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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这……”继皇后在一旁欲言又止,皇宫的御林军比不上威平候训练出来的私兵,让长公主带走太不安全。
  皇帝道:“你先下去吧,朕与长公主有话要说。”
  继皇后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带着宫婢行礼,退了下去。
  长公主抬手让自己的婢女也退下,道:“她在这我总不想说话,那些私兵是护着陛下的,我用不着。”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皇帝摇摇头,又问一句,“邬儿,你觉朕这个皇帝,做得如何?”
  孙邬是长公主闺名,他们两个几乎算是未出生就相识,关系亲近。
  长公主眉皱起来,“陛下什么意思?”
  “朕从前登基之时,欣喜无比,立下大志,要把大蓟朝变成繁华盛世……”他的话停了停,现在朝廷怎么样,有目共睹,“朕勤于政务,对皇子和公主都疏于管教,没想到煦儿是个聪明的,朕没教过他半点,他却犹如无师自通,行事敏锐,不落俗套。”
  早年太子的脾气顽劣,欺压下人与大臣官员之子,但他的课业远远优于旁人,习武之术上更有天赋,皇帝虽没时间多管,听过的却也不少。
  近年来太子沉稳许多,即便如此,也依旧没什么人敢招惹他,可他至少不再像小时候样无法无天。
  长公主震惊问:“陛下是想?”
  “朕这些年身体不好,处事再怎么勤政,也像没有用处一样,”皇帝说话声音不大,“他比朕要厉害,皇室势弱有朕一半原因,若朕再折腾下去,怕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传位于他,岂不是正好?”
  长公主稍稍回过神,不同意道:“陛下现值壮年,太子不过才十七,他如何管得了国家大业?”
  皇帝笑了一声,“从小到大朕都不是聪明那个,只有你护着朕,明明是个名门闺秀,捉弄起人朕都奈何不了你,嫁给威平候,委屈你了。”
  “侯爷人很好,我不觉委屈,”长公主没想到自己会听到皇帝这样颓丧的语气,岔开话道,“陛下若是真想清闲清闲,让太子监国半年试试。我是有些奇怪,想着做太上皇享清福,可不是陛下的性子。”
  皇帝勤政,几十年来如一日,处事决策上是不比他人,但也不会被人诟病,只道:“要是煦儿膝下有个一儿半女,朕享享这清福倒也无所谓,可煦儿是眼高于顶的,见人便百般嫌弃,怕是朕去了,都没有能入他眼的女子。”
  长公主沉默了会儿,并没打算把钟华甄的事说出来,只道:“陛下膝下子女众多,太子不愿,不如直接给他赐婚,再不济还有其他几个皇子,三皇子也到了年岁,该娶正妃了。”
  “这两小子机灵得很,朕要是真给他们赐婚,他们指不定还能来场逃婚,尤其是肇儿,他本来就好山水,出去一趟恐怕乐不思蜀。”
  长公主又不是太子亲姑姑,对他的婚事没什么想法,回道:“陛下让他们手上的事忙一些就行了,太子聪慧,但他若是懒惰好玩之人,陛下还得多磨磨,不如让张相多看着,免得他老是有空闲时间。”
  ……
  长公主从皇宫回来之后,这离京的日子便定了下来,但她没有大肆宣扬,只让府中的侍卫婢女提前备好东西。
  她对钟华甄的脸色好上许多,上次说的禁止也收了回去,只不过她依旧不许钟华甄见李煦。
  钟华甄最近也不怎么想见他,倒没觉得有什么。
  没曾想过了三天之后,魏府送来信,说魏函青打算下午离京去邺城,午时宴请好友,请钟华甄去相送,顺便向她赔罪。
  那时长公主在钟华甄屋子里抄佛经,她接过平福手中的信笺,先看了一遍后,才将信转递给钟华甄。
  “魏函青为什么要向你赔罪?不是你让侍卫打断他的手吗?”
  钟华甄愣了愣,她打开信,还没看内容,看到字迹时就觉得头已经大了。
  李煦字迹别人认不出,她却还是知道的。这祖宗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半点时间都抽不出。
  钟华甄手上的伤已经没前几天疼,穿得厚实,也看不出来,她回长公主:“他总在旁人面前说我相貌,那时候没忍住,就让侍卫打了他一顿,我也没料到他身子那么脆,侍卫还没怎么动手,他就脸色苍白捂着手喊疼。想来是因为自己要走,又怕影响钟家与东宫的关系,所以才递这封信。”
  “不过魏函青怎么还没走?我记得他行期早就过了。”钟华甄问跑腿的平福。
  平福说:“魏公子本来是打算和陆状元一同启程的,但大司马造反前几天魏夫人突生怪疾,他就向上请旨,拖了些时日。”
  长公主突然问:“去的人有谁?”
