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英雄气短啊》第14/21页



陈健之所以被凤准器重,便因为他天生是一员猛将,在战场上,无论刀山火海,陷阱困境,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因此他手下的士兵个个拼命,所向披靡。用陈健自己的话说就是:谁说战场上瞬息万变,管他怎麽变,奶奶的俺就一往直前,反正胜利的总会是俺们这群拼命的狼。要是加只狐狸,就更不用说了。他口中的狐狸就是帐下最狡猾多智的军师。也正如他所言,自从当上了凤朝的大将军,他和自己的军师未尝过一次败绩,为凤准掠夺了无数土地城池,更建立了凤朝铁骑的赫赫威名。

因此如今,一个小小的兴州城竟然攻了两个半月还没有攻下来,就实在让他不能忍受了,凤准给他的交代早就丢到了脑袋後面,天天在帐里暴跳如雷的骂:“奶奶的英沅小儿,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都吐血了还能把老子压制了这麽久,奶奶的看等我打下了兴州,把你抓起来,非得狠狠打一顿出气不可,奶奶的,我倒要看看你是个铁人还是个钢人?”

这一天,是攻打兴州的第七十九天,陈健早晨一起来,攻了一次城失败後,照例又在营中开始了他的每天一骂,军师咸智垒坐在一张木案後,悠然自得的品著茶,丝毫不把面前的暴兽放在眼里。

陈健看到搭档那副悠闲样子就有气,恨恨道:“你还坐得住,还能喝得下去茶,没看见老陈俺都三天没吃饭了吗?奶奶的,你一向说自己智慧超群,才思敏捷,那些自夸的言词咱们大凤朝除了皇上,就没人能比得上你,怎麽现在倒是束手无策了呢?这兴州城已经成了一座孤绝之城,可就是拿不下,要不是儿郎们的铁甲够硬,现在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奶奶的你倒是快点想个办法啊,要是这仗打到过年,俺老陈还有什麽脸面去见皇帝和那些朝中的将军,你也脸上无光不是?”

咸智垒听他这样说,眉毛一挑,放下了茶杯笑道:“你就是著急,既然知道兴州已经成了一座孤城,早晚可破,攻城之举大可不必,只需在这围著,不出三月,城中必定粮草尽绝,待饿得他们些日子,饿到他们的士兵连石头都拿不起来,箭都射不出,岂不是轻而易举便可破城了吗?”

他这一说,陈健更火冒三丈,大吼道:“既然这样,干吗不早说,白白的我们攻了这麽多天,你倒在旁边看的好热闹。”

咸智垒笑道:“谁让你自己蠢笨,就知道进攻,况我想著让儿郎们练习练习也不错,反正铁甲军有铁甲护身,伤不了多少人,若在此只养著他们,怕把那股子士气都磨没了,岂不是丢凤朝铁骑的脸面吗?行了,你也别吼了,我算著兴州就再富足,如今也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就准备攻城吧。”话音刚落,忽然从帐外由杨晨领进来一个黑衣人,正是当初凤准安排在兴州的杀手探子离影。他也不参拜,只是冷冷对陈健道:“启禀将军,兴州城三天前粮草已绝,男女老少只以草糠果腹,将军可尽快攻城,否则恐有饿殍,将来皇上得知,必不高兴。”

陈健一拍大腿,嘿嘿笑道:“好好好,奶奶的,终於等到这一天了。”说完转头看著咸智垒,只见这军师也站了起来,微笑道:“皇上侵略,虽然是喜欢看凤朝版图扩大,但对亡国的百姓,确实也没半点亏待了他们。好了,杨晨,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大军攻下兴州,让炊事营今夜起就起锅做饭,要特别的炖上燕窝鱼翅等补品,切记切记。”

陈健奇道:“炖这些东西作甚?你怎麽知道老陈我就一定会受伤?再说了,我就算受点伤,用得著这些鸟东西吗?”话音刚落,咸智垒就冷笑道:“这些东西是给你这只野猪吃的吗?白白糟蹋了。我是留给兴州城的知府吃的,莫忘了皇上走时候的吩咐。”

