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第51/202页


‘站住,’他喊到,‘再走一步就打死你!’‘什么,喂!’万帕抬手做了一个轻蔑的姿势说道,可是德丽莎再也抑制不住她的惊慌,紧紧地贴到了他身上。‘狼还吃狼吗?’‘你是什么人?’‘我是罗吉・万帕,对费里斯农庄的牧羊人。’‘你来干什么?’‘我要和你那些在比卡山凹里的同伴讲。’‘那么,跟我来吧,’那哨兵说道,‘要是你认得路,就在前面带路吧。’万帕对于强盗的这种防范轻蔑地笑了一下,就越到德丽莎的前面领头走,脚步仍象刚才一样的坚定和安闲。走了十分钟,那强盗示意叫他们停步。这一对青年男女遵命照办。于是那强盗学了三声鸡叫,一声老鸦叫答复了这个暗号。‘好!’德丽莎一路走,一路抖抖索索地紧贴着她的情人,因为她看到树林里露出了兵器,马枪的刺刀在闪闪发光。比卡山凹是在一座小山的山顶上,在从前这儿无疑的是一座火山,一座在雷默斯和罗默罗斯逃出阿尔伯,来建筑起罗马城以前就熄灭了的火山。德丽莎和罗吉到达了山顶,顿时发现他们已站在二十个强盗的前面。‘这个小伙子想来和你们说话。’哨兵说道。‘他有什么话要说?’一个青年问道,他是首领离开时代替统率的人。‘我想说,我过厌了牧羊人的生活。’万帕这样回答。‘啊,我懂啦,’副首领说道,‘你要求加入我们的一伙是吗?欢迎!’几个强盗大声喊道,他们是费罗西诺,班壁娜拉和阿纳尼人,本来就认识罗吉・万帕的。‘是的,但我这次来的目的还不止要做你们的同伴。’‘那么要做什么!’强盗们惊异地问道。‘我来要求做你们的队长。’那青年说道。强盗们大笑起来。‘你凭什么要求得到这个殊荣?’副首领问道。‘我杀死了你们的首领古古密陀,我现在穿的就是他的衣服,我放火烧了圣费里斯的府邸,借此给我的未婚妻弄到了一套结婚礼服。’于是一个钟头之后,罗吉・万帕就被选为队长,代替那已死的古古密陀了。”
“唉,我亲爱的阿尔贝,”弗兰兹转过去对他的朋友说道,“你对于公民罗吉・万帕有何感想?’”
“我说他是一个神话里的人物,”阿尔贝答道,“从来不存在的。”
“什么叫神话里的人物?”派里尼问道。
“说起来话长啦,我亲爱的店家,”弗兰兹答道。“而你说万帕大人现在是在罗马附近做生意吗?”
“是呀,他胆大在强盗中真可说是前无古人的了。”
“那么警察始终抓不到他吗?”
“咦,你知道,他和平原上的牧人,海上的渔夫,沿岸的走么贩子都交情很好。他们到山里去找他,他却在海上,他们跟他到海上,他却到了大海洋里,他们再追他,他却突然躲到季利奥岛,加奴地,或是基督山这种小岛上去了。当他们到那儿去搜捕他的时候,他又突然在阿尔巴诺,蒂沃利,或立西亚出现了。”
“他对待旅客是怎么样呢?”
“什么?他的办法很简单。他根据离城的远近,限定时间为小时,十二小时,或是一天,在这个时间内叫他们把赎金送出来,过了那时间期限,他再宽限一小时或再过一小时的第六十分钟上,假使钱还没有送到,他就用手枪把肉票的脑髓打出来,或是把他的短刀插进他的心脏,就算了结了。”
“唉,阿尔贝,”弗兰兹问他的同伴,“你还要从环城马路兜到斗兽场去吗?”
“当然例外,”阿尔贝说,“假如那条路上风景好的话。”
时钟敲了九下,门开了,一个车夫出现在门口,“大人,”他说,“车子准备好了。”
“好吧,那么,”弗兰兹说,“我们到斗兽场去吧。”
“请问大人,是从波波罗门走还是从大街走?”