  平福挠头,“好像都是魏公子身边的一些朋友,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
  “他信上明明白白说着请罪,我若是不过去,旁人得说钟家自大狂妄,”钟华甄把手上的信装起来,“母亲要随我一起去一趟?”
  长公主打量她神情,没见匆促撒谎之色,道:“我佛经尚未抄完,不想出门。你如果出去,把南夫人带上。”


第41章
  这几天愈发地冷, 大司马的事过去才没几日, 京城却已经平和许多,全然不像才刚刚动荡过。
  郑坛比郑邗要厉害,他大义灭亲的举动在民间值得称赞,可在世家中,并不算光彩。
  他也聪明,朝廷在肃清叛徒,没人想丢性命, 他便利用自己和太子搭上的那点关系, 把或多或少奉承过郑家的官员都握于手上, 没人敢得罪他。
  但威武营的虎符不在他手上。
  皇帝在叛乱第二天早上就下令收回,交到太子手上。
  太子政务繁忙, 一边在查探趁乱送信出京的人,一边又在威武营中选兵挑将肃军规,遣散五千好吃懒做之辈,又编入两千新兵,整合分入各队, 从其中筛选一堆身强力壮之士,拆出一支神武营,仅四千人。
  而钟华甄在府上安静养胎, 没听到任何和李煦有关的事。
  京城合意酒楼在城北一带, 钟华甄一下马车便有人领着去雅间, 南夫人跟在她身后。
  她手里抱着一个暖手的暖炉, 身披大氅, 穿得厚实,现在天冷冻手,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开始加衣服。
  魏函青在门口迎接,他手背在身后,一身褐袍,见到钟华甄还带着嬷嬷,哟了一声,直接抬手让人领南夫人去偏房等候。
  南夫人恭敬说:“世子身体不佳,需人作陪。”
  “用不着,今天这里我全包了,要是真出了事,待会叫你上去也不迟,再说钟世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需要老嬷嬷陪着?旁人知道恐怕都要瞧不起。”
  南夫人看了眼钟华甄,她点了点头,说没事。
  “想当日钟世子自称得宠,魏某本来还有所担心,如今恭喜钟世子离京,”他们走进长廊,魏函青见没人在旁,也没掩饰,幸灾乐祸至极,拍她肩膀,假心假意恭喜她,“实在恭喜恭喜。”
  钟华甄停了脚步,她转头看向魏函青,做模做样拍了拍他刚才碰到的地方,笑道:“母亲不让我出门,我可是专门为了魏公子的赔罪过来,不知道魏公子要做什么来赔偿我?”
  他们两个都是读书人,不太会像别人一样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可私下里你来我往的言语讽刺鄙夷却实在不少,你笑一下,我回一下,不认识的路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们俩关系不好。
  今天有点不同,钟华甄说完那句话后,魏函青嘴角就扯了扯,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钟华甄故作不懂道:“希望魏公子不要让人失望,要是浅薄之礼,我怕是会后悔来这一趟,毕竟亏得很。”
  信都是李煦写的,他在这里,显而易见。魏函青一直觉得她对太子别有用心,太子让她过来,他肯定又在想七想八。
  然而还没等魏函青没回她,一个略带冷淡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整天想着大礼,太傅所教你的礼义廉耻,你倒忘得一干二净。”
  钟华甄一愣,看向前方,李煦面色微冷,他身穿袖云纹红袍,脚踏黑靴,斜靠隔扇门,十足十被谁给惹到了。
  魏函青则朝前行礼,恭敬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李煦视线转向魏函青,冷道:“函青,华甄身体弱你也不是不知道,勾肩搭背也罢,你说那些话却是十分不合适。”
  魏函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存心要讽刺鄙夷一趟钟华甄,但他根本就没得及说什么,怎么就不合适了?
  他只能如实回道:“函青并未多说。”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煦身体站直,摆摆手,不想听他狡辩,“本宫与世子有话要说,你先回宴,他们还在等你。”
  “是。”魏函青应声,他不怎么想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可他觉得现在太子心情不好,也不可能和钟华甄做出什么。
  等他走后,这里就只剩下钟华甄他们两个,这层有四间雅间,李煦在最后面,她走上前问他:“你怎么了?最近的事有那么忙吗?”
  “我看见你们两个就心烦,函青榆木脑袋不懂事,你怎么也不知道?”他让钟华甄跟着自己进了雅间,“你和他关系又不像我们之间,勾肩搭背像什么话?”
  钟华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随他走进雅间,把隔扇门关上,刚转身,他的气息便倏然压制下来,把她堵在一片小天地,钟华甄后退一步,背靠着门,被吓了一跳。
  她心跳得厉害,李煦的手撑在她耳朵旁,又捏起她下巴,他浅灰的眸色深黑了许多,逼近一些,让钟华甄无处可逃,李煦开口质问:“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钟华甄镇静,认真道:“除了你,我也没别的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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