他这一说,陈健方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对了对了,皇上让我们生擒那个叫英沅的知府,还不许伤他,奶奶的,皇上到底哪儿欠了这知府的,怎麽说自己个儿负了他,还说难以得到原谅,难道他抢了这知府的钱财吗?不对呀,皇上每次微服,最重视的就是带银子啊。难道是因为泄漏了难民这支奇兵的消息,咳,皇上也想的忒多了,两国交锋,兵不厌诈,这是天经地义嘛。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只是军师,你怎麽知道那英沅一定受伤,特地炖这些精细东西,当初皇上来了,也没见你舍得把这点儿存货拿出来啊?”

咸智垒淡淡道:“当初你攻打难民区回来,不是抓了一个兴州城赶出来送信的捕快吗?他曾经说过英沅吐血,如今这些日子过去了,这兴州城被他守得这样牢固,滴水不漏,且城中粮草已绝了三天,却无一人出城投降,城头士兵依旧井然有序,这些都不知是费了那知府多少的心血才能如此,想必他心力交瘁之下,身子必定差了许多,因此我命人给他进补。”

陈健道:“你这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何必呢,他和我们有什麽关系啊?给他饭吃就不错,干吗还弄这些好东西,皇上来了还没吃过一口呢,这些都是给伤员留的啊。”

咸智垒白了他一眼,不耐道:“放心吧,我也会给儿郎们留一些。之所以给英沅,一是我佩服他,二来麽……”他沈吟了一阵,忽然道:“算了,所谓话不投机,反正跟你这头迟钝的野猪也讲不明白,总之将来你会知道的。”说完拂袖而去,心道:这个蠢猪连我明示暗示了五年都没有开窍,哪还指望他能明白皇上那番话里所蕴涵的情意呢?越想越恼,自言自语道:“笨猪,蠢猪,最好明天让谁砍你一刀,把你的脑子给砍明白了才好。”说完想到兴州城里万众一心,必然有一场大战,一旦陈健真的受伤可怎麽办,思及此处,复又担心起来,一颗心柔情百转,也不知是个什麽滋味。

离影见咸智垒衔怒离去,不由也觉得好笑,对陈健道:“我也要告辞,明日攻城之时,万望将军谨记皇上之言。那英沅知府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身体虚的很,不用费很大力气的。”说完离去,这里陈健思考咸智垒的话,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人简单,干脆就把这个问题丢开不想。想到明日的大战,这让他吃了前所未有苦头的兴州城便要破了,大韩朝也终将灰飞烟灭,尽归凤朝的版图,因此空前的兴奋起来,觉也睡不著,大吃一顿後,便叫了几个得力副将前来,部署明日的作战方案。

※※z※※y※※z※※z※※

兴州城里,一轮冷月高挂天边,知府府衙里灯火通明。英沅一身戎装,站在大厅当中,旁边是跟随了他多年的捕快们以及府里唯一一个女眷──胖大婶。

英沅注目看著他们,惨淡一笑,叹道:“城里粮草尽绝,是再也撑不下去了,明日凤军攻城,必能破之。我身为韩朝的臣子,为国效忠,沙场战死乃是应当应分,无半点怨言。只是你们并非有品官员,受国恩亦浅,尤其大婶,更无半点俸禄,因此不必如我一般,明日城破之时,你们便各自逃命去吧。”又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银袋道:“你们是知我为人的,这些年并没有攒下多少钱,只有五两银子,原是预备今年好好的过一个年……”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想起那个令自己为他攒钱过年的人,心中也不知是恨是爱,一阵激荡,口中泛上一阵腥甜之气,他强行吞了,又勉强继续道:“如今这钱用不上了,你们便分了去,也不枉这些年我们在一起共事一场,这些年,我只因小气,顾著难民们,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的很……咳咳咳……”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十几个捕快和胖大婶早已群情汹涌,捕头刘大上前道:“大人此话差矣,我们不是韩朝臣子,但却是韩朝子民,虽非行伍出身,不过身为兴州捕快,难道竟然还不如那些士兵们吗?大人不必多说,明日守城杀敌,你且看我们的表现,有一个退後的,我刘大就不是我娘养的。”说完发觉自己这市井粗话怎可在斯文大人眼前说,连忙住口。复又想起大人也有发飙的时候,当不要紧,於是又道:“这银子我们兄弟用不著,但胖大婶乃一介妇人,独自生活实在不易,就都给了她安家……。”

