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第7/264页


不知为何,小瓷口中称赞着,却垂目不看镜子里的欢萦,欢萦心生狐疑,刻意对镜转了转头,然而并未发现玉簪有何异常,非但不异常,还如小瓷所说,白色玉梅点缀于乌发云丝间,令她整个人都平添了清绝和灵动之气,甚至连脸色的苍白都似乎柔和不少,欢萦用手扶了扶玉簪,“我这个样子走出去,就不会吓到人了吧?”

小瓷犹豫了一下,终于抬眼,“怎么会呢,夫人天生丽质,别人为夫人的美惊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被吓到?”

“那么就陪我在庭院中走走吧,这些天躺得实在是闷坏了!”欢萦说着起身,回看了小瓷一眼,“如果你和你的卫王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就只在流觞宫外站一站。”

“不是不方便,夫人的身子尚还虚弱,卫地看起来阳光明媚,实则风大物干,较之京城要寒凉不少,夫人若想透气,还是不宜走远,万一再染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不如待身子完全康复,再四处游逛也不迟,夫人你说呢?”

“随你们的便吧!”欢萦的神色颇为冷淡,仿佛小瓷的回答早在她意料之中,其实她何尝不明白,将一个死而复生的帝妃藏在府中,卫王要担多大的风险,不愿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存在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有话就不能明说吗,非要躲躲闪闪找诸多托辞,这也是她很难摒弃前嫌接受小瓷的一层重要原因,或许是在深宫险恶的环境中呆的时间太长,小瓷完全没有她这般年纪女孩该有的单纯可爱,谨小慎微,随时随地都能编出一大堆的托辞,让欢萦根本无法对小瓷产生好感,而且奇怪的是,既然已经回到卫郡,小瓷为何还总像怕被人看穿什么似的,在她和卫王面前,皆竭力掩饰着一个正常人本应有的情绪。

小瓷到底在掩饰什么?

“好,那我替夫人去拿件披风,夫人稍等!”小瓷躬身退下后,很快就取了件淡青色的暗花锦氅,替欢萦束好,并伸手欲搀扶欢萦。

欢萦轻轻推开,“我自己能行,你前面引路便是!”

主仆二人沿着流觞宫外的回廊,慢慢的绕着庭院散步,深吸一口气,是特别清凉的风,小瓷说的果然没错,明明就是阳光耀眼,却一点都不感觉热,而且由于长廊迂回在高树荫间,便似更凉一些,虽是裹着锦氅,欢萦的脸和手脚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得冰冷。

看看小瓷,却不像自己这么怕冷,欢萦顿时明白还是因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所造成的,走了一段之后,连气力都有些不济,遂挨着廊沿边的条凳坐下,看炽亮的阳光和树影之间,竟是那么强烈的对比。

小瓷见状,忙返身过来侍立于欢萦身旁,“夫人怎么?哪里不舒服了?”

欢萦摇摇头,拍了拍身前的条凳,示意小瓷也坐,小瓷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只是道,“夫人若是觉得累了,稍歇片刻,还是让奴婢扶夫人回屋吧。”

欢萦未置可否,却偏着头恍然出神道,“小瓷,回卫郡这些天,你觉得这里相比京城如何?”

第七章 王宫疑影

小瓷失笑,“夫人呐,这里哪可与京城相比,当初先皇下诏册封二皇子卓峦为太子后,让大皇子吴王卓元乐、咱们的卫王、还有当今皇上,你的夫君卓元灿,各选一地就国为藩王,吴王为长子,优先便挑选了地处南方富庶丰饶的吴郡就国,皇上则有当时还为厉妃的太后为他说情,于先皇跟前哭诉骨肉分离之痛,竟得先皇允诺,让他暂时只领国号和世袭爵衔俸禄,却可长期滞留在京城,唯轮到卫王时,他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没法和另外两位皇兄皇弟相较,就请先皇替他定夺,先皇正在犹豫,厉妃已不安好心的提出卫郡,还说什么北国风寒正可锻炼筋骨,卫王当下只能二话不说的领旨,其实谁不清楚,到卫郡就国,就跟那些流放偏远之地的囚徒无异,也就是卫王,不嫌地偏境苦,仍是勉力经营,换做别人,怕早就怨天尤人哀哀待毙了。”

欢萦听罢,许久都没作声,最后忽然也笑了,“呵,我只问你这里相比京城如何,你倒提起一大堆旧事来,小瓷,你有心向主,可未必真正懂得你的卫王啊!”