“从大街走,当然啦!从大街走!”弗兰兹大声说道。
“啊,我的好人,”阿尔贝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点着了他第三支雪茄,“真的,我还以为你挺勇敢呢。”说着,这两个青年走下楼梯,钻进了马车里。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显身
2007-11-22 16:49:29 本章字数:19732

弗兰兹所指定的路线很巧妙,使他们到斗兽场去的路上一座古迹也不经过,这样,头脑里便不会因为看多了这些古迹,而影响了他们去欣赏那座庞大建筑物的兴致。他所选定的路线是先沿着西斯蒂纳街走,到圣・玛丽亚教堂向右转,顺着乌巴那街和圣・彼得街折入文卡利街,到了文卡利街,游客们就会发现他们已正对着斗兽场了。走这条路线另外还有一大优点,就是可以让弗兰兹自由自在地去深思冥想,把派里尼老板讲述给他听的那个故事思索一番,因为,他那位住在基督山岛的神秘的东道主竟也出现在那个故事里。他交叉着两臂靠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揣摩着刚才所听到的那一篇奇闻,他想出了无数有关的问题来自问,但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在一个事实最能使他联想起他的朋友“水手辛巴德”来,就是,在土匪和水手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密切的神秘关系。
派里尼说万帕常常躲避到走私贩子和渔夫的船上去,这使弗兰兹想起他自己也曾看到那两个科西嘉强盗和那艘小游艇的船员们一起融洽地用餐,那艘小游艇甚至还改变了它的航程,到韦基奥港去靠了一靠,专程送他们上岸。伦敦旅馆的老板也曾提到基督山他那位东道主的化名,他觉得单是这一个名字就足以证明他那位岛上的朋友的博爱行为不但遍及科西嘉,托斯卡纳和西班牙沿岸,而且还同样的遍及皮昂比诺,契维塔・韦基亚,奥斯尼斯和巴勒莫,这可以证明他的交游范围是多么的广大。
但是,不论这个年轻人是如何专心一致地沉溺在这种种回忆里,他的思绪还是被伟大的斗兽场废墟那一片黑森森的景象打断了,透过废墟的各个门洞,惨白的月光时隐时现地闪烁着,象是孤魂野鬼的眼睛里所射出来的光。马车在苏丹台附近停下来,门是大开着的,这两个青年急忙跳下马车,发觉他们面前已站着一个向导,象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
旅馆里的那个随从向导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所以他们就有了两个向导。在罗马,人想避免这种多余的向导是不可能的。你的前脚刚踏进旅馆,一个普通向导便跟上了你,只要你还留在城里,他就决不会离开你,此外,每一处名胜的每一部分都有一个。所以我们很容易想象得到,斗兽场里是不会缺乏向导的,因为它是千古的奇迹,关于它,诗人马西阿尔曾作过这样的赞美:“埃及人别再拿野蛮的奇迹金字塔来自夸,我们也别再谈巴比伦的古城名刹;一切其他的建筑物都必须让位给凯撒的斗兽场,一切赞美之声都应该汇合起来歌颂那座大厦。”
至于阿尔贝和弗兰兹,他们并不想躲避开这些以导游为业的人。老实说,即使想躲避也非常困难,因为只有向导才可以拿着火把去参观这些名胜。两个青年无法抗拒,只能毫无条件地向他们的引导者宣告投降。弗兰兹已经到斗兽场来夜游过十多次了,而他的同伴却是第一次光顾维斯派森大帝的这个古迹,平心而论,虽然那两个向导口若悬河地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他的脑子里还是留下了很强烈的印象。事实上,要不是亲眼目睹,谁都想象不到一个废墟竟会这样庄严宏伟,欧洲南部的月光和东方的落日余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这种神秘的月光之下,废墟的各部分看来似乎都扩大了一倍。弗兰兹在废墟的内廊底下走了一百步左右,怀古之情便油然而生,于是他离开了阿尔贝,反正那两个向导总会照他们的老规矩,领他去看关狮子的洞,斗猩力士的休息室和凯撒大帝的包厢的。