刘大这里还没说完呢,胖大婶便上前啐了一口,大骂道:“你个混帐东西,敢看不起你大婶,妇人怎麽了?妇人里没出过花木兰,没出过穆桂英?哼哼,臭小子知道吗?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那便是专门为俺准备的。”说完又转向英沅道:“沅儿,这钱你要真想给大婶,那就只有一个用途,用它来买棺材吧。明天你看著,大婶和那帮兔崽子拼了。什麽叫至死方休,我让你们这帮小混帐看看。”

刘大道:“大婶你不会用词就别瞎用,还至死方休,呸呸呸,你应该说咱们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就赚一个……”

英沅看著这些热血男女,目中隐隐有泪,他心里暗道:“林风啊林风,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兴州城的百姓,是我们大韩朝的子民。你们凤朝兵强马壮,是可以仗势杀光我们,可是你杀不尽这一颗颗报国之心。青天碧血,我和你的债,就等著来世再算吧。”想到这里,他缓步步下台阶,沈声道:“既如此,你们都随我来,明日与那凤军决一死战。”说完带著捕快们和胖大婶昂然出了知府府门。

彼时天色已微微放明,英沅等出得府来,只见长街两边,尽是兴州百姓,老弱妇孺亦在其中,看到他出来,都不约而同高喊道:“英大人,我们誓死相随,决不离弃。”一时间,满街都是震天的喊声:“誓死相随,决一死战。不离不弃,碧血青天。”

英沅只觉心中一股豪气似要喷薄而出,直上云霄,忍不住道:“拿笔墨来。”早有人跑回去取出文房四宝。英沅以笔蘸墨,回身在府门两旁一挥而就,却是一副楹联。上联是“八十日浴血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下联是:“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韩三百里河山。”写完,掷笔於地,翻身上马,大喊道:“兴州百姓听令,趁此时天明,随我杀出城去,誓要让亡我大韩的凤军血债血偿。杀啊……”

注:本章中,英沅所写之联乃是抗清义军首领阎应元於嘉兴城破之时所作,略为改动一下。原作为:“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河山。”哈哈哈,看到这个,你们终於明白这篇文为什麽会产生了吧?吼吼吼,偶写了这麽多,等的就是这一刻,痛快啊痛快,吼吼吼。

时近中午,本应散发出热烈阳光的太阳却被天上飘著的几朵厚厚乌云遮盖,似乎也不愿目睹眼前这场惨烈的战斗。

兴州城外,到处都是身著铁甲的凤军和拿著落後武器却奋勇杀敌的兴州城士兵百姓。可以说,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就算是老虎,饿上三天也没力气咬人了,何况是人呢。再说对方还是装备精良的凤朝铁骑。能坚持战到这个时候,完全是因为凤军莫名其妙的作战方式。

所有的兴州城士兵都在奇怪,这夥敌军是怎麽回事,他们虽然在战斗,却小心翼翼的避免伤到敌人。若非他们有刀枪不入的铁甲头盔,自己这一队饿了三天的哀兵或许就会占上风了。看他们一个个束手束脚的样子,这哪里是打仗啊。

