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宠妃一路躺赢》第133/169页


  无忧因每天都能见到爹爹,倒是不怕了。薛氏照料得周全,无忧依旧是从前乐陶陶的性子,没什么不妥。
  宗朔放下心,静了片刻,终于决定往平乐宫去。
  尹贤妃已被困多日,终于盼到了皇帝来问。她一身素衣,不作粉饰,见了皇帝便直接跪下告罪,“臣妾失察,未能照拂好宫妃姐妹,请陛下降罪。”
  她虽怨恨,却十分清醒。幕后主使固然不是她,然而她掌六宫之权,举凡哪个小人想往她头上泼脏水,她定是百口莫辩。与其一味强调自己无辜,还不如在皇帝面前先认下罪名,做出乐得承担的姿态。以退为进的策略,在男人这里,向来是最好用的。
  宗朔盯着她看了一会,并没叫起,直截了当地问:“贤妃,你可知是何人陷害谢修媛?”
  尹贤妃心头一跳,有些摸不准皇帝为何这般直接。她沉吟少顷,摇了摇头,“请陛下恕臣妾无能,臣妾不知。”
  宗朔“嗯”了一声,语气淡然道:“是,若你知道,便是欺君罔上、知情不报。若你不知,最多就是失察疏忽,你自然不知。”
  “……陛下?”尹贤妃愕然抬首,皇帝此言诛心,莫不是暗指她早有算计?
  宗朔迎上尹贤妃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将这番话带过,“贤妃既不知,那就猜一猜吧。你掌理六宫已一年有余,六宫嫔御也无新人,你应当都了解的。你来说说,会是谁有意加害修媛,朕听一听你的想法,也看看你管宫这一年,可有什么长进。”
  尹贤妃被皇帝这套问法弄得有点懵,她本以为皇帝只是来议她的罪,早想好了自我剖白的说辞。她与谢小盈素无恩怨,既没什么来往 ,更谈不上利益相对,这宫里每一个女人看起来都比她更有嫌疑,因此尹贤妃心中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在皇帝面前洗清自己的污点。
  然而,皇帝眼下看起来似乎并不疑她,反倒像是考量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起,尹贤妃压抑多年的心思顿时浮动起来。她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谨慎地在大脑中小心措辞。
  谢小盈这几年于宫内确实没怎么树敌,唯独一个林氏曾与谢氏起过龃龉,但很快便落了下乘。林氏虽曾得过宠,然她未在宫内掌权,出身更是低微,于延京城内毫无势力相助。若说她有本事害了正在风头上的谢修媛,皇帝恐怕不信。其余嫔御中,杨淑妃与杜婕妤都与谢氏交好,自然更无疑点。金氏虽被谢氏夺宠,但她以异族身份,能至九嫔之位已十分不易,定不敢生事。
  算来算去,最有嫌疑的人,其实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尹贤妃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人是多么的恨谢氏。恨到她心甘情愿刀剑淬毒,恐怕巴不得亲自动手,除之以后快。
  只她该不该直接告诉皇帝呢?
  尹贤妃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缓慢地攀上宗朔的双眼。她已许多年不曾陪伴在宗朔左右,也实在拿不准,眼前的帝王,是否还是当年由她研墨添香的少年。
  宗朔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竟露出一笑,他挥了挥手,让宫殿中人全部退了出去,随后鼓励道:“若蘅,你想到什么,同朕直说就是。”
  看常路都从殿内离开,尹贤妃略松了口气。身边既无旁人,便说明皇帝没有“审”她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问。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鼓起勇气道:“回禀陛下,大行皇后殿下,恐怨恨谢妹妹已久……臣妾以为,当查一查凰安宫旧人。”
  “不错。”宗朔忍不住,竟笑了。
  他的皇后妒恨他的嫔御至深,已到了六宫中人都有所察觉的地步。偏他还以为,皇后尚能容,需维护,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直至将谢小盈重伤至此。
  宗朔的笑意一点点从他的脸上褪下去,男人脸色温度全无,他开口幽幽道,“贤妃,你既知道大行皇后与谢氏不睦,为何还留凰安宫旧人于慈恩殿侍奉?朕令你管治六宫,你就是这样替朕关照朕的嫔御?”
  他已看了所有慈恩殿宫人的口供,虽没人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几乎泰半宫人都听到过外命妇对尹贤妃的“颂扬”,每个人都供称,贤妃秉公处事,御下有方,若为继后定更贤明,因此,贤妃决不会是加害谢氏之人。
  这样的背书、这样的美名,若说其中没有尹贤妃的筹谋,宗朔决然不信。
  尹贤妃虽神情未变,反应极快地叩首谢罪,但宗朔已起身,漠然道:“你既然也知道自己有宽纵疏忽之罪,朕若罚你,想来你该认得下。即日起,尹氏夺妃号,降嫔位,禁足三十日,你闭宫自省吧!”
