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第13/71页


  任广贤沉默片刻,道:“舒檀是我苦耗了多年才找出来的不假,她一心要为母报仇想让舒城身败名裂也不假,但南弦,却是在我的计划之外。我那夜在府中见到她也狠吃了一惊,后来细想,恐怕是你舅舅觉得此事若有南弦的参与会更顺利。”
  “毕竟,铁勒可汗的冤情已沉海十三年,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撼动的。”
  任遥秀眉微皱,染了忧愁:“可这样一来,当年的事就瞒不住二哥了。”
  “他迟早会知道。”任广贤说完这句,停顿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安慰任遥,但更像在安慰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稚弱少年,有些担子应当能担起来了。”
  任遥低了头,轻声道:“再等等,晚些让他知道,好不好?他刚刚当上丞相,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让他再快活些日子吧。”
  “阿遥,你太天真了。”任广贤道:“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以为南弦毫无怀疑吗?旁的不论,当年他离开长安多半是因为此事,可他回来之后面对我们却绝口不提,什么都不问,除了他觉得我们有事瞒着他,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
  任遥默然,她想起了在清泉寺时文旌那如昙花一现般的软弱和无助,突然有了更深的解释。
  文旌身前有一道屏障,屏障内是他,而被隔在屏障外的除了他的敌人,还有与他相伴十年的亲人。
  这些觉悟如沉重块垒压得任遥喘不过气来,恰在此时,曾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小姐,外面来人传信说二公子被人刺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人都反应我短小2333333,今天先这样,明天加更!


第13章 旧人
  文旌是被江怜和扶风搀着回来的。
  其实伤在左臂,并不十分严重,太医已仔细包扎过,都说没有大碍。
  这伤的起因自然还是镇远将军舒城的杀妻一案上。
  文旌命人知会京兆府向舒檀提取了口供,舒檀是有备而来,针对当年事保留着重要的物证和人证,证据严密毫无破绽,京兆府依据律例,必须要去镇远将军府拿人。
  但凭一个四品的京兆尹想去二品将军府拿人,显然欠些力道。因此京兆尹将文旌搬了出来,声称此案丞相已亲自过问,他京兆府所为不过是奉命行事。
  舒城是武将出身,脾气刚硬,再加上他是魏太后的心腹,后台硬底气足,当即找上了凤阁,去向文旌要说法。
  两位上卿闭起门来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后来舒城暴怒,拔剑将文旌刺伤。
  ……
  任遥端着血燕羹走到文旌门前,刚想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扶风气鼓鼓的声音。
  “那舒城是什么东西,若要真刀真剑的来比试,恐怕在大人手底下三招都过不了,凭他竟能伤到大人!”
  江怜的声音比扶风低了许多,也温和耐心了许多:“舒城是二品镇远将军,掌握京畿重权,又是魏太后的心腹,想要拿他不容易。若非是擅闯凤阁,刺伤丞相这样的大罪名,足以惊动禁军,恐怕舒城现下已安然无恙地回他的府邸了。”
  扶风疑道:“可是……大人不是说舒姑娘那边的证据很足吗?”
  “古人云,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状告亲生父亲本就艰难,更何况牵扯的还是令众人讳莫如深的铁勒可汗,想要立案查舒城,哪有那么容易?再者说,魏太后会保他的。”
  任遥全听明白了,原来文旌的这一处伤是故意受的。
  她低了头,只觉心仿佛绞了一下,强迫自己沉定下来,调整出一个恰当微笑的表情,才探手出去敲门。
  里面很快应答:“进来吧。”
  任遥推门而入。
  扶风依旧对她表情不善,江怜倒是可心,立即上来从她手里把朱漆盘接过去,将里面的瓷碗端出来,试了试温度,递给文旌,道:“是血燕呢,我听说这东西大补,大人快喝了吧。”
  文旌刚接过来,便听扶风嚷道:“慢着。”
  他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要往文旌的碗里探。
  银针尖部刚要浸入汤面,文旌却端着瓷碗微微偏身躲开了。
  他没说话,只是神色清冷地剜了扶风一眼,仰头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扶风站在原地,维持着捏银针半抬胳膊的动作,愣了片刻,随即怒目瞪向任遥。
  任遥被他这么一瞪,后背倏然森森发寒,心想若不是文旌和江怜还在,凭他眼里的憎恶狠厉只怕是要上来打她了。
  任遥觉得自己很无辜。
  自他们入府已来,她自问尽心尽力地招待,未曾有半分敷衍慢待。江怜和金明池还好,只是这个扶风怎么就这么恨她?
