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265/476页


  默不作声地,那莲叶的边缘,向水中一垂,载满的钱币全溜了下去。

  折下的叶边立刻又回了水面,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一如未曾发生过什么事。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有人骂出粗口,有人扭头便走。

  只有那一池澹泊的君子,依然静静地浮在水面沉思……。

          我心相印亭

  柳,初展宫眉,春草已经蔓上了石阶,且不止于此地,在青瓦间放肆起来。是有那么多
的尘土堆积,使草能在上面滋生?抑或青瓦烧得不够透,日晒雨淋,又回归为尘土?

  无论如何,“黑瓦绿苔”便有了些“白发红颜”的感触;黑瓦是愈黑了,绿苔也对比得
愈翠了。它更使人想起长恨歌里的“落叶满阶红不扫”,只是红叶萧条,描写西宫南内的凄
清。这“滋苔盈瓦绿生情”,写的是西湖堤岸挡不住的春色。

  先是被亭瓦的景色吸引,游目向下,竟还有个惊人的名字,说她撩人,倒也不似,只是
引人遐思。

  “我心相印亭”,多罗曼帝克的名字啊!令人直觉地想到情侣,便步人其中,看看会是
何等隐蔽的处所。

  “不隐密嘛!”看到那不过几道栏干,且伸向水面,四望毫无遮掩的亭内,我失望地
说。

  “您未免想多了!”一位正凭栏的老先生回头笑道:“坐!坐!坐!坐下来看这湖水,
看这水中的倒影!看看水中的你,你眼中的水,看你的心、湖的心,心心相印!”

  如伽叶的拈花,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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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西湖人去尽,我心相印亭!”

          云泥

  你追过云吗?我追过!

  你洗过云吗?我洗过!

  少年时,我爱极了登山,而且是登那人迹罕至的高山,在不得不归时才离开山。

  云就在那时与我结了缘。

  晴朗的天气,山里的浓云,必要到下午四、五点钟才会出现,午间直射谷底的阳光,将
山林的水气逐渐蒸发,缓缓上升。这时由于日光已斜,山背光和向光面的寒暖差异,造成气
压变化,而引起山风,将那谷中的淡烟拢成迷雾、攒为浓云,且在群山的挤压下迅速腾升。

  云就在那时与我追逐。

  我知道被浓云笼罩的山路是危险且难以呼吸的,所以总盼望在云朵与云朵之间的空白处
行走。远看一团浓云,即将涌上前面的山道,我们就奔跑着,趁云未上的时刻通过。

  尤其记得有一回穿过山洞,身后正有浓云滚滚而来,我们一行人拼命地在洞里跑,那云
居然也钻入了洞中,在我们的身后追逐,回头只说得原本清晰的景像逐渐模糊,所幸眼前山
洞另一侧的景物依然清明。正高兴赢得这一场,肆情喧笑着跑出洞口,却又顿时陷入了十里
雾中,原来那在洞外的云跑得更快,竞偷偷掩至我们的身边。

  至于洗云,你是难懂的,但若你真真洗过云,必会发现那云竟是淡淡的一抹蓝。

  有一年秋天,我由龟山脚,过鸬鹚潭,直上北宜之间的小格头,由于在潭里盘桓过久,
而山色已寒,使我们不得不赶路,否则一入夜,就寸步难行了。

  正值霪雨之后,那时到小格头的山路仍是黄土道,出奇陡斜而湿滑的路面,使我们常不
得不手脚并用地攀爬,一直到将近小格头,才喘口气地回头看一眼。

  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画面哪!千层云竟然就在脚下不远处,涌成一片浩渺的云海,我们
则是从那海中游出来的一尾尾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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