  几日后,皇帝忽然以“全仁安皇后孝心”之名,准了魏国公请辞的奏本,左右卫上将军的兵权一分为二,另择将臣取而代之。因皇帝对仁安皇后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缅怀与心痛,众人都以为,皇帝这是准备将国丈手中的军权,向下过度给魏国公世子,以襄助顾家下一代子侄入朝养势。
  很快,仁安皇后灵柩发引下葬,皇帝命中书令杨守宣读哀册,更是步行至禁宫门外奉辞,加令百官徙至城外,哭送皇后。
  礼部选了六十余位世家俊杰为挽郎,其中还有魏国公世子的长子,世子更是亲自扶棺,一路随棺椁行至皇陵。然而,魏国公世子至皇陵方得知,皇帝竟发密旨,不许皇后葬入帝陵之中。魏国公世子大惊,当场闹将开来。礼部侍郎安抚道:“陵寝尚未完全建成,若此时下葬,恐扰仁安皇后芳魂。”
  众人心里其实亦是纳罕,但皇帝正值壮年,帝陵修葺确实刚刚开动未经多久,先葬棺进去,确实有所妨碍。众人一番苦劝,总算将满面涕泪的世子按了下来,哄回宫内向皇帝复命。
  待得魏国公世子入殿觐见,早晨还满面哀容的皇帝,此刻却显得凶狠起来。他朝魏国公世子身上掷了一章本,开口道:“你先看看这个。”
  世子先是茫然,待他翻开匆匆览阅,便又眼神惊恐,陡生冷汗――那章本正是宫正司上报来的宜茹口供。
  重刑之下,宜茹业已伏罪,供出仁安皇后指使她加害修媛,并道明了钩吻来处。
  皇后病危前一度命宜茹亲自为她煎药,尚药局的人不敢违逆,宜茹便借机藏下了每一份药中剂量并不算多、用以为皇后终前阵痛的钩吻根,其后煎水入茶,藉此毒害修媛。
  魏国公世子腿一软,惊惶跪地,拼力叩首道:“陛下,臣与臣父决不知此事啊 !!”
  戕害嫔御事小,宫内行毒事大!魏国公一家出身武门,最知帝王忌惮。仁安皇后在世时多年无出已令顾氏一家上下愁得不知如何是好,顾言薇又在死前犯下此等重罪,纵使他家里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扛不住谋逆不忠的罪名!
  宗朔冷厉道:“你拿这奏本回去,给你父好好看看,毒害嫔御,善妒无子,这就是你顾家养出来的好皇后。”


第127章 劫后余生 谢小盈轻声问:“陛下,害我……
  谢小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加班, 坐在逼仄的工位上在赶一个方案。甲方客户在群里不停更改需求,谢小盈趴在电脑前,一点点调PPT的字体大小。改大了, 客户说不高级, 改小了发过去,客户又说看不清, 她快急哭了。微信的消息一个一个往外蹦,甲方在提意见,领导在私聊里催促,同事的朋友圈在晒约会的餐厅, 她却留在这里一个人加班。
  为什么是她一个加班来着?谢小盈坐在电脑前想,哦,是她自己要独自吃下这个项目。她想年底升职,想换新年加薪, 想攒点钱凑个首付回老家买房, 又还想买一个心仪已久的包包,她想谈一场无所顾忌、不考虑婚姻的恋爱, 想来想去,却连刷软件认识新男孩的时间都没有了。她在一个尴尬的年龄, 似乎还年轻得可以为所欲为、恣意生活,又似乎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去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她处在每一个女孩都会焦虑、惘然的二十六岁。
  梦境一转,谢小盈站在大街上, 漆黑的夜里, 一个人等回家的出租车。谢小盈总是很害怕这种时刻,无声中她被害怕袭遍全身,令人惊恐的颤抖。隐隐的,谢小盈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盈盈……盈盈……”
  谢小盈抬头四顾,马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谁在喊她?总不会是闹鬼了吧!
  她更怕了。
  谢小盈感觉自己僵在了原地,周围明明熟悉的环境却变得陌生起来。她恍惚中已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心里只剩下强烈的恐慌,一点点占据所有的意识。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响,叫她醒来,又说要带她回家。谢小盈被吓坏了,她忍不住想跑,想挣扎,可左右一顾,才发现自己陷在一团黑雾之中,看不到出路。
  到底该往哪里去……到底怎样才能回家!!