“你们到底在干什麽?”几个被俘虏的兴州士兵,实在是好奇到了极点,忍不住开口问他们身边看守的凤军。

凤朝士兵看了他们一眼,这时过来几个炊事兵,拿著几个大瓷缸,里面装满了饭菜,士兵中一个叫陈和的一一接过来。递给几个俘虏道:“呶,快吃吧,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妈的,想当初在昆仑山下,和月魔国的那一战,被敌人施了妖法,饭菜就在眼前,可我们都看不到,活活饿了三天,那时候真想连自己的手指头都吃下去。”他这一说,本来敌对著的两边人,感觉立刻拉近了不少。几个俘虏犹豫了一下,想一想以死殉英大人是应该的,但是英大人大概还没死,那麽自己也不用为了京城里那个昏君在这里坚持,因此互相看了一眼,便拿起瓷缸大口吃了起来,还没忘记刚才的疑问:“说到底,你们到底在干什麽?这叫打仗吗?”

陈和向著几个凤朝士兵大声道:“瞧瞧瞧瞧,兄弟们,连人家敌城的士兵都看出来了。没错,我们这哪叫打仗啊?纯粹是围猎来得,还不准把猎物杀死。”说完对俘虏们道:“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将军的命令。听说我们最上头的皇帝欠了你们英知府不少银子,因此觉得愧疚,所以让我们善待你们。”由此可知,谣言的力量和传播速度是可怕的。

俘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最後一个叫小丘的兴州士兵回过神来:“等……等等,你是说你们皇帝欠我们大人钱?这……不可能吧?倒是我们大人从你们皇帝那儿刮了二十二万两金子是确有其事的。”从凤准走的那天起,英沅便把他的身份对兴州百姓们公开了,可怜的凤准在做出那麽大的贡献後,还是没能免去被咒骂的命运。

不说俘虏们和凤朝军兵交谈甚欢。只说英沅,他因为有武功底子,虽然饿了几天,但这时一腔义愤,因此竟将身上潜力全部激发了出来,所向披靡。只是凤朝军兵数量甚多,战场上又难以彼此照应,不一刻功夫便和捕快们以及胖大婶失散了。人头攒动中,不时能看见己方的士兵百姓被俘虏押走,他又急又痛。连身上受了好几处伤都不觉察,只知一味拼命。

原来凤朝士兵虽有严令尽量不许伤人,但无奈英沅杀伤力实在太大,已砍伤了上百士兵,凤军没办法,只好对他痛下杀手,一边飞跑过去报告陈健。那陈健还在知府府中搜查英沅,遍寻不见的情况下,一眼看见了府门处新写的对联,他咧开嘴笑道:“这知府有点意思,都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情舞文弄墨。”及至看了对联的内容,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忽然上马道:“传令下去,遇见兴州知府英沅,只许生擒,不许杀伤。”刚说完,就有士兵来报说护城河边有个难缠之极的对手,已经满身是伤,却仍奋力作战,不但擒不下来,还被他伤了好多人。

陈健一听便激眼了,他向来爱惜羽毛,和战士们同吃同睡,感情极深,因此带领的士兵才个个肯为他拼命。如今听说手下儿郎被砍伤无数,哪有不恨的道理,虎吼一声:“他奶奶的,俺老陈对他们兴州,上至官员士兵,下至穷苦百姓,都算是仁至义尽,哪里出来了这麽个虎犊子,不念俺的恩情,还敢伤俺的兵,奶奶的,待俺老陈赶过去,非把他活捉了,绑在旗杆上日晒雨淋,给俺的儿郎们出气不可。”说完将那个报信的小兵拽上马,也不等其他将领相随,便绝尘而去。

远远的便看见被凤军团团包围住的英沅威风凛凛骑在马上,一杆长枪神出鬼没,专挑这支铁甲军的弱点如手脚面门处招呼,不时便有几声惨叫传来。陈健又气又恨,未到近前便高声呼喝道:“臭小子给我住手,待陈爷爷俺来会你,有种的别逃。”说完催马赶上前去。

当前:第14/2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