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第8/264页


小瓷幽幽而叹,手指松开了衣袂,“爽儿比我,实在不知幸运多少,能跟在自己愿意追随的主子身边,哪怕就是几天,当也无憾,何况爽儿追随夫人亦十年有余了吧,不过夫人不必太担心,夫人假死被装殓入棺后,我听见皇上向太后恳乞,将爽儿收入濯旭宫,太后当时也准了,所以如不出意外的话,爽儿现在大概正替夫人服侍在皇上身边。”

“当真?”欢萦有些不敢相信,元灿连她都见死不救,如何还能顾到自己的婢女?而且太后居然还准了,实在大出她的意料。

“奴婢知道的也就这点儿,你的爽儿平素伶牙俐齿,甚是维护于你,和我也是水火不容,难道我还会为她骗夫人么?”小瓷望向欢萦,目光平淡沉静,“皇上的性子尽管懦弱,但对下人一向很厚,爽儿能跟在皇上身边,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欢萦微微颔首,不得不承认小瓷确实聪明过人,洞悉了自己对卓元灿的怨,也更深明自己对卓元灿还仅存的一丝牵念,最信赖最贴心的婢女代她服侍在牵念的人身边,或者,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而她,曾经的萦妃,也真的可以就此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嘭嘭嘭!”有拍门声传来,小瓷转首一听,顿时高兴得跳起,“是主上来了,一定是主上,夫人稍等,我去开门。”

欢萦惊异的看到,这一瞬间,在自己跟前总是冷脸冷肠的小瓷,竟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来的果然是卫王卓瑞桐,一进门他便问,“出什么事了,为何紧闭了院门?”

小瓷将卫王让进院子,自己伸首朝外探望了一番,然后回身重新关好院门后才道,“奴婢不知,这两天似乎总有人在流觞宫附近窥测,起先奴婢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可刚刚陪夫人在回廊中坐着时,奴婢确实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卓瑞桐皱了皱眉,“卫王府里的男人除了我和聂空,就是巡卫与杂役,你有没有看清他的穿着?”

小瓷摇头,“既不是巡卫也不似杂役,一身灰麻衣裤,与街市上往来行客常穿的无异。”

“那就奇怪了,巡卫皆必须着红色劲装铠甲,杂役也是葛巾褐衣,今日又无访客,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卓瑞桐有些预感不妙,“你瞧见过几次了?”

“昨天和前日都是天黑之后,我出门替夫人倒水,觉得庭院中有黑影一闪而过,仔细瞧却又不见半点踪迹,今时有些特别,居然白天现身了,奴婢怀疑,是因为夫人出来散步,与小瓷在回廊中说话,才令其冒险窥测。”

“你是说他是专门冲着夫人来的?”

“十有八九!”

“嗯,暂时不要惊动夫人,在没有逮到贼人之前,一定要小心看顾好夫人!”

“奴婢明白!”

欢萦远远地瞧着,庭树遮蔽了小瓷和卫王的身影,但还是可以感觉的到,两人正急切地交谈着什么,欢萦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养神,既然看不到听不到,索性不关注也罢。

卓瑞桐和小瓷终于走来,他笑着问,“今日似乎气色不错啊!”一边笑,一边仔细打量着欢萦,目光落在了那支白玉梅花簪上,竟有些失神和惆怅。

世间好像总是只有这种美才让他砰然心动,自从閠启五年,那个八岁的小女孩进入他的生活,他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气若幽兰,还带着一丝倔强以及聪慧的狡黠,尽管那时,卓瑞桐也不过才十一岁,但第一眼看到也是一身淡青色衣裙打扮的欢萦,他就已明白自己的心,满满的都是这个女孩,哪还容得下他人!