  谢小盈猛地动了一下身体,整个人仿若自空中坠落,蓦地睁开了眼。
  一瞬间,她下意识认为自己是从某个通宵加班之后的夜里醒来,伸手就想摸枕边的手机,生怕漏掉了客户的微信。然而,她手臂才抬起来,有个人冲上前,将她的手牢牢攥住,那人惊喜道:“盈盈!你醒了?”
  是梦里的声音。
  谢小盈双眼很缓慢地在那人脸上慢慢对焦……是宗朔。
  所有错位的记忆像呼啸而过的列车,碾压着她的大脑疾奔而来,脱节的情绪充塞进谢小盈的胸腔。她感到自己眼眶有些发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刹那的恍悟。
  她已经回不去了。那些痛苦、迷茫,充满了抱怨,浑浑噩噩的社畜人生,以一种她谈不上该高兴与否的方式,永远地结束了。
  既没有加班到怨念崩溃的深夜,也没有了藏着小小野心汲汲营营的白天。
  好或不好,都容不得她选择。
  谢小盈眼角无知觉地往下淌泪,宗朔坐在床畔,俯身下去,将谢小盈轻轻地拥住,“不哭了,盈盈,不害怕了,已经没事了。朕说过会救你回来,你看,这不是还好好好的?”
  她闻到皇帝身上有一种陌生的味道,还混了浓重的药气。谢小盈很吃力地抬手,攥住了皇帝的袖口,“陛下……无忧,怎么样?”
  “无忧好着,这几日朕常看她,你放心。”宗朔连忙说,他知道她挂念女儿,立刻让宫人去传薛氏与公主,又令人传侍御医们进来。众人围上,扶脉的扶脉,喂药的喂药,宗朔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远处俯看着谢小盈。
  没过多久,乳母薛氏便领着无忧进到殿内,侍御医们避让到一侧商议,给公主让出了路。
  无忧多日没见母亲,一见到谢小盈,她就委屈地哭起来,谢小盈纵虚弱,也忍不住撑起身子去搂无忧小小的身子。无忧何其灵慧的孩子,她自己抽抽噎噎的,还不忘伸手摸谢小盈的脸,小大人似的说:“爹爹说娘娘累坏了,娘娘不抱无忧,娘娘歇歇。”
  谢小盈攥住无忧柔软的手指,贴再嘴边亲了一口,母女二人俱是泪目,谢小盈却努力冲女儿笑,“娘娘已经不累了,无忧不哭,不让娘娘担心,好不好?”
  无忧闻言便自己去擦眼泪,宗朔这才过去亲自抱起女儿,对谢小盈道:“你多日未进食,全靠汤药吊着。既醒了,朕叫她们做些粥来,你尽量吃一些,好不好?”
  谢小盈点点头,虽想与女儿多待一会,但也看出来眼下颐芳宫混乱,就让宗朔先把无忧交给乳母了。
  陈则安趁机上前道:“修媛既醒了,便不会再有什么大差池了。钩吻又名断肠草,此毒最伤肠胃,饮食上还需要修媛额外注意。待修媛身体徐徐恢复,还要请修媛多下地走一走。钩吻令人生痹症,若要检验清毒效果,还得看修媛自己四肢感觉如何。”
  交代完,众御医便拟方子告退。
  因不知谢小盈哪日能醒来,颐芳宫从早到晚不间断地备着餐食,以供需要。不过三两句说话的功夫,荷光又领着人端了粥进来。谢小盈死里逃生,颐芳宫众人都是忍着泪在侍奉。谢小盈看荷光昭然清瘦,便忍不住问:“我……昏迷了多久?”
  宗朔坐在床畔,正亲自往谢小盈身后垫着软靠,扶她坐好,他抬头看了眼谢小盈消瘦的容貌,低声答说:“已有八日了,朕当真是日夜难安。”
  谢小盈起先还有些朦胧的视力,眼下方恢复正常。她垂首去看宗朔,男人眼底竟然也有一片骇人的青黑,两颊也陷了一些。因宗朔本就轮廓比寻常人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更觉得他不怒自威,显出三分凶狠意味。
  然而,察觉谢小盈的视线,宗朔却是说不出的惭愧,他避开首,语气近乎染了些哀意,“……盈盈,朕害你受此大难,实在对不住你。朕……愧对你与无忧,你怨也好,恨也好,想与朕置气、闹别扭,朕都由得你。从今往后,你若不宽恕朕,朕便以罪人之躯守着你们母女,直到你原谅朕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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