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当丞相了》第30/71页


  霍都这才看明白,哥舒耶奇是不甘心就此失去殷如眉,想再做最后一搏。
  可渐渐的,随着三人相处的时间增多,对彼此生出了些感情。
  哥舒耶奇觉得任广贤是个品行优良的人,而殷如眉与他是两情相悦,芳心深许,他有心要成全他们两个。
  但或许,任广贤和殷如眉觉得对不起哥舒耶奇,在他来后,两人反而有些疏远了。
  当时霍都冷眼旁观,殷如眉虽不与任广贤亲近了,但也只是顾念着和哥舒耶奇的婚约,她的那一颗心早就拴在了任广贤的身上,哥舒耶奇就算用整个草原最雄壮马匹去拉,估计也拉不回来。
  哥舒耶奇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为了成全两人,他决心自己先成亲。
  哥舒耶奇是大端朝皇后的亲弟弟,是国舅,自有许多勋贵宗亲忙着巴结,也邀他进了几回秦楼楚馆,在里面认识了貌倾长安的红倌人魏鸢。
  那夜,一场笙箫缭乱、酒泼金樽倒的筵席至尾声,众人都醉得东倒西歪,憨沉睡去。
  唯有哥舒耶奇坐在榻系上,自斟自饮,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神空洞寂寥。
  “公子,夜深了,喝杯茶暖暖胃吧。”女子轻轻袅袅的嗓音自身侧传来。
  哥舒耶奇看了她一眼,依言将酒樽放下,从她手里取了茶来喝。
  喝完了这杯茶,哥舒耶奇将瓷瓯放回去,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脸颊嫣红,臻首微垂,道:“奴家名叫魏鸢。”
  “哦。”哥舒耶奇神色平静地再问:“今年多大了?”
  魏鸢扶着琵琶弦,心中诧异。这秦楼楚馆里千金买醉的欢客确实大都爱年轻鲜嫩的姑娘,但像这么直截了当问年龄的,还是少见。
  况且哥舒耶奇来了几回,不同于那些油腻腻的人总是不规矩,他自始至终都是素身独坐,在一派花红柳绿之中不沾染片叶,也正是因为如此,魏鸢才独独注意到了他。
  再然后便是有意无意会偷偷的、细细的打量他,越看越觉得此人丰神俊朗,洁身自好,且举止气度雍贵倾华,跟周遭那些靠祖上荫佑醉生梦死的酒囊饭袋全然不同。
  不自觉间芳心暗许。
  因此魏鸢对他的问题纵然觉得怪异,还是如实回答了。
  再接着,哥舒耶奇又问了她许多问题。
  例如:家乡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魏鸢一一都答了。
  哥舒耶奇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说:“我给你赎身,娶你。”
  魏鸢面露惊愕,怔怔地看着哥舒耶奇。
  他目光游移,散在虚空里,神情也很是寡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寻常不过的事:“天亮以后我就去交银子,你收拾行李,将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在此相遇,两情相悦……”他看了魏鸢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你放心,我只娶你一人,将来绝不纳妾。”
  魏鸢只觉一切荒诞至极。
  可纵然觉得荒诞、怪异,她细细思索之后,决定搏一搏。
  她只是个供人玩赏取乐的倌人,做梦都不可能嫁给堂堂铁勒可汗做正妻,更何况对方还给了她一个‘永不纳妾’的承诺。
  这样的诱惑,值得她下最大的赌注,因为她原本拥有的东西就很少。
  虽然皇后哥舒敏对自己弟弟的这个决定反对过,但哥舒耶奇不是一般的少年,而是铁勒可汗,大权在握,对于自己的婚事,他若是坚持,即便是哥舒敏也不能干预得太甚。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
  暗室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霍都从回忆中走出,眼神里流露出怨毒,狠厉地等着任遥:“就是为了成全殷如眉和任广贤,可汗娶了那么个女人回来,就是这个女人害得我铁勒数万铁骑全军覆没。”
  任遥咬住了下唇。
  唇齿间下了狠力,直到尝到了一丝丝血腥味儿。
  霍都那沙哑的声音近在耳畔:“成亲以后可汗时常带着自己的夫人入宫看皇后,魏鸢那个贱人竟跟大端皇帝勾搭上了!”