他走上一座颓废的台阶,让他们按照规定的游览路线去参观,自己则走到一个制品对面廊柱的阴影里,静静地坐了下来,这样,他就可以欣赏到这座宏伟的废墟的全景,尽情随意地观看这庞大无比的建筑物。
弗兰兹在那条廊柱的阴影里差不多躲了一刻钟光景,他的目光跟随着阿尔贝和那两个手持火把的向导,他们已从斗兽场尽头的一座正门里转了出来,然后又消失在台阶下面,大概是参观修女们的包厢去了,当他们静悄悄地溜过的时候,真象是几个仓皇的鬼影在追随一簇闪烁的磷火,这时,他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一种声音,好象有一块石头滚下了他对面的台阶,在这种环境里,一片肃落的花岗石从上面掉下来原是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但他觉得这种石块似乎是被一只脚踩下来的,而且似乎有个人正向他坐的这个地方走过来,脚步极轻,象是竭力不让人听到似的。猜测不久便成了事实。因为的确有一个人影出现了,当他走上台阶来的时候,他便渐渐地从黑暗里钻了出来,月光照着台阶的顶端,而踏级则消失在暗处。他大概也是一个象弗兰兹这样的游客,喜欢独自欣赏,不愿那喋喋不休的向导来打扰他的思绪。所以他的出现,倒也没什么可惊之处,但他走上来的神态却有点紧紧张张,躲躲闪闪的,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提心地倾听一下,这使弗兰兹相信他是怀有某种目的来的:他到这儿来是要会一个人的,弗兰兹本能地退缩到了廊柱后面。来客在离他十尺远的地方站住了,那里的屋顶是破的,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大缺口,从这个缺口里望出去,可以看到那繁星满布的蓝色夜空。这个缺口成了月光的一个自由进口,这或许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缺口的四周长着不少爬墙类植物,那纤细的绿色小枝,在明亮清净的苍穹衬托之下,显得极其清晰,而那一簇簇强韧的根须,穿过裂隙飘垂下来,来回摆荡,象许多飘动的丝穗。那行动诡秘引起弗兰兹注意的人正站在一个半明半暗的地方,所以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但他的衣着倒是很容易看清的。他穿着一件棕褐色宽大的披风,下摆的一角掀起盖住了他的左肩,象是故意用它来遮住下半部脸似的,而上半部脸则完全藏在他那顶宽边的帽子下面,他的下半身着装比较清楚,从破屋顶上进来的明亮的月光,照出他的擦得雪亮的皮靴,皮靴上面是黑色的长裤,显然他即使不是个贵族,也是上流社会中的人。
过了一会儿,此人开始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正在这时,屋顶的洞口外面发出了一种轻微的响声,立刻有一个黑影挡住了亮光,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正在急切而仔细地察看他身下的这一大片地方,当他看到那个穿披风的人时,他就抓住一簇向下飘垂密密地缠结在一起的根须,顺着它滑到了离地三四尺的地方,然后轻轻地跳了下来,他穿着一套勒司斐人的服装。
“劳先生久等了,请原谅,”那人用罗马土语说道,“但我想,我也没有迟到多久。圣・琪安教堂的钟刚刚敲过十点。”
“关于迟到的事,不必再提了,”先到的那个人用最纯粹的托斯卡纳语回答说,“是我自己来得太早了。但即使你让我略微等了一会儿,我也十分相信你决不是故意迟到的。”
“先生说得不错,”那个人说道,“我是直接从圣・安琪堡来的,我费了不少劲儿才设法和俾波谈了一次。”
“俾波是谁?”
