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英雄气短啊》第15/21页



英沅拨转马头,两人一打照面,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就战到了一处。几个回合下来,便已分出胜负。那英沅饿了几天,又恶战了这许久,身上多处挂伤。陈健却是以逸待劳,又勇猛无敌,因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瞅准了一个空隙,就将英沅逼下马来。

凤军一见主帅得胜,纷纷起哄叫好。谁知英沅落马後,竟又奋起身形,拔出腰中佩剑,一阵叮当乱响,又被他伤了几个士兵,气的陈健暴跳如雷,也跳下马来,扔掉大刀,赤手空拳截住英沅缠斗起来。

其实认真说起,英沅此时已撑不住了,完全是凭著心中一点复仇怒火苦苦支持。奈何英雄末路,眼看著身上伤口多有鲜血涌出,自己头晕眼花,显是败局已定,耳听得凤朝士兵一阵阵喊著:“将军好神勇,活捉他,活捉他。”不由得把心一横,暗道:该是我以身殉国的时候了。手中剑勉强挽了个剑花,逼退陈健的长刀,反手就向自己前心刺下。

陈健大惊,大吼道:“好胆色。”一边出手如电,堪堪封住英沅剑势,电光火石的功夫,凤军已一拥而上,将英沅架住捆了起来。

陈健来到英沅面前,仔细打量了一回,嘿嘿笑道:“奶奶的,你们兴州城真是人杰地灵,出了个英知府,还有你这麽一个仙女儿似的武将,手上功夫著实的不含糊,若非饿了许久,咱们两个还真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说完回头四望,高喊道:“儿郎们,找没找到那个知府?”四周士兵整齐划一的摇头,也高声回应:“禀将军,遍寻城内外,没找到穿著知府服色的人。”

“你们这些笨蛋,那知府也许换了常人装束呢。”陈健放声大吼:“去,把兴州城里所有的书生都给我挑出来,记住,对英知府务必要恭敬有礼,好言相劝,兔崽子们,要是那知府在你们眼前自尽殉国了,我就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狗头踢,听到没有?”士兵们齐声答应。

陈健又转回头,看著正拿冷冽目光打量自己的英沅,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叫什麽名字啊?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怎麽样,从今往後跟哥哥干吧,那个……我们都是以拯救……恩……天下苍生……对,是天下苍生……为己任,决不是那……攻城掠夺的强盗军队可比。”一句豪言壮语被他说得结结巴巴,令他有些不好意思,心道自己果然不是煽动人的料。

“最後一句话,是你们皇帝教的吧?”英沅冷冷道,陈健登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哈哈哈,好小子,你连这个都知道,可见一定很熟悉我们皇上。那个……恩,没错,你一定也和英知府走得很近,来……告诉哥哥,那英知府长什麽样子,穿什麽衣服?你放心,我对他绝对没有恶意的。”

英沅冷笑一声,恨恨在陈健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大义凛然道:“不知道。我也不会投降,你就别在这里假惺惺做戏了。”他故意要惹怒陈健,却没想到陈健只是愣了一下,然後一把抹去脸上唾沫,不赞同的摇头道:“真是个强种,和俺老陈差不多。”

倒是旁边的士兵,见自己敬若天神的主帅竟被英沅如此侮辱,都十分的气不忿,当时就有几个高壮士兵走出,大吼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跪下投降。”说完一起用枪杆向英沅膝盖处扫去,逼他跪下。

陈健急道:“奶奶的,谁让你们动了,还有没有点军纪。”只是为时已晚,几条枪带著强劲的风声,悉数砸在英沅腿上,登时一股奇痛入骨,只疼的英沅眼冒金星。一个身子眼看已把持不住,就要跪倒在陈健面前。心中长叹道:“那个嗜战的魔鬼要生擒我,无非是要我随他,想我深受皇上大恩,故国已亡,怎能厚颜陪伴敌人,罢了,今日败局已定,也是天意如此,我当一死以报故国皇恩,也是死得其所,无悔无怨。”想到这里,将身子猛然後仰,他身後就是护城河,士兵们又都在枪打来时避开了,因此竟无丝毫阻挡。待陈健察觉出他意图,营救哪还来得及,只听“扑通“一声,英沅瘦弱的身子已然入水。溅起老高的水花。

陈健和其余士兵全都愣住了,万没料到这少年性子如此之烈,忽闻身後几声撕心裂肺的凄惨呼唤:“英大人,沅儿……”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陈健吃惊回头,只见己方士兵押著几个身著捕快服色的俘虏和一个胖妇人,那捕快们和胖妇人拼命挣脱了敌人,都往这边奔来,一边大叫道:“英大人,沅儿,我们来陪你了。”

陈健忙命几个士兵上前摁住他们捆了起来,他这一吓非同小可,说话都结巴了:“你们……说……那个人是英沅?可他明明穿著武官服色啊?”

