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第18/226页


  荧惑委屈地拱了她两下,就地蹲下,两只前爪抱着蓬松的尾巴缩成一团大毛球。
  那男孩生得还算结实,生着病竟也有力气自己爬起来坐回矮榻上。
  “病着就该乖乖躺着,乖乖喝药。”解忧面色严肃,前一句是教训那男孩,后一句则是训斥不愿喝药的女童。
  女童眨巴着眼,小小年纪显然没有受过人这等冷言冷语,皱着鼻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娇气的小姑娘。”解忧嫌弃地拧了淡眉,没再理她,径自走向那男孩,“有何事?”
  男孩觉到一股逼人的气势袭来,但面前这女孩分明只比自己大了两三岁,为什么会有这种压迫性的感觉?
  在解忧走向男孩的同时,医沉恰好前来换班。
  那个半掩在药雾中的娇小身影透出几分倔强,她的那些话,更是带着极强的敌意,与方才在荒野中斥退几只猎犬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难怪她方才自言比不上山鬼,这样深掩的心思,多变的性子,的确差心地剔透善良的山鬼多矣。
  火狐见到医沉到来,欢喜地跳起,追着他脚边轻蹭。
  解忧微拧身子,收了面上方才的神情,淡然问好,“兄。”
  她现在很镇定,方才晨间喝退猎犬时她失态了,既然已经那样了,她不会在意再被医沉看到一次。
  “阿忧欲问何事?小儿病体未愈,情志不定,当缓缓问之。”医沉没有当众询问她为何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自去取了那碗半凉的汤药,哄那女童喝药。
  解忧点头,“然也。”
  方才诡异的氛围暂缓。
  男孩被吓了一下,还有些结巴,哆哆嗦嗦说不清话,“汾、汾之石……”
  解忧略略思索,取出袖中那块孔雀蓝色的石头,“此物?昨夜病殁者,名为汾?汝识之?”
  男孩出身乡野,有些听不懂她文绉绉的问话。
  解忧忙换了白话,不觉又带几分逼迫之意,“你识得那个叫作汾的孩童,然否?”
  “喏。”男孩点头,“汾前日言,欲将此石交与一人,名为吴洛。”
  “吴洛……”昨夜那男孩死前喃喃念叨着“吴”,便是要将这块石头交与这个所谓吴洛?可她怎会知道吴洛是谁,又居住在何处,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不过解忧还是答应男孩,尽力寻到吴洛,为亡故的男孩汾送出这块奇异的石头。
  医沉见几名患儿情况稳定,收去陶碗交与仆役清洗,自己拖了解忧走到廊下,“何谓也?”
  他想知道,这个看似天真善良的女孩,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流露出那样逼人的气焰。
  “忧不想说。”解忧执拗地扭过头,她有什么好说的?她本来就不是稚龄幼儿,她没有一颗晶莹剔透心,只有一腔幽恨意。
  难道要她说,她行医救人,只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声名,而非真的怜悯世人么?
  “今日之事,是忧失言。”解忧舒口气,她本以为经过前世二十余年经历,自己的心性已经足够强大到压住一切不合时宜的感情,但今天看来,还是差了些。
  毕竟前世就是极感情用事的,就算十余岁后便开始学习尽力压制,依然不可能全然改过来。
  “卿何其诡也。”医沉在她面前蹲下,扶住她一双肩膀,火狐也趴在一旁,一双火苗似的眼珠困惑地瞅着她。
  解忧被这一人一狐瞧得发毛,偏偏双肩被制住挣不脱,气恼地横了医沉一眼,“忧将归矣,兄且放手。”
  “连性情磊落,最不喜诡道,卿其谨之。”医沉落下一句话,反身回到屋中照看患儿,留下发怔的女孩独自立在廊下。
  火狐回头瞅瞅,仍是挨到了解忧身边,摆明了要同她一道回去的意思。
  “荧惑……”解忧喃喃唤它。
  医沉方才说什么来着?他是在告诫自己,剧连不喜人性子诡异难以捉摸,要自己小心别在他面前露馅儿?
