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第73/264页
如果没有被爹娘遇害的仇恨所缠绕,或许,就这样走马四方,云游天下,该是多么惬意的人生。
“夫人是睡醒了,还是冷得睡不着?”一个声音忽然在欢萦身后响起,不用回头,欢萦已听出来人是陆子嵩。
“都有”,欢萦淡淡道,“陆将军不是早已习惯这里的气候环境了么,怎么也睡不着?”
“里面太挤了,空气又闷,不如到外面来吹吹风”,陆子嵩说着递过一件衣袍,“这是末将随身携带的衣物,不过末将从未穿过,如果夫人和小瓷姑娘觉得冷的话,可以拿它去御寒。”
欢萦回身看了一眼,似乎是件比较厚的棉袍,便问道,“既然是陆将军的随身衣物,陆将军为何从未穿过?”
第五十五章 有心栽柳
珠阙宫中,灯影绰绰,一条黑影见四下无人,快速地溜进?惹蓿?而厉太后依然毫不知觉地陷入在昏迷中。
黑影用手试探了一下厉太后的鼻息,紧接着从怀中掏出几包药粉,将药粉倒入一只小碗中,调水和匀,但是调药的汤匙和碗盏磕碰的声音,却不像寻常和药,而是带着急促的不规则碰撞,似乎和药的人紧张过度,而不断的战栗着。
药终于调好,成褐色的稀稠状,还有股奇怪的难闻的味道,黑影战战兢兢走向卧榻上的厉太后,先将小碗搁在一边,拿枕头给厉太后的头部垫高了一些,这才重新端起小碗,用勺子边搅动,边舀起一勺,送向厉太后紧闭的乌唇,因为颤抖,勺子中的药汁滴了好几滴在厉太后的衣襟上,黑影已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用勺子撬开厉太后紧咬的牙关,将剩余的药汁送入厉太后的喉中。
病人无法自主吞咽,所以药汁送入后,又从唇角边溢出了不少,黑影不得不将小碗放在膝上,接着舀起第二勺,这回,黑影用一只手托住了厉太后的喉部,在送下第二勺药汁的同时,挤压着厉太后的喉部,强迫病人吞咽,如此喂下第四勺时,厉太后似乎有点知觉的迹象,喉咙管里发出“咕咕”的怪音,黑影停住动作,松开了手,静瞧厉太后还会作何反应。
果然,厉太后立即就呛咳起来,没咳两下,厉太后突然双眼一睁,怒目圆瞪的坐立起来,一只胳膊还直直的抬起,指向正前方,愣了有一两秒钟的时间,紧跟着,厉太后口一张,哇的一下,一大口鲜血喷出,不仅浸染了衣被,连黑影的肩头也被喷溅到不少,这一口血喷的太突然,还没等黑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厉太后两眼翻白,竟又直直倒下,头歪向枕头一边。
“哐当!”黑影膝头的药碗跌落在地,这一响动在死寂诡异的寝宫中尤其显得尖利刺耳,剩下的药汁全洒在地上,流溢成古怪的形状,并慢慢渗入地板缝隙中。
黑影木木呆呆的站起身,离开卧榻边,停了片刻之后,缓缓对着卧榻跪下,一下接一下地磕起头来,每一下都咚咚的碰在坚硬的地板上,额头很快渗出了鲜血,磕头碰到的地板上也是血淋淋的一片,“都是奴婢害了你,太后,奴婢这就随你而去,你不用担心那边没人侍候了!”
原来黑影正是找药回来的椒兰,可惜,她寄托了全部希望找来的药,不仅没有让太后起死回生,反而还立即害死了本来就虚弱不堪的厉太后。
椒兰仿佛已不知痛一般,把自己的额头全磕烂了,发髻也因为用力过猛,全披散下来,如果说卧榻上的厉太后是一个死人,那椒兰则宛如一个活生生的披头散发的女鬼,椒兰却浑然不觉,她缓缓站起身,慢慢的抽出一副她早已准备好的白绫,踩在凳子上,想把白绫往房梁上搭。
白绫很轻,椒兰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搭上,人已累的气喘吁吁,歇了一下,她把白绫两头拉齐,挽了一个死结,又试了试结实度,然后将自己的脖子挂了上去,“太后,太后啊,奴婢来了!”