胖大婶啐了一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沅儿文武全才,这兴州城的文武最高官职都是由他担任……”未等说完,陈健已惨叫一声,仰天长嚎道:“苍天可鉴,皇上啊,不是俺老陈有意伤他的啊。”一边手忙脚乱的脱著衣服,带著哭腔道:“你个小娃娃,咋这麽强呢,俺都说了要对你恭敬有礼,你咋不对俺说实话呢?还跳河来陷害俺。”又抬起头对那几个呆怔住的士兵道:“你们这些兔崽子,俺这回可是被你们害死了。还不赶紧脱了衣服跟俺下河救人。”

一时间,护城河边就如同下饺子般,跳下了无数凤朝士兵,不一会儿,便将喝了几口水导致昏迷的英沅给抬了上来,此时咸智垒也已赶到,他颇精医术,一番救治後,英沅总算没有了性命之忧,他身上伤虽多,却没有致命的,咸智垒也都精心包扎妥当了。

胖大婶等人呆呆看著这一切,半晌方醒悟过来一定是凤准吩咐他们好好对英沅的。想起凤准,更是气愤,正要开骂,只见十几名炊事兵抬了几口大锅过来,里面俱是香喷喷的白米饭和菜肉汤,香气四溢,他们都饿了几天,看到这景象,口水都快流了下来,心道凤朝士兵的夥食还真是奢侈,难怪人家都说凤朝国富民强,只是这麽强大的国家,干吗要来和他们这个小国过不去呢?真是气人。

正想著,忽听陈健道:“带他们一起到俘虏营里用饭。”又指著胖大婶道:“这妇人可能与英知府有些渊源,就让她在这里吃,等英知府醒了好伺候。”

几个士兵押著胖大婶进了营帐,英沅还躺在床上昏迷著,一张俏脸惨白如纸。胖大婶悲从中来,忍不住哭道:“作孽呀作孽,好好的一个人,就生生被你们折磨成了这样。”说完一把掀掉小兵端来给自己的饭菜,大声道:“老娘不吃你们的东西,别枉费心机了。”

陈健心知现在不是规劝的时候,只得退了出来,郁闷的听著胖大婶在帐里咬牙切齿的咒骂自家皇帝,最後实在不忍再听下去,来到咸智垒的帐房,垂头丧气道:“给皇上的信已经送出了吗?”

咸智垒点头,陈健一屁股坐下,苦著脸道:“你说说这事是怎麽说的,真的不关俺的事啊,俺自从看了英知府写的那幅对子,那对他是敬佩的很,谁知他偏偏这麽强,还投了河,要不是那河水浅,这会儿早见阎王去了,你说皇上还不得扒俺的皮啊。”

咸智垒淡淡道:“这会儿想这些干什麽,大韩朝咱们已经彻底攻陷,相信不久朝廷便会派人来接手,也就没你我的事了。只是如今,这英知府身上有伤,又操劳过度,再加上长期饮食欠佳,种种加起来,短时间内是不能送往京城的,也只好请皇上耐心多等几日了,陈健,你可要日夜派人守在他身边,这个人性子太烈,保不准什麽时候就撞了墙。”一语未完,帐内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笑声,离影现出身形,对他们微笑道:“这个不劳二位大人操心,离影会寸步不离英大人身边的。”

当下计议已定。果然一个月後,凤朝派来了一批青年才俊接受改造韩朝所有的城市。最令陈健咸智垒等讶异的是,凤准和小福子竟然也赶来了,而且还有长公主带著宫中众多宫女太监随行,就连朝廷里的几位老大人都不能幸免於难,被拖著一路来到这里。