  他身上那股狠劲儿,好像自己抢了他的什么重要东西一样。
  他这么蛮横不讲理,若是外人,任遥是连搭理都不爱搭理的,可他偏偏是文旌的心腹,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在眼里,扶风对文旌可谓是忠心不二,全心全意地护着他。
  这般,倒是要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任遥低头想了想,有意缓和关系:“对了,我见你们每夜都要守在二哥门外,辛苦得很,也冷得很,所以找来了人要把二哥的卧房改建一下。在正间外砌一间小间,在小间里摆几张床榻,这样你们夜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扶风当然不领情,横眉冷目,看样子就没什么好话等着任遥,他刚要说,被江怜捂住了嘴。
  江怜将眼风投向了文旌一扫,满含警告地瞪扶风。
  文旌刚将瓷碗搁回漆盘里,随手重新抱起了手炉,仰头冲着任遥温和一笑:“如此甚好,只是要辛苦阿遥了。”
  任遥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请了外面的人来建,我只要看着就行。哦,对了,会选在白天你们去上朝的时候来建,绝不会打扰到你们。”
  那边扶风终于挣脱了江怜,碍于那两人的威视,不敢直怼,忿忿地将头扭到一边,“谁稀罕。”
  大家自然很有默契地都当没听见。
  文旌让扶风和江怜先出去,独留了任遥。
  他左臂有伤,虽没有吊起来,但终归活动不便,以一个很别扭古怪的姿势蜷在身前。
  任遥看在眼里,没忍住,上前坐到了他身边,隔着衣袖轻摸了摸他的手臂,关切道:“疼不疼?”
  文旌转过来凝着任遥,面色清淡,眉目凛正,十分严肃道:“疼。”
  任遥一下有些慌,手在他臂袖边缘摩挲,又怕会碰到他的伤口,不知该往哪里放,看上去甚是无措:“那该怎么办?要不……我找大哥来,让他想想办法。”
  听到她言语中满是对任瑾的依赖,文旌秀致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找大哥做什么?他又不是郎中。”
  “那怎么办?”任遥腾得站起来,“我知道了,家中藏有上好的伤药,我都拿来,给你挨着试一遍,看看哪种能消疼。”
  说罢,作势要走。
  文旌动作迅疾地扯住了她的衣袖,轻微地叹了口气,满面无奈道:“你别走了,我不疼了。”
  任遥狐疑地看着他:“你不要硬撑。”
  文旌摇头,十分诚恳道:“我没硬撑,真得不疼,就是道小口子,不过故意包成这个样子用来吓人的。”
  任遥站在原地未动。
  文旌手中暗暗蓄力,将她拽了回来,声音柔软:“你坐回来,坐到我身边,我有话要对你说。”
  任遥依言坐回来,微弯了身,托起下巴,目光清澈地看向文旌:“说吧。”
  “我想……”文旌难得犹豫,缠黏的尾音在他唇齿间徘徊良久,才终于吐了出来:“我想重查当年铁勒旧案。”
  任遥眨巴着眼睛神色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蓦得,将胳膊收回来,坐直了身子,问:“二哥,你还是坚信你父汗是冤枉的,对不对?”
  文旌,原名哥舒毓,乃是铁勒可汗哥舒耶奇的长子,也是当年大端皇后哥舒敏的亲侄子,隐太子赵延龄的表弟。
  这是任家最大的秘密,多年来,他们悉心保守,仔细看护着文旌,极有默契地绝不轻易提起往事,哪怕是府中最资深最得信赖的下人,也不知文旌的身世。
  可是今天,文旌却自己主动提起了。
  他这个人向来四平八稳,这样的表现,说明在心里已下定决心了。
  果然,他凝睇着任遥,极为认真道:“对,我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父汗的信任。他是个英雄,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官位勋爵而置自己部下的性命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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