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128/476页


(chickadee);两个小孩,黑眼圈、灰身子的白颊鸟(Titmouse),和只有一个小孩的红

雀大主教(Cardinal),很显然地看出孩子愈少,父母愈轻松。尤其是“大主教”,夫妻二

鸟总是一个站在远处守望站岗,一个吃毂子喂食,表现了极好的家庭分工。

  鸟几天生才具也不同,大嘴的鸟可以轻松地吃核果、小嘴专吃昆虫的鸟,在这无虫的早

春,只好改变食谱。聪明的小山雀chickadee,由于味小得可怜,又专爱挑向日葵子,所以

自己发明了方法,先用两只脚踩住葵花子,再啄开外壳,一口口慢慢品味。

  至于斑鸠,总见不到它们的孩子;想必是夫妻二鸟,自己先到餐厅享用。然后再叫上一

包外卖,带给家中的小孩。这种反吐或制造出鸽乳式的喂食法,在许多小鸟身上似乎也可以

见到,常看到一只大鸟吃一次食,便接连喂上好几只小鸟,它一边喂,一面不断伸缩摆动颈

于,正像是由嗉囊中脐出食物。这种画面给我很大的感动,使我想起衣索匹亚饥荒和高棉难

民的画面,许多饥饿的母亲,托着自己干瘪的乳房,让怀中的孩子吮吸,那是捐出自己的生

命,将最后剩余的一眯点残汁挤压出去,只为了自己的下一代。

  孟夏的时候,鸟都已经长大了:成串地站在电线上,俯视着我的窗口,有时候鸟餐厅的

食物告馨,而一时没有补充,它们甚至会趴在纱窗上往屋里张望。这时候的大鸟也轻松了,

虽然小鸟仍然常常装着蓬松羽毛、拍动翅膀地乞食,却可以视若无睹,只有那“大主教”红

雀,比较娇宠独生的孩子,仍然一个劲儿地喂食。

  跟人一样,孩子大了,家里就变得比较安静,夏日的森林虽仍然有声声的鸟鸣深处,却

远不如春日的嘈杂,取而代之的则是唧唧的虫声了。

  用唧唧来形容虫鸣是不对的,正如同以小提琴的声音来形容交响乐的不足,因为那是千

百种不同声音的集合,如海涛、如潮汐,一波一波地涌来。

  夏夜听虫,总令我想起狄斯尼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卡通电影,各种花草的精灵和小

虫、青蛙,在指挥者的引导下,有秩序地按照节拍演奏。

  林里的虫声就是如此,那不是乌合之众的大杂烩,而像是有指挥家在台上似地,以规律

的节拍,忽大忽小,忽强忽弱地从四林间拥来。弱的时候,好像童年陪父亲彻夜在水源地垂

钓时,听到的细细水声,是一种呢喃,又像是轻叹。强的时候,像是珠玉飞漱,绵缀不经,

那声音无比紧密,如同玛雅古城的石块,无衣无缝地砌合,竟插不下一支小刀;又仿佛冬日

的细雪,一层外还有一层,怎样也窥不透。

  从来睡得很轻,但在夏夜,虽然开着窗子,正迎着万顷的密林,而虫声如涌,却能很安

然地入梦,有一晚学生在画室里听见了虫声,问我后院是不是装了马达什么的,其它学生也

一齐附议,我才发现那虫声对于不常听的人,竟是如此轰轰然。

  对于这件事,我曾经多次思,也曾在夜晚静静地分析窗外的虫海,想要以失眠夜来找一

个咒诅虫声的理由。但是,没一下子,就进入梦乡,而那梦中是有虫声伴着,却感到无比的

安宁。那是一种浑然完满的感觉,虽不是无声的静幂阒,却觉得更是恬适,仿佛让那软软的

蛩音包着、托着、裹着、浮着,轻轻地荡人其中。

  我渐渐了解,安静并非无声,而是一种专情,每样能唤起我们专情的东西,不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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