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下堂妻》第2/38页


  潘老爷像刚想起一样,拍一拍自己的脑袋:“你瞧我糊涂的,这样事情,本应是女人来问的,怎能我们两个为父亲的在这里问呢?”刘老爷笑着点头,刘如蕴还待再说什么,已经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去了里面。
  里面的宴席是在听说外面出了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散了,潘太太虽然也在招呼着,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有些尴尬,各家的女眷都想打听出个所以然来,刘如蕴抱病是人人都知道的,此时突然出现,还说要下堂求去,都是不明白就里的。
  有几个年轻些的,看着旁边穿金戴银,插花描朵的新任姨娘陈姨娘,嘴一撇,嘀咕道:“想来定是她不贤惠,给了大奶奶什么眼色看,大奶奶这才称病,况且一个庶子,还办的这么大张旗鼓,大奶奶定是气不过了,才要下堂求去。”
  虽是嘀咕,那声音却不小,声声钻入陈姨娘的耳朵,陈姨娘如坐针毡,方才出去行礼时的风光此时半点也看不到了,她本是刘如蕴的贴身丫鬟,当日潘大爷收用自己时,也曾想起过刘如蕴的好,只不过被潘大爷几句甜话一说,况且自家姑娘,历来性子就是如此,想来也是不会讨男人好的,自己得了姑爷的宠,生了儿子,得到实惠不说,也能帮姑娘在潘家的地位更牢靠些,谁知姑娘先是不许大爷在她房里歇宿,再是自己怀孕之后,就留书出走,这让自己夹在中间,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各人都在各怀心事,有看好戏的,有想知道究竟的,当然也有真正关心的,那就是刘家母女了,刘太太坐在位子上,刘家二女儿,何举人的妻子何奶奶站在她身边,母女俩手紧紧的握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天刘太太才叹气道:“如玉,你妹妹她,实在是没有你省心。”何奶奶更握紧母亲的手,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心气高,人又聪明,什么都是出挑的,从小就要寻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但世间男子,谁的心不是露珠一般?缺了那边,又圆了这边,戏文上所说的,不过是哄人的说话。
  自己的夫婿不也是这样?在自己怀孕时候,就纳了自己得陪房丫鬟,上月又纳了一房,做女人的,本就该一心相夫教子,做好自己的本分,想那些别的做什么?何奶奶一边想着,一边却也有些心疼妹妹。
  等到刘如蕴被丫鬟们簇拥着进来,还不等的她行礼,刘太太就一个巴掌打到她脸上:“不孝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告诉你,你生是潘家人,死是潘家鬼,别想些别的主意。”她那巴掌打上去,众人都惊了,潘太太忙上前去拉她的手:“亲家母快别如此,说来说去,也是我儿子,你女婿做的不对,让媳妇受了委屈。”
  刘太太那巴掌只是做给人看的,见潘太太来拉,自然也就放手,一手扯住潘太太的手,另一只手就拉住刘如蕴:“你快些过来给你婆婆赔礼,女儿家那能似你一样。”刘如蕴被母亲打了一巴掌,已经愣住了,她从小到大,别说被打,刘太太连骂都舍不得骂她,不由眼里含泪。
  刘太太连扯几下扯不动,不由恨道:“你真是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难道你真的以为会写几首诗,做些对子,就真是才女,就真能由着你的心意做事?做了女儿家,不就是相夫教子?处置家务,男子家三妻四妾,本是本等,况且又为的子嗣,你又何苦如此。”
  说到后面,刘太太不由也有些难过,闺中女儿时节,谁不愿夫婿一心一意待自己,似那戏文上唱的一样,画眉之乐,白头偕老,只是这世间岂有女儿家说话的地方,别说富人家,就连那些小家小户,没有子嗣,做妻子的就要纳妾以延子嗣,不然就是妒忌。
  女儿这样念头,自然也能明白,只是这世间,女儿家行路,难啊,就算她真能和离,自己活着的时候能护住了,自己死去的时候呢?在潘家,总是正室嫡配,就算没有儿子,就算和女婿是相敬如冰,仗了刘家的财势,也没人敢轻看,这个糊涂的女儿啊。
  刘太太忍了心肠,还要和女儿再说,何奶奶见自己妹妹被母亲打了,站在那里就是不动……自己的母亲又这样说话,周围来做客的众人,眼睛都盯着这边,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心里也着急,怎样这也是家事,明日都不知道松江府传成什么样子,附耳在潘太太耳边说了几句,潘太太也是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唤过管家娘子,让她们把那些等着看好戏的都请了出去,这才坐了下来,对刘如蕴叹气道:“媳妇,我知道我儿子配不上你这个有名的才女,只是姻缘本是天定,你既已嫁了我们潘家,就是我们潘家的人,何苦去想那些旁的?”
  刘如蕴被刘太太那一巴掌打醒了,她看向刘太太,说出的话也带有寒意:“娘,女儿本以为你是念着女儿的,今日看来,你不过是为了刘家的面子。”说话时候,刘如蕴已经跪下,给刘太太端正行礼:“娘,你且放心,女儿一旦离开潘家,也不是刘家的人了,娘大可不必以为,女儿会污了刘家的名声。”
  刘太太已经浑身发抖,含泪看向女儿:“如蕴,难道你竟要不管不顾?你竟如此绝情?”

