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129/476页


绘画、音乐、雕塑,就都能带来安静。而最好的安眠药物,则应该是那蛩音鸟啭的大自然之

音,因为我们的世代祖先,绝大部分都与大自然为伍,只有到了近代,才被那许多人为的喧

嚣,扰乱了体内的天然律动,要想调整它,最准的调音师,就是这些天籁!

  暮秋的夜晚,只要聆听窗外,就可以知道当时的气温,虫儿真是敏感,甚至如天气将要

转寒,它们也能提早觉票,渐渐地将高亢之音,降为低沉之调,如果次日天暖,又可能重新

恢复那浩荡的交响。

  落雨的夜晚也是如此,虫声会随着雨点的大小而起降,但与气温转寒时的变化不同,有

些虫似乎特别怕雨,稍有些霏微,便失去了那一种乐器,另有些虫则不怕雨,即使倾盆而

下,隔着雨幕,仍然隐隐约约地听见那雨中行吟者的歌声。

  秋虫声就是要这样聆听的,在那细小的音韵中去感触,即使到了极晚秋,只要以心灵触

动,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微微的音响。我曾想,说不定白天虫儿也是叫的,只是因为其它的声

音大多,心灵也不够静,所以听不见,于是人们自作聪明他说:晚来虫鸣,确实自从有了这

个感悟与推想,日间在园里写作,居然渐渐自鸟啭中,可以过滤出虫鸣,自认为耳朵对大自

然的品味是更细致,也更深入一层了。

  只是随着仲秋虫声的日稀,便有了许多凄然,不知那些原本活泼而快乐的虫子乐师,是

因为禁不住霜寒而次第凋零,抑或逐渐隐退,如果它们是后者,明年孟夏还会不会出现?虽

然下一年的音乐季可以预期,但是否仍会是同一批音乐家?但再想想,虫海也是生生死死,

每日在生,生日在死,说不定就在那夏夜不断的混声大合唱的队伍中,就时时有团员颓兢在

行列中萎落,再由那新生的穿戴逝者的衣服,偷偷起来。于是那唱、那奏,既是迎新也是送

旧,唱着“逝者逝了!生者生了!”都是宇宙当然的事,岂不值得欣欣歌颂吗?

  当墙外那颗叶子奇大,有些像是热带阔叶木的树,一夕间突然低垂了叶片,晚秋便真在

来临了,虫鸣更正这一年成为绝响,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种天籁。

  虽然在台风时听过风的怒吼,但是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敢确定,风本身是不是会造成声

音,咻咻的是它吹过电线、杀簌簌地是它吹过树梢、飒飒的是它穿越森林,那出声的是风,

抑或被它拂动的东西呢?

  不过无论如何,风是整个一籁的催助者,催着青绿,也摧着秋红,繁花在风里开展,在

风中受孕,在风中残落;密叶也在风中抽芽,在风中飘零。

  如果细细地谛听,确实可以听见四季的风之絮语,甚至连那小小如樱花绢细的花瓣飘落

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因为它们带着充足的水份,凋零落时,常片片黏在一起坠落,也因

此,虽然同为花瓣,由于每次落下的数目不同,轻重有别,也就能产生不一样的声音。

  当然最富变化的风声还是在晚秋了,每一片叶子都述说着一段不平常的故事,如同它所

经历的岁月一般。愈是高高在上的,愈在寒风中先红,也愈早告别枝头。橡树的叶子红得发

暗,因为它们是失去了水份的供应而变色,所以凋时如同一张张厚纸片般,在风中因振动而

沙沙哀吟,又在地面哗啦哗啦地滚动。

  至于饱含水份却不得不凋的枫叶和梧桐,就相较得沉默了,尤其是在秋风秋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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