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黎斯特》第86/164页



「选择一张人类的脸去爱吧!」他嘲弄着我:「难道你还没看出犯了大错吗?一个是毫无理性的憎恨你,而她呢?幽冥的血使得她更加冷酷无情,不是吗?即使是她,强壮如她,有时候也难免因为化身不死幽灵而恐惧,那时,她会责怪谁呢?」

「你是一个傻瓜。」卡布瑞低低说着。

「你曾经试图保护那个提琴手免於此难,然而,你从来没想到庇护她。」

「别再多说了。」我答道:「你让我恨你,这是你的目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而你是明白的。但是,你们将永远不会明了一点:你们彼此之间的憎恶於怨恨有多深,甚至不明白彼此的爱於所爱的苦有多麽深。」

他顿住了,而我无言以对。他所说的正是我最害怕的事,偏偏我不知道如何辩解驳斥。

「如果你现在离弃我,跟这一位在一起――」他继续口若悬河:「你将逼得一试再试,尼古拉斯绝非你所能掌握,而她呢?已经在探讨,她要如何能从你这里获得自由。你跟她完全不同,你绝不能忍受孤独。」

我无话可答。卡布瑞的眼睛眯小了起来,她的嘴角也显得更加残酷了些。

「所以,当时间到了,你只好另寻其他凡人――」他无意让我喘一口气:「希望幽冥法术能再一次,为你带来一心一意追求的爱。而为了这些新生的,残缺不全的,难以逆料的孩子,你只能尝试在避难城寨开新风气,来抗拒时代演变。你的城寨要延续半世纪,那可不啻是监牢呢!我不妨先行警告,只有跟和你一样聪明有力者同心协力,则真正抗拒时代演变的避难城寨,其建有付诸实现的可能。」

抗拒时代演变的城寨,纵使我愚昧无知,这个字义也自有不可忽视的力量。我内心的恐惧延伸了。延伸至上千其他的领域之中。

他虽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在火光之下,他显得无以形容的俊美,深褐色的发绺垂在光滑的前额,半张的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纵使我不能依循旧形式,难道不能彼此互相拥有?」他问道,声调又变成是召唤了:「还有谁能了解你的受苦?有谁能了解,那一天站在剧场小舞台,你恐吓所有你曾经爱的人时,你的心境是多麽黯然神伤?」

「别说那些了――」我低语喃喃,浑身软弱无力,迷醉在他的眼神和他的声音里。心里感到的是近乎那晚在城垛的魂销魄荡。我倾全意志之力,想伸出手拉着卡布瑞。

「那一天,当我变节的徒众,随着你珍爱的提琴手的乐声起舞,他们在一起筹划鬼怪的大道表演事业,你内心里在想什麽又有谁真正明了呢?」他一句又一句的逼问。

我一语不发。

「吸血鬼剧场!」他的嘴展开的最感伤的微笑。「她真能理解那有多麽反讽,多麽残酷吗?当你犹是一个年轻人,站在舞台上,听到观众对你欢呼喝彩,那种感觉滋味,她想像得到吗?当时光是你的朋友,而非像如今乃是敌人;当站在侧翼,你伸出手来,你的凡人爱友投身入怀;当你的家人站在一起反对你……」

「住口!请你!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你心灵深处的秘密,有谁知道吗?」

巫术,这是巫术!还有谁能运用得更熟练更技巧?来我这里吧。当你锁紧在孤寂轨道里运行,我将成为太阳环绕照耀着你,我的光将揭露所有秘密;我所拥有的魅力和威力,是你一无所知的,因此我将轻易控制你,拥有你或毁灭你!在这些词藻华丽的语言包装下,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又是什麽呢?

「我先前也问过你――」我说:「你究竟要什麽?真正要什麽?」

「你!」他说:「你和她!我们叁个就在目前的岔道上结成一体!」

难道不是我们投降於你?

我摇摇头。我看到卡布瑞也同样表示出反弹於谨慎的神情。

他并不生气,也没有怨恨之色,然而他再一次以欺哄的语调说:「我诅咒你!」听来的感觉,却有如他在朗诵一样。

「在你击败我的这一刻,我提出这样的建议――」他说:「当你的幽冥之子反过来打击你,当他们来反抗你时,记住我的提议,记住我。」

我内心深受震撼,比之在瑞诺剧场时,面对着尼克绝裾而去的感伤可怕结局,还更加震撼;纵使在圣婴公墓的墓穴,我也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此刻回到塔楼里面,我却尝到恐惧滋味了。

某些怒火又在他心里燃烧,火势太强烈,他已无法控制。

我看到他低下头走开,他变得小而轻,站在火炉前,手臂环抱胸前,思索着要如何威胁并伤害我。我听到他内心的话语,只不过这些话尚未在间说出前,已经融散了。

也许是蜡烛的蜡在烧融,也许是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反正我的幻象受到干扰;就在心神微分的那瞬间,他的身影顿然消逝,或者说他试图消逝,我看见他如一道黑光似地飞跃过壁炉。

「不――」我叫出来,对着某些我甚至看不见的东西冲过去,我抓住他了,依然是实体,正在我的掌握里。

他的动作已经够迅速,但我更加迅速。我们面对面,站在地穴门口。我仍然只会说着最简单的否定字,反正我绝不让他就此离去。

「不能像这样,我们还不能分手,我们不能这样含恨离开。我们不能!」我的意志力於决心骤然融化,我抱着他,紧紧的抱着他,他即挣脱不了,也动弹不得。

我不在意他究竟是什麽,不在意他一面撒谎,一面想毁我的那一刻;也不在意他试图要征服我。甚至,我已不再是凡人,也不可能再成为凡人一事,我也不在意了。

我只盼望他留下来,我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是什麽,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然则,事情未必如他所预期,他的威力未必能超越我,他更未必能分化我於卡布瑞。

但是,我仍然不会明白,他真了解自己的要求是什麽吗?对他自己所说那些纯真无邪的话语,他真有可能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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