“噢,俾波是在监牢里干事的,我在他身上花了一年的功夫才打听出教皇堡里的情形。”
“真的!我看你这个人倒是很能深谋远虑呀。”
“您知道,未来的事是谁也难以预料的呀。或许这几天里我也会象可怜的庇皮诺那样陷进罗网,那时我倒非常高兴能有一只牙齿发痒的小老鼠在我的网上咬几个小洞。”
“说简单点吧,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星期二下午二点钟要杀两个人,这是罗马每一个大节日开始时的老规矩,人们对这一仪式都很感兴趣,一个犯人将被处以锤刑:那家伙是个没良心的流氓,他谋杀了那个抚养他长大的教士,真是一点都不必可怜他的。另外那个被判处斩刑,而他呀,先生,就是那个可怜的庇皮诺。”
“你还想怎么样呢?你不但在教皇的统治下招兵买马,而且还闹到了邻邦那去,闹得他们害怕,他们当然很高兴有个机会杀一儆百啦。”
“但庇庇诺根本不是我的部下,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牧人,他唯一的罪名就是供给我们粮草罢了。”
“这样说来,他的确是你的一个党羽了。你注意一下他所受的优待吧,假使他们捉到你,就要在你头上打一锤,而他只不过被判了个斩刑。那样,那天的娱乐节目就会多一个花样,多一幕热闹场面来满足观众了。”
“但他们根本想不到我也正在为他准备一个场面,要吓他们一吓哩。”
“我的好朋友,”穿披风的那个人说道,“请原谅我说一句话,在我看来,你的心里十足象是想要干一件傻事。”
“我只不过是想不要让那可怜虫被杀头。他之所以受苦完全是因为帮了我的忙的缘故。圣母在上,我要是袖手旁观,让那个勇敢的人象这样死掉,我就是一个懦夫,连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派二十个能干的人,包围断头台,当庇皮诺被带上去行刑的时候,我就发出一个暗号,大家就一拥而上,用小刀子赶退卫兵,把犯人劫走。”
“依我看,这个办法既危险又没把握,我确信我的计划要比你的好得多。”
“先生的计划是什么?”
“是这样:我送一万毕阿土特给某个人,这笔钱花得很划算的,那个接受钱的人可以使庇皮诺的死刑缓期到明年,在那一年内,我再额外送一千毕阿士特,使他从牢里逃出来。”
“你觉得一定能成功吗?”
“Pardieu!”穿披风的那个人用法语说道。
“先生说什么?”另外那个人问道。
“我说,好朋友,只伸出一只手来花点钱,比你的全队人马用小刀子,手枪,马枪,加上散弹枪来卖力要有效得多。所以,让我来办吧,结果如何,大可不必担心。”
“好极了!但假如您失败了,我们还是要干的。”
“你喜欢怎么预防尽可随便你,但缓刑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要知道刑期就定在后天,您活动的时间只有一天啦。”
“那又怎么样?一天不是分成二十四小时,每小时不是分成六十分,每分钟不是分成六十秒吗?嘿,在八六四○○秒之内,有很多事可办的。”
“我怎样才能知道大人是否成功了呢?”
“噢!那非常容易。我在罗斯波丽宫定了三个最后的窗口,假如我把庇皮诺所要的那个赦罪令弄到了,则旁边的两个窗口就挂黄缎窗帘,中间那个挂白缎带大红十字的窗帘。”
“大人派谁去送缓刑令给执行官呢?”
“你派一个人来,叫他扮成一个苦修士的样子,我把命令交给他,穿上那套服装,他就可以一直跑到断头台前面,把公文交给执刑官,由执刑官交给刽子手的。目前,先通知庇皮诺一声,把我们所决定的事告诉他,别让他吓死或吓昏。不然,又要无谓地为他花一笔钱了。”
“先生,”那人说,“您大概可以完全相信,我是信任您的,是不是?”
“至少我希望这样。”穿披风的那个侠士回答道。
“哦,那么,假如您救出了庇皮诺,从此以后,您不仅获得了我的信任,而且还可以获得我对您的吩咐的服从。”
“你得想一想,我的好朋友,你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多大的圈套,因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要提醒你自己的诺言,轮到我来要你帮忙,要你出力的时候了。”
“让那一天到来吧,迟早都好,那时先生尽可依赖我,正象我在这次**烦里依赖您一样。即使您在天涯海角,只要写信通知我,叫我去办一件如此如此的事情,那件事就算办成功了,因为我一定会把它办成功的,我以上帝的名义向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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