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糊》第41/102页


  挂了电话,她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苹果脸对着她发呆。
  脑袋里有两把声音。
  一个说:“条件那么好,又这样给你面子,不要再拒绝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一个说:“心理建设没做好,总觉得感觉不对,不对不对就是不对。”
  她晃脑袋,谈恋爱真是一道分析说明题。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到周末,她提早见到了莫北。
  这是颇巧合的,“云腾”的老总希望何之轩带同模特前去青浦的厂房试穿秋冬新款。“君远”项目组的骨干分子同梅丽和、潘以伦都去,另外还有两位大热的选秀选手同他们的经纪人。
  这是杨筱光意料不到的,他们还坐到了何之轩的车上。反倒老陈老神在在,想是早就了解此事,抑或他根本就是操作者之一。
  他说:“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未必不成功。”
  梅丽也没有异议。
  他们何时达成协议?杨筱光感觉憋气,坐在面包车里一路长吁短叹。
  因何之轩的座驾满座而谦虚让位的潘以伦正坐在她身边,听她不住吁气,就问:“谁又惹你了?”
  杨筱光瞪他,他是她肚里蛔虫吗?只是领导都在座,这话不好说,她瞅瞅潘以伦修长的腿脚,胡乱冒了一句:“正太,你身高是不是又长了?”
  潘以伦微笑:“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但也毕竟过了发育的年龄了。”
  这话说得杨筱光愈加觉着自己像个大傻帽。
  潘以伦说:“人多力量大,而且我也未必红。”
  杨筱光的小心肝又“咯噔”一下,她掩饰,并嘟囔:“如果你不想红,最好不要进这个圈子。”
  潘以伦转过头来认真看着她说:“对,做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会比较痛苦。”
  原来他这样想的。
  他这样一说,她又那样一想,倒也不怎样憋气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青浦,在那间装修一新的简约工作室里,她看到了莫北,以及方竹。
  “云腾”那位闻名已久百折不挠的老总介绍:“这边是我的顾问团队,这边是我的顾问律师,这边还有支持民族产业的记者同志,你们的到来令我充满了信心。”
  还轮不到杨筱光惊讶,这厢一波人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表情都很精彩。
  莫北似笑非笑,何之轩若有所思,方竹镇定自若,潘以伦等一干模特置身事外,只有梅丽和老陈充分发挥公关人的优势,暖场玩笑。
  这太太太巧合了,杨筱光忍不住拉着莫北避开他人嘀咕:“你别同我说是巧合。”
  莫北先胡扯:“好久不见,是不是有如隔三秋的感觉?”
  杨筱光拍他的肩:“是啊是啊,想念得紧啊!快说快说,别讲废话。”
  莫北说:“今日实属巧合,其他则不是。”
  杨筱光一想,方竹真乃七窍玲珑心。
  那厢的方竹正在说:“今天在李总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时间也晚了,我回家赶了稿子再发给您确认。”
  李总是个豪爽人,客气得毫不掩饰,说:“方小姐哪里话?若不是你介绍,我怎么能请到莫先生做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才好同史密夫再坐到谈判桌上把我们的运动品牌要回来。”
  杨筱光想,人生的精彩在于巧合。
  那头的何之轩虽然在与“云腾”的设计师们一起讨论模特合适的款式,可未必听不到这头的对话。他们一见面,是方竹先伸手来客套握手,杨筱光在一旁看着差点认为领导根本不肯放手。
  方竹果真有点儿狼狈,连说:“李总客气了,举手之劳。”
  李总是真客气,要留方竹吃饭,说是今日贵客多,晚上订了镇上的农家菜,鱼虾都是现捞的,一般在城里尝不到。方竹还要推辞,何之轩转过头,说了一句:“李总一片热忱,方小姐就不用客气了。”
  方竹脸色青红不接,莫北在旁添一句:“是不是有鲈鱼?”
