戳地,当了桩子拴住缰绳,然后才围坐下来,取了水和干粮,邀请欢萦也一块儿来吃。欢萦笑着摇头,在询问过状况一切正常后,欢萦沿着狭长的谷道,一直察看到最后的一部分士兵,然后按名册点了几匹人马一首一尾的负责警戒去,并将就沙灰在名册上做了记号,三天路程上的执哨和巡戒,所有人得轮着来。
等回来时,小瓷早已喂完马,将马匹没碰过的那袋皮囊打开递给欢萦,“马用的水比人多,不如我们俩合用一袋,剩下三袋都给马吧。”
“也好,免得跟它们用一个皮囊里的水,它们不介意,我还介意呢!”欢萦接过皮囊,喝了一大口,本来还觉得不够解渴,然而想想,无奈忍住了,“先吃干粮吧,不然吃完还是想喝。”
过了好一阵,陆子嵩才汗流浃背的回来,欢萦忙迎上去问他,“查探清楚了么?路况没问题吧?”
“嗯,一切正常,我们就走另一条道儿,那边虽然荒芜,可路宽地势平坦,我们可以加快行军速度,顺利到达晚上的扎营点”,陆子嵩虽然热汗满头,神情却显得格外轻松,“现在好了,可以安心的打一会儿盹了,我刚才回来,看见几名前哨,是夫人派的吧,夫人做得对,每次休整的时候,都让他们轮流执哨好了。”
“我就这么想的”,欢萦道,“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上,也不过才不到两千人,可一切还得按正规行军来安排。”
“呵呵,有夫人,末将也能轻松些了”,陆子嵩说着将水囊全部取下,放到较高一点的地方,解释道,“马儿太累,让它也好好歇一脚呢!”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便靠在路边的岩石上打起了盹,欢萦和小瓷尽管不习惯,可体力的消耗让她们还真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猛然惊觉不远处有动静,睁开眼一看,原来陆子嵩已经召回放哨的人马,准备再次出发了。
欢萦和小瓷也赶紧将水囊重新挂好,牵了各自的马整装待发,下午的休息果然大为有用,所有人都恢复了体力和精神,跟随着陆子嵩一鼓作气,跑到了天黑,才到达他所说的宿营点。
宿营地的环境比起灵山附近,已经荒凉了不少,与其说是坑洼不平的土丘,还不如说是半沙丘,丘坡上东一处西一处的,长了些草窝,稀稀落落的,就好像生了癞子的头皮,陆子嵩下马后,便张罗着让大家在背风坡上扎帐篷,夜间风大寒凉,不扎帐篷,是没法熬过寒夜的。
等帐篷一座座扎好,陆子嵩这才带领大伙儿去附近的水源地补充用水,回来后,由于附近连一棵树影子都没有,所以根本别想生篝火,只得仍是将就冷水干粮混了一顿,最后陆子嵩和欢萦一起安排好夜间轮流值岗的人,便让其余者,可以入帐篷休息了。
帐篷有限,可即使这么有限,还是得为欢萦和小瓷单独留下一间,陆子嵩则和其他将士们挤到一块儿住去了,欢萦在帐外撇了一眼,见每座帐中都挤得满满的,连随便翻个身都不易,行军之艰苦,果然超出她的想象。
两个女子把所有带的衣物都裹在了身上,勉强睡着,不过到了半夜,却仍是被冻醒,怎么瑟缩也再睡不着,欢萦干脆出了帐篷透透气,外面寒凉的夜风,让她打了个激灵,但是天高地阔间无垠的月光又让她充满了不可言喻的振奋,这是在繁华的京城,在充满怨艾与勾心斗角的皇宫所体味与经历不到的别样人生,胸怀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澄澈和宁静,同时亦有万古长风的豪情涌动,欢萦忽然觉得,她脱离掉皇宫以及萦妃的身份,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