“夫人这话何解?”小瓷错愕间,脱口而询。

“我不了解卫郡,但是小瓷你看,这里的天空多么高远,阳光多么澄澈透亮,便是这风中所传送的气息,也实在比京城清新纯净的多啊,卫王,至少三、四年以前,我所认识的那个卓瑞桐,他应该是敏慧且有远见的,因为卫郡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吴郡。”

“夫人的意思是……”

欢萦回过头,刻意看了小瓷一眼,却轻描淡写道,“不,我没什么意思,反正闲来无事,随口而议罢了,最主要的是,我突然醒悟到,比起你们卫王,我真的很愚蠢,愚不可及。”

“夫人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小瓷眼珠一转,“都怪奴婢,不该提起旧事,如今前尘已矣,夫人还是振作精神,考虑将来新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为好。”

欢萦苦笑,“新的生活?在卫郡么,我不知哪里还有什么新的生活,或者说一个人从一开始就错了,待她发现身陷绝境时,又怎知哪条路才能自救呢?算了,这个话题不说也罢!”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话,风吹庭树发出簌簌的阵响,让阳光下的静默更显得各怀心事,这时小瓷眼尖,蓦然发现庭院虚掩的门外有人影一晃而过,看身形是个男子,却不像卫王。

小瓷心中顿时警觉起来,因为卫王曾叮嘱过她,王府之内,除了卫王本人和总管聂空,其余人等一概不准靠近流觞宫,是谁这么大胆子在门外窥测宫内的情形?

小瓷清了一下嗓子,“呃,夫人,你在此稍坐,奴婢刚才见有人在庭外,不知是不是卫王招奴婢有事,奴婢去去就来。”说罢不待欢萦点头,便匆匆奔向院门,猛然打开院门往外一瞧,哪里还见半个人影,小瓷没有犹豫,这回干脆紧闭了院门,又将门闩栓好,这方回到欢萦身边。

“抱歉,想必是小瓷眼花了,庭外并无他人!”小瓷谦身禀道,“夫人没有等急吧?”

欢萦看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又没事,干嘛会等急?小瓷姑娘是否太多心了?”

“奴婢担心……”小瓷正欲解释,却被欢萦阻止道,“好了,小瓷,你不必再说了,有些事儿知道不如不知,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虽然你我不得不暂为主仆,可我明白,你心里未必认我这个主,而我心里也从未有你这个仆,所以你我之间,既然不能坦诚的话,就各自保留一点真实的自己吧,哪怕是无言以对。”

“夫人,我……”小瓷瞪大眼睛,欢萦的直截了当令人窘迫,但这样反有种如释重负感,小瓷吁了口气,眼见着欢萦已缓缓起身,准备离去,忙习惯性的抬手相搀,这次,欢萦没有推开她。

“关上门,应该就无妨了吧?”欢萦又问,“我还不想回屋,你去搬两把椅子,咱们就在院子当间坐坐。”

“可是夫人的手好冷,再吹风就真的要着凉了!”

“阳光下会暖和起来的”,欢萦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先去吧,我在庭院中等你!”

小瓷无奈,只得放开欢萦匆匆回屋取了椅凳,以及一方小茶几,再另去沏了壶热茶给欢萦暖身子。

待一切备齐,欢萦依旧用手敲了敲茶几边儿,示意小瓷也坐,小瓷将椅凳挪开些,偏身于茶几的一角坐下,低头用手指绞着衣袂默默不语。

“这些天”,欢萦缓缓道,“每每看见你在我眼前走来晃去,就似乎特别惦念爽儿,她从六岁起就跟了我,和我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入宫之前,我们主仆形影不离,不仅同桌吃饭,还时时同榻而眠,入宫之后,皇上从不在阑芷宫落榻,偶尔驾临也是来去匆匆,还碍着厉太后的耳目,谨言慎行犹如惊弓之鸟,偌大的阑芷宫,也就是爽儿,与我相依相靠,打发了许多落寞的宫中时光,如今,我且偷生于此,真不知爽儿的命运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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