  李总大力点头,莫北又说:“很久没吃野生鲈鱼了。”
  方竹这下是恨不能狠狠剜莫北一刀。杨筱光则差些笑到打跌。
  这几个小时让杨筱光觉得她还是顶专业的。
  “云腾”设计的新款真的不赖,有一款是仿民国流行的套头毛衣,织工细腻,色调蓝郁郁的,干净清爽得不得了。杨筱光看着潘以伦着在身上走了几个台步,就在记事本上速写下来。
  她问莫北:“有没有烟?”
  莫北拿出香烟,她接来递给潘以伦。潘以伦问:“你要我摆什么姿势?”
  杨筱光说:“靠在墙壁上。”
  潘以伦就懂了,他斜斜往一边的遮蔽物上一靠,神态一瞬寂寥,把烟夹在手里,扣在遮蔽物上做暗自熄灭状。
  何之轩也看出门道,他说:“再找一个女模特,穿短袖短旗袍,从远处走过来。”
  杨筱光点头:“时光荏苒,还能加上涤绒衫版的今日,女模特穿‘云腾’女装中的主打白色棉布裙。”
  方竹也点点头:“老上海就流行绒线衫,大学生尤其爱,因为简单保暖,还时髦。”
  老陈鼓掌:“这样的广告片可以拍好几集,放在网络上让观众猜剧情,一定火爆。所谓时光倒流七十年,突出‘云腾’和上海滩共荣共辱的历史。”
  李总莫名感伤:“经典的东西历久不衰,我们不能丢了自己最宝贵的牌子。”
  大家一道鼓掌了。
  几套衣衫试下来,“君远”的团队都生了新思路,挺雀跃又兴奋。
  工作结束之后,何之轩决定:“每周都须来一次,试验产品我们才能理解产品。”大伙都道“是”。
  到了饭店里,众人才感觉腹似雷鸣。李总将东道主尽得相当体贴,菜式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等客人一来,就有满席的酒菜。
  服务生送茶水上来,正站在何之轩身边,他就接手过来,转个身给自己身边的方竹倒了半杯。这个位置是杨筱光蓄意之下的成全,方竹躲都躲不掉,如今何之轩的茶也得受下来。
  方竹这个习惯,杨筱光可是清楚。她自小家教严,吃饭时绝不准喝茶,方竹又不喜欢喝汤,只好在吃饭前先饮半杯茶润口。
  可见没忘记方竹这个习惯的不止是她,她挺高兴。
  方竹只是心内深深地悸动了一下,装作不在意,也只能不在意。她是惴惴的,坐立不安的。身边的那个人,这样沉稳,这样内敛,她是真怕自己稍逊半筹。
  李总是真心高兴的那一个,好像委屈了很久,身边的朋友终于伸出援助之手。他在席间不住劝酒,还不住敬方竹,说:“有自己人站在自己这头说话,我气都顺畅。”缠得方竹没有法子。
  方竹是不大会喝酒的,这杨筱光知道,不过她没做声,莫北也只管自己吃鱼,猫儿似的,半点声色都不露。
  果真,何之轩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方竹,对李总说:“以茶代酒,天长地久。李总先干为敬。”
  李总真的先干为敬,方竹无奈,跟着喝了茶,随后坐下来,之后所有的酒都被何之轩给挡了。最后挡不住的是李总,醉得七荤八素,是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上了他的车,叫了他工厂里的司机来开了去。
  杨筱光这一顿可吃得着实高兴,被自己的创意给满足了,先前的不愉快都忘记,食欲便大开。后来上了一道酒酿园子,就她一个人埋头吃,还有人体贴地给她一碗碗盛好。
  她以为是服务生,但却是正太潘以伦。
  他说:“吃甜食这样不节制,小心夏天见不了人。”
  杨筱光把小胸脯一挺:“本姑娘不稀罕。”
  这时又上来一道餐后点心,可见李总是卯足了劲儿来招待的。杨筱光一瞧,乐了,她叫:“竹子,你最喜欢的饺子哎!还是芹菜馅的。”
  这话一出口,方竹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真得走了。”
  何之轩说:“我送你。”
  方竹望望莫北,莫北应当也是开了车来的,可莫北没动,吃完鲈鱼吃甲鱼,和身边的老陈谈品牌专利权问题,正辩得投入。
  杨筱光继续低头,她可还有三大碗酒酿圆子没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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