陈健看到右相国那想要把自己扒皮的目光,吓得一缩脑袋,低头小声嘟囔道:“是皇上派俺打仗的,老大人盯著俺干什麽?又不是……”未等发完牢骚,凤准已经不顾形象的直接从龙撵上跳了下来,抓著陈健就是一迭声的问:“沅儿呢?他在哪里?你把他给朕安排在哪里?”看那架势,陈健的回答只要稍有不慎,他就能把眼前的爱将给生撕了。所有的旁观者不由都为可怜的陈健捏了把冷汗。

陈健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用手指著远处最大的一座帐篷:“在……在那里皇上……臣都是按照您吩咐的……好吃好喝供著他,也没虐待俘虏……”不等说完,凤准已冷哼了一声道:“是吗?你按照朕的吩咐?朕可不记得什麽时候吩咐过你把沅儿扔下河去,你给朕等著吧你……哼哼……”说完不理一脸惊恐的陈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那座大帐。

“主子,不是俺扔的,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啊。”陈健一脸惊恐对著已经跑远的主子狂吼,然後瞪著不甘的双眼望向身边的军师:“搭档啊,我亲亲的搭档啊,你给皇上的信里是怎麽写的?你不会是想害死我吧?”

咸智垒一脸沈思的望著陈健:“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赶紧收拾行李逃跑,因为我在信里不但阐明了是英沅自己跳下水的,而且为了龙体安康,我对英沅满身是伤只字未提,你觉得皇上在看过他後,能饶了……”话还没说完,陈健已经拽著他就走。

咸智垒一皱眉头,想挣脱陈健的手:“你干什麽?”却见陈健青筋暴露,大吼道:“当然是逃跑了,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啊。”那边长公主饶有趣味的看著两人,对身边的太监小禄子道:“陈将军和他的军师很有趣嘛,我都不知道他们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亲密。”说完像是想到了什麽,掩嘴笑起来,听得身边的小禄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再说凤准,箭一般冲到了营帐门口,却又忽然生生停下脚步,反而不敢进去了。见到英沅该说什麽,他会有多恨自己,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的怒火。此时真是百种滋味在心头,虽然两人分离还不到半年,却著实的有一种“再回头已百年身“之感。

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何况咸智垒在信上也说过英沅在自己走後,又伤又怒,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再加上为了战事操劳过度,整个人已瘦的脱形,且严重的气血两虚,要好好的补养才行。结果好容易把他抓住了,他却在最後关头慨然投河,喝了许多水,差点没把命丢了。信上虽聊聊几语,却看的凤准胆战心惊,再顾不上什麽千金龙体,到底不顾劳乏又亲自赶了来。因此站在帐外思忖了半天,心道自己来是干什麽的,难道还能总不见英沅吗?於是一咬牙,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一挑帘子,迈步进了帐中。

彼时英沅正靠在榻上,他因身体虚弱之极,又坚决不食凤军食物,那些补品都是陈健命人灌下去的,因此身子也没什麽起色,每日里昏昏沈沈的歪在病榻之上。好在有离影在一边寸步不离的守著,否则如今早已自杀成功,身往极乐世界去了。

凤准进来就看到这副景象,心里立刻泛上一阵深刻的痛楚,恨不得立刻飞扑到英沅身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抚慰。离影见了他,也不惊讶,似乎早知道他会来,施施然行礼道:“属下离影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沅本来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离影的话,一个身子猛然一震,抓著床头就坐了起来,刚睁开双眼,就觉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一阵晕眩袭来,又身不由己的倒了下去。只把凤准吓得,再也顾不得什麽有没有脸面对英沅,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触手只觉英沅果然已是弱不禁衣,不由又是内疚又是难过,喃喃道:“沅儿,沅儿,你受苦了,都是朕害的你?”

英沅用力挣了几下,奈何身上哪有半点力气,喘了半天,只好放弃,一边匀著气道:“你是谁?是大凤朝的皇帝陛下吗?真奇怪,你抱著我干什麽?你……应该将我这个不识好歹,拼死反抗,誓不投降的韩朝旧臣绑赴法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才是……咳咳咳……”

凤准听他字字控诉,又见他拼命咳嗽,一颗铁石心肠早已化成了铁水,黯然道:“沅儿……有些话,我们等过一阵再说,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未等说完,英沅已死命推开了他,高声道:“过一阵子再说?干什麽?心软了?真是奇怪……咳咳咳……我……我向来听说大凤朝的皇帝嗜战成瘾,性情如铁……对……战败国的皇族臣子从不手软……咳咳咳……为何此时……却对我这样一个宁死不降的……韩朝余孽……如此宽大……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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