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第3/231页


  江倦刚攥紧红绸,就发现了一丝不对。
  身旁的男人,动作似乎顿住了。
  他抓住红绸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苍白的皮肤下浮出几根青筋。薛放离半阖着眼,眉头皱得很紧,另一只手放在太阳穴处,似乎痛苦到了极点。
  他头痛欲裂,犯病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喜堂内的所有人――王府的高管事、丫鬟、仆从、侍卫,甚至是喜婆,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他们的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高管事把手伸往衣襟,因为手指抖得厉害,他摸了好几次才顺利拿出药瓶,颤巍巍地向外倒药。
  “叩叩叩――”满堂静寂中,唯有瓶口磕在手心的声音,然而几经倾倒,高管事都没有倒出药丸,他脸色一白,意识到了什么。
  药没有了。
  他呼吸一滞。
  “王、王爷……”
  “你头很疼吗?”
  高管事与江倦同时开口,高管事又惊又怒地望向他――整个喜堂之中,唯有这位三公子还站立着,高管事一时不知该说他是无知无畏,还是勇气可嘉。
  满京城人所皆知,离王虽病体沉疴,但他喜怒无常、鸷狠狼戾,若是碰见了他,又恰好赶上他发病,便可以等死了。
  江倦接收到高管事的眼神,很是不解,当然,他更不解的是怎么所有人都跪下了,不过这又好像不太重要。
  迟疑片刻,江倦问薛放离:“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说不定可以缓解一点。”
  当初在做心脏病手术之前,江倦其实还去中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毕竟手术的成功率太低,家人极力反对冒险。他每天在病房里什么也干不了,连散步都不能走远,江倦只好去隔壁病房跟老中医学推拿。
  虽然只学了皮毛,不过应该还是能缓和一点痛感吧,就当感谢他刚才扶了自己一下。
  江倦等了一会儿,见薛放离不搭腔,还以为是他不信任自己,又补充道:“我真的会推拿。”
  薛放离终于掀起眼皮,血丝几乎染红他的眼睛,痛苦之意也不言而喻,他盯着江倦,面无表情道:“好啊。”
  “啪”的一声,高管事头上的冷汗滴落,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江倦的眼神与看死人无异。
  唉,也不知三公子没了,宫里的贵人会不会怪罪下来。
  江倦丢开红绸,把薛放离按坐到椅子上,浑然不觉男人落在他脖颈上的目光,以及眼神之中极为惊人的戾气。
  猝不及防地,薛放离抬起手,指尖触上江倦的皮肤。
  江倦一愣,“怎么了?”
  薛放离置若罔闻,五指微微合拢,将要使力,他又闻到了一股清香。
  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草香味。
  他动作一顿。
  头痛所引发的烦闷与焦躁,似乎被什么抚平,薛放离嗅着这个味道――这个他不讨厌、甚至还颇是喜欢的味道,心绪竟在渐渐归于平静。
  薛放离手指很凉,江倦瑟缩了一下,他又问了薛放离一遍,“怎么了吗?”
  薛放离望入少年清亮的眼中,顿了一顿,语气平淡道:“这里有颗红痣。”
  江倦低头,红痣恰好在颈窝处,他看不见,不过江倦还是惊了一下。
  好巧啊,他这儿也有一颗红痣。
  江倦胡乱点点头,“嗯,是有一颗。”
  薛放离收回手,江倦也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开始帮他按揉了。
  少年力道很轻,穴道也找得很准,但也仅限于此,他只是会而已。薛放离却没有制止,他双目轻阖,一言不发地闻着少年身上的气息,周身的戾气也跟着消散于无。
  高管事跪了许久,始终没有听见惨叫声,他试探地抬起头,当即惊掉了下巴。
  怎么回事?
  王爷怎么没杀人?
  这不应当啊。
  高管事愣在原地,目光也跟着停留了太久,薛放离似有所感地看他一眼,高管事当即一个哆嗦,猛地匍匐在地,心脏也扑通扑通狂跳一通。
  薛放离神色倦怠地开口:“滚去取药。”
  高管事急忙应下:“是!”
  他一头冷汗地站起来,扭头就跑,恨不得拔足狂奔。
  江倦给薛放离揉了好一会儿,嫌累了,他开始偷懒,企图用说话代替动手,“王爷,你总是会头痛吗?”
  “嗯。”
  其实这也是江倦第一次实践推拿,他是从小被宠大的小孩,再加上身体不好,家里几乎把他当眼珠子在疼,好在江倦被养得性格不错,除了吃不得苦以外,没什么坏毛病。
  江倦又问薛放离:“我的推拿是不是还不错。”
  “……尚可。”
  江倦心满意足。
  没多久,高管事回来。他似乎一刻也不敢逗留,出去时一身冷汗,回来时又是一身急汗,薛放离接过药瓶。
  推拿大师趁机跑路,江倦低头看看,好奇心发作了,他记得文中并没有明确地介绍过离王的病,只说无法治愈,便问道:“王爷,您的病是什么呀?”
  喉结滚动几下,薛放离服下药丸,目光却是陡然冷了下来。
  什么病?疯病。
  他漠然地望着江倦。
  尚书府上不受宠的三公子,说是从小在乡下长大,性格胆小又畏缩。他看不然。
  胆子倒是大。从被送进离王府起,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想杀他,易如反掌。
  不过……
  薛放离想起少年的眼神。没由来的雀跃与期盼,明净得好似没有惹上一丝尘埃,看他便是看他,没有惶恐,更没有不安,只是看着他而已。
  杀了他,不至于。
  赶走便是。
  思此及,薛放离缓缓开口:“咳血。”
  药物似乎缓和了他的痛苦,薛放离又披上了那层温文尔雅的皮囊,只是神色之间却多出了几分疏离。
  咳血啊。
  江倦睁大眼睛。
  会引起咳血的疾病,好像都蛮严重的,难怪书里的薛放离会在成亲第二日去世。
  江倦叹了口气,然后非常诚实地问薛放离:“王爷,你好点了吗,还可以接着拜堂吗?”
  “拜完堂,从此你便是离王府的人了,”薛放离轻叩药瓶,漫不经心地说,“本王时日无多,只会委屈你。”
  “不委屈,”江倦眨眨眼睛,如果快乐做咸鱼也是一种委屈,他真的愿意委屈一辈子。江倦真心实意地说,“王爷光风霁月,算是我高攀。”
  薛放离瞥了他一眼,“趁还未拜堂,送你走,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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