  “这样的丑事若是宣扬了出去,大端和铁勒都会颜面扫地。那狗皇帝因为忌惮可汗,想方设法算计他,派他去攻北狄。北狄驻扎在大端边境的兵马有二十万,而可汗手中的铁勒兵马充其量才五万,纵然我铁勒大军骁勇善战,可胜算也极低。”
  “可汗本来制定了周祥的攻伐计划,可是魏鸢那个贱人竟把布军方略泄露了出去,北狄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我军兵败如山倒,被困在韶关。那可恨的狗皇帝生怕可汗死不了,竟还派了影卫来杀他,我们当时刚刚与北狄苦战了一场,力气耗尽,丝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可汗……”
  霍都双目充血:“可汗拼死护着我,把我埋在了尸堆底下,我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他咬紧了牙关,恨意凛然:“魏鸢那个女人该死!殷如眉和任广贤也该死!”
  任遥本沉浸在那时光久远的凄凉惨烈一战里,听他这样说,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哽咽着道:“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当初与北狄一战,铁勒兵败如山倒,我父母闻讯,急忙带着我和兄长赶去了韶关。母亲带着哥舒叔叔的军令前往长安,他们在沿途察觉到了大端影卫的鬼祟踪迹,怀疑铁勒兵败与大端皇帝难逃干系,因此准备向滞留在草原的铁勒余部求救。”
  “可因为母亲毁掉了婚约,渤海殷氏将她逐出家门,再不许她入草原半步,哥舒氏对她也极度厌恶,甚至连见都不会见她。她迫于无奈只能回长安找哥舒叔叔的夫人,请求她代为向草原求救。”
  “可魏鸢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她假意哄骗母亲,将她稳住。更是在她的茶里下了毒,将她毒死……若非哥舒叔叔留在长安保护那女人的左将军权春秋暗中探知了真相,把母亲的尸体偷了出来去见父亲,父亲甚至都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任遥目光垂落,神色伤惘:“父亲一直瞒着我……直到三年前权叔叔来长安,我才知道母亲竟死得这么冤……”
  霍都放在案子上的手一颤,错愕地抬头看向任遥,瞳孔猛然收紧,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仿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目光呆愣,浑身哆嗦:“不……这不可能……”
  任遥抹了一把眼泪,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轰’的一声,门在此时被撞开。
  还是刚才那个伙计,他神色慌张地闯进来:“不好了……官兵……官兵把赌坊围了。”
  霍都阴悱悱地歪头看向任遥:“你带着官兵来的?”
  任遥立马摇头:“怎么可能?!”她脑中恍然闪过一道清光,自言自语:“该不会是二哥……”
  霍都狠瞪了她一眼,从案桌后绕出来,招呼伙计:“走,出去看看。”
  方才还烈火烹油、一派热闹的赌坊霎时悄寂无声,他们三五成堆地蹲在地上,双手扣在后脑勺,官兵拿剑指着,各自噤声,没一个敢抬头说话的。
  任遥跟在霍都身后出来,看了眼这情形,心里一咯噔,忙四处去寻阿史那因。
  找了一圈,找到了。
  他被两个神策军打扮的扣住肩胛,向后扭着胳膊,架得脚尖离地。
  从来长安起就威风凛凛的乌勒小王子此刻正浑身打颤,费力地仰头躲着他下巴底下将要戳上的剑尖,奈何他被钳制住了,躲也躲不了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雪亮银峰猫戏老鼠般的离他远一下……近一下……
  “文……文旌,我可是乌勒王子,我要是在大端出了什么事,我乌勒部落不会善罢甘休的。”阿史那因终于耐不住,梗着脖子开始恐吓文旌。
  文旌手里的剑稳稳当当,依旧保持着固定的间隙,一下又一下拿剑尖轻轻戳着阿史那因,不伤他,又足够把他吓得浑身哆嗦。
  闻言,文旌神情清淡,略挑了挑眉:“哦?那我更不能让你活着出去了,现在杀了,找个地方埋了,等将来就算乌勒来要人也要不到本相的头上。”
  阿史那因瞪圆了眼睛,蓦得,泄了气,仰头哀嚎:“你杀就杀,把剑离我远点,我宁可死,也不要被毁容!”
  任遥:……
  那凄惨的、中气十足的哀嚎声回荡在静悄悄的赌坊里,任遥只觉听得头皮发麻。
  倏然间,哀嚎短促地中断。
  文旌撤回剑,单手提溜起阿史那因的衣领,勒紧了他的脖子,冷声道:“叫啊,使劲叫,看看你这嗓门能不能传到乌勒去。”
  阿史那因双腿绷直,愣愣地看了看文旌,随即哆嗦得更厉害了。
  “本相忍你很久了。”文旌的声音依旧寡淡,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一次次地挑衅我,是觉得我怕了你?你从乌勒一路来长安,怕是没在沿途打听清楚本相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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