椒兰一声哭喊,双眼一闭,脚下就要蹬开凳子,岂料,这时却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椒兰,你要干嘛!”
椒兰愣住,惊恐的瞪圆了双眼,整晚上的珠阙宫,没有比这声音更诡异,更让人胆寒的了,因为椒兰听出,那是厉太后的声音,可明明,自己不是眼看着厉太后都过去了么?
“哀家问你话呢!你,你挂白绫作甚!”厉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比头一回更真切,且带着椒兰所熟悉的严厉与责备。
椒兰总算缓过一点神来,她慢慢离开白绫,慢慢在凳子上转身,带着惶恐惊惧望向卧榻,卧榻上的厉太后也正半支着身子死盯着她。椒兰有些不知所措,她战战兢兢的问道,“太,太后,你醒了么,还是……”
“还是什么!”厉太后虚弱地喘着气,返身躺下,“大胆奴婢,你这是以为哀家殡天了,要随哀家一起走么,哀家还没那么容易过去呐!你,你还不快给哀家倒杯水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椒兰惊喜过望,简直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换了谁在短短几个时辰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大悲大喜,怕都受不了啊。
一杯暖身的热水下肚后,厉太后的精神似乎大有好转,她冷冷的将杯子递给椒兰后,打量着自己身上被褥上的血迹,以及椒兰那还在不断淌血的额头,椒兰见状忙道,“奴婢这就给太后把这些污秽给换了。”
厉太后哼了一声,却又道,“你以为你随哀家而去,哀家就会感念你的一片忠心吗,你忘了,哀家交待过你什么了?”
椒兰想了想,疑惑道,“太后是让奴婢看顾皇上吗,还是处置掉爽妃?”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遵守对哀家的承诺,你以为你可以一死了之吗?对了,你到底给哀家吃的什么药?”厉太后终于发现地下的药碗和药汁残迹了。
椒兰不敢隐瞒,如实道,“是太医们开的方子,奴婢照方子抓的,只不过太医们怕担干系,奴婢就只好……”
“是啊!”厉太后的语气尽管冷淡,却也少有的温和,“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儿,任谁不是躲远着走,只有你,椒兰,只有你敢赔上性命,不惜千刀万剐!”
“奴婢孑然一身,家中亲眷早就故去,所以一早做好了死的准备,不过奴婢真的实在太幸运了!”椒兰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不是奴婢不想遵守承诺,而是奴婢清楚,太后您老人家若真是醒不过来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奴婢的。”
“好了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吧,看你像什么样子,不过就是个死,有甚大不了,弄成这样,枉费我多年心血教导你!”厉太后责怪着,在椒兰听来,却字字句句充满了疼爱。
“还有!”厉太后合上眼睛之前,唤住正要离去的椒兰,“收拾完了,到御膳房去给哀家炖点鸡汤,要热热的,烫烫的,什么补品也不要搁,哀家就想喝又纯又浓的。”
“喏,太后您想吃东西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去!”椒兰两眼放光,厉太后已经好多天不进食了,全靠汤药维系生命,没想到太医的一剂狼虎药下去,还出了奇迹,让厉太后从昏死状态醒来,居然有进食的欲望了。
椒兰两脚生风,跑得飞快,心中不知太后是真的好了呢,还是回光返照,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喜极而泣,恨不得把全珠阙宫的宫人们都闹起来,一起帮忙,可椒兰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收拾好以前,若是被人知晓了她偷偷给太后用狼虎药,即便太后不追究,也自有人会追究,会以她蓄谋毒死太后为名,治她的死罪,这一点厉太后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才叫她赶紧收拾干净。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看着太后喝下大半碗鸡汤,椒兰的心才算彻底的放到了肚里,五更天后,宫人们陆陆续续起床洒扫,她们惊讶的发现,椒兰的额头受了伤,而头晚已经被太医们诊断为无药可救的厉太后,却下了一道新的懿旨,即令众臣在她养病期间,将急奏交给椒兰送到珠阙宫来。
欢萦看了看陆子嵩手上的衣袍,遂问道,“既然是陆将军的随身衣物,陆将军为何从未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