记忆会筛选,遗留下来的思念经过近四年的沉淀,变得淳蓄绵长,他失去过一次,因为他没有资格去和父皇宠爱的元灿争,何况作为兄长,他知道元灿像自己一样喜欢欢萦,无论是由于手足亲情还是内心的卑微,总之他是退出了,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如今重新出现在卓瑞桐面前的女子,不论他卓瑞桐在乎与否,在名分上,她都是他的弟妹,隔着俗礼隔着伦常,隔着她温婉中刻意保持的距离,然而,蓄结已久的牵念又怎抵挡她灵秀娴美的容颜,再次带给他的冲击,他一天仅来一次流觞宫,为的,只是怕自己深陷,沉欲于阿鼻地狱,永生无力拔除。

第八章 主动提议

“是么?”欢萦抬眼,用手遮挡着,仰视湛蓝天穹,“原来北地的阳光如此炽烈,刚坐了一会儿便浑身燥热了。”

卓瑞桐笑,在小瓷移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不知道你今天想出来透气,忘了提醒你,北地地势偏高,苍穹低,故而在阳光下晒一会儿便会热,且极易晒黑,不过又由于地势高四野空旷,一年四季的风都大的不得了,所以在阴蔽处又会觉得凉,尤其早晚与正午,温差极大,有句俗语说早晚棉袍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便是卫郡的写照了。”

“扑哧”,欢萦被逗笑,“从前闻听,只当是世人夸张,没想到身临其地,才知天高地阔无奇不有,卫王,这些年的见识,一定远比当初在京城卓远而广博吧?”

卓瑞桐微笑着点点头,“或许你待的时间长了,就能感悟到这片看似苦寒荒凉的地域,其实能带给人很多东西,京城繁华却也充斥着奢废腐糜,而这里,纵横驰骋间是人与天地的抗衡,勇气、坚韧以及气度一样不可或缺,说实在,我已有些忘了京城的模样,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天生属于卫郡。”

“和卫王重聚这几日欢萦也看出来一些了”,欢萦停了停,待小瓷将新沏的茶奉给卓瑞桐后才道,“小瓷,你先下去吧,我想和你主上单独说会儿话。”

小瓷犹豫地望向卫王,卓瑞桐挥手,“去院外候着,无论是谁,一概不准打扰我们说话!”

小瓷躬身而退,自行出了庭院,又将庭门拉严实,偌大的庭院内便只剩欢萦和卓瑞桐四目相对,无尽感慨纵有千言万语,也因各怀心思而强抑在肚内。

片刻,欢萦决定就着刚刚的话题接着说下去,“卫王相比在京城时,虽然略显黑了些,但体魄与气度不可同日而语,欢萦看在眼中,实在是对卫王佩服不已,单论卫王的先见之明,只怕卫王的三位皇兄皇弟都无一人能及。”

卓瑞桐在耀眼的阳光中眯缝了双眼,“欢萦,你这话做何解释啊?”

欢萦不紧不慢,端起茶盏润了润口舌,“相比吴郡和京城,毋庸置疑,卫地的确苦寒荒凉,可是我朝自开国以来,一直频受北方蛮族袭扰,先皇肃武帝在世时,曾五度御敌于幽梁关外,一次深入荒蛮腹地,攻袭蛮族王庭,尽管未能擒住狡猾的北戎王,但却将北戎残部逼至漠北,数年未敢南犯,然而不敢不等于不想,对于一头凶狠的饿狼来说,岂有无视嘴边的肥肉之理?故而处于北戎进攻中土的咽喉之地的卫郡,便比任何一郡一州都重要的多。”

卓瑞桐深吸一口气,暗暗赞叹地颔首,“接着说下去。”

“厉太后浅见,只想用卫郡的艰辛为难你们母子,殊不知王爷身为皇子,但却是庶出,品性中自然没有贵胄之室的腐靡,所以王爷正好借了这样的地方磨砺了自己的锋芒,更因此地天高皇帝远,而得以施展出自己的一身抱负与雄才大略,我说的没错吧,瑞桐?”欢萦定定的望向卫王,捕捉着卫王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听了半天左一个卫王右一个卫王,好难得,你又称我为瑞桐了,不知希望你以后都这么称谓下去,是否唐突?”卓瑞桐对欢萦的话似乎并不以为意,倒单单将一个称谓听进了心里。

一丝慌乱掠过,欢萦很快镇定下来,笑道,“我与卫王自幼相识,言语间不免随意了些,卫王勿怪,卫王如今乃一方国主,当着外人的面儿,欢萦哪敢造次,不过卫王喜欢的话,私下里,以你我幼时之名往呼,欢萦愿谨遵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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