  他方才摆出一脸正气又凶巴巴的样子,就是为了说这句也算不得多磊落的话吗?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第二十一章 机关弩
更新时间2015-10-17 20:03:46 字数:2524

 一人一狐慢吞吞地挪回剧连居住的院落,才到院门处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声响。
  解忧还以为自己失魂落魄走错了院落,脑袋先探进院门,见到满地的木片木屑,一片狼藉。
  不过那个背对院门半蹲在地,一身黑衣扎在腰间,露出中衣的人,应该的确是剧连没错。
  “兄,忧归矣。”解忧拖着荧惑上前,她觉得荧惑似乎很怕剧连嘛,使了这么大劲都拖不动这只胖狐狸。
  剧连回过头,沾满了木屑的手在腰带上拍几下,觑着眼看解忧费力地拖着一头比她自己还大的毛绒绒的狐狸,一步三顿地走过来,忍不住放声大笑。
  解忧拧眉,攥起拳头生气,她走得这么辛苦,剧连竟然还嘲笑她!这种行为太过恶劣了!
  一松手,荧惑立刻缩到她身后,可惜解忧身量娇小,根本挡不住它毛绒绒的一大团,徒有几分一叶障目的意味。
  剧连笑得更欢。
  解忧深吸口气,这种被气得无话可说的滋味,她还真是很久没有尝过了。
  剧连笑过便罢,一点不觉得解忧正在生他的气,一把将解忧拽到自己身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半截木块。
  解忧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一截木块,约莫有她手掌那么长,木质坚硬紧实,呈现棕红颜色,扬了扬淡淡的眉梢,“此乃铁梨木。”
  她记得剧连同她说起过,他对木甲术颇感兴趣,因此之前几年住在秦地,与秦墨巧工一道研习木甲术。
  看这个剧连如今样子,他多半已经走出亲人过世的阴影,打算“重操旧业”了?
  “吾妹所学之广,令兄叹服。”剧连早就发觉这小姑娘知道的东西很多,但想不到她连木料品种都能一眼辨出。
  “然兄欲镂何物?”解忧抱膝坐下,身子靠在身后火狐柔软的毛皮间,她记得铁梨木多半用来制船、桌椅或是雕刻工艺品,但剧连这一小段肯定制不成桌椅的,工艺品……似乎他不会有那个雅兴。
  瞧他那一脸“保密”的样子,难不成要琢一支簪子赠与她?不过她还有七年才及笄,剧连想得也忒远了吧?
  地上除了木料和零碎的木屑以外,还有几块铸铁、铜料一类的东西,另一侧整齐地排着十余把形制各不相同的小锉刀,也不知道短短半天之内,剧连是从哪里寻了这么多五花八门又专科专业的东西来的。
  还有,剧连看着是个习武的粗人,不想做起手工活计来竟然这么细致。
  解忧初时看得还挺有意思的,但时间一久还是觉得无趣,昨夜又只睡了上半夜,这会儿倚着温暖柔软的狐狸,不知不觉窝在荧惑身边睡着了。
  剧连一抬头,看见那只红彤彤的火狐狸趴在地上,有些畏缩地眨巴着眼瞅他,或者更准确地说,瞅着他身畔随意搁着的那柄青铜剑。
  而那个白衣裳的小姑娘则抱着松软的狐狸尾巴睡得很香。
  剧连轻笑,探臂将解忧从火狐那里抱出,将她安置在她的小床上,见火狐乖巧地守在她身边,仍旧返回院中摆弄那堆木头。
  解忧被脸上的一阵轻痒唤醒,翻了个身想躲开,直接撞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陡然一惊,这才醒了。
  一双红彤彤的狐狸眼瞅着她。
  解忧舒口气,伸着懒腰翻身坐起,在火狐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嗔怪,“荧惑,你吓死我了。”
  外间天色渐暮,解忧嗅了嗅,空气里似乎飘散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想来已到了傍晚用食的时候,她这一觉好睡,竟然都不觉饥饿。
  草草整理了一下仪容,解忧一矮身,直接从门帘下面钻出了屋子。
  夜间饭菜颇丰,除了三碗时鲜野菜之外,还有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兔肉。
  “兄已食过,妹自与此狐分食即可。”剧连还是一脸神秘地看着她,但这神秘中带着更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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