  誓言

  何奶奶站在刘太太身边,用手替她揉着,嘴里在劝刘如蕴:“三妹,夫妻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再说你和妹夫,也是三载夫妻,难道就没有一点夫妻情分,你又何苦这样?”刘如蕴看向何奶奶,叹气出声:“二姐,我念着夫妻情分,只怕别人不念着,我又何苦白守着这个名分?”
  何奶奶不由转头去瞧陈姨娘,潘太太听了这两句话,一指头就戳到陈姨娘头上:“定是你这狐媚子,搅家精,惹的大爷大奶奶好好的日子过不成,这样的人留着何用?还不快些唤个人牙子来卖了她去?”
  陈姨娘是刘如蕴刚进来的时候就跪了下去,此时听到潘太太这话,早就哭成泪人一样,膝行到刘如蕴身边:“姑娘,奴婢从没想过在姑爷面前说什么的,奴婢是姑娘的人,姑娘不喜奴婢在姑爷面前,奴婢走了就是。”
  刘如蕴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没有你,也有旁人的,我一片真心,断不能只分的别人一丝丝心。”说到后面一句,刘如蕴的头微微向上抬起,刘太太哭的抽抽噎噎的:“蕴儿,男子家三妻四妾,本就应当,姑爷没亏了你,生下的庶子也认你为母,何苦要去求男子的心,蕴儿,你真要活活气死你娘?”
  后面在哭哭啼啼,众人劝说,前面也不见有多好,刘如蕴进去后,刘老爷看着潘大爷:“女婿,我问一句,难不成你和小女,真的?”问到后面又觉得自己做老人不该这样问的,说了一半,长长叹气。
  潘大爷方才的慌乱在刘如蕴被推进去之后,已经镇定下来,听到岳父这样的问话,恭敬起身答道:“岳父大人,小婿对令爱,虽称不上百依百顺,却也是疼爱有加,并不敢忘了她才是我的结发之妻,旁的。”
  说着潘大爷不由觉得有些委屈,方才急的没法,怎么能说出把娇儿卖了的话?想起当日成亲时候,盖头掀起,看见娇美的妻子的时候,心里的悸动和见到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原来自己的妻子,不光有才名,还是个美女,自己真是艳福不浅,只是日后才知道,妻子美则美,也有才,却似朵玫瑰花,好看而扎手。
  还记得当日自己陪客必,进了洞房,喝过交杯酒,遣散了下人,走到新娘子身边,笑着道:“天不早了,娘子,我们也就歇息吧。”新娘子却不是娇羞的低下头去,而是转身抬头对潘大爷说话说的第一句话就吓人一跳:“我素日总有个愿心,能嫁个一心待我的郎君,今日你我初会,我且想问问你,你若能立下誓言,永不纳妾,再不让旁人替你生子,我就和你做了夫妻,不然。”
  潘大爷当时就被新娘子的话给震惊住了,富家子弟,有几个身边不是侍妾一大群的?若有身边侍妾少了的,都被笑话是家里的娘子太过厉害,不许纳妾,看潘大爷在徘徊,刘如蕴站起身,叹气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也不过是这世间的俗男子一般,既这等,我们也就不做夫妻,你的家事,我自来打理,床笫之事,你却与别人探讨。”
  说着就要往外面唤人进来,潘大爷见妻子说话,动作时候,容貌比方才静坐在那里,更显娇美,这样的女子,本就是自己的妻子,难道要白白放着不成,扯住她的袖子,笑道:“娘子,你要做什么,为夫都听从就是。”
  刘如蕴听了他一句话,喜不自胜,侧头问道:“当真?”潘大爷见她转头过来之时,一双秋波越来越亮,露出似编贝一样的牙齿,心里越发软了,扯住刘如蕴的手力气又加重一些,慢慢的把刘如蕴拥到怀中,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你我既成夫妻,自然事事以娘子为重,娘子说什么,为夫就听着,全无半点违背。”
  刘如蕴得了这句,才和潘大爷携手上了牙床,任他施为。
  此时刘如蕴也想起当日洞房里的这幕,当日只当确是寻了个如意郎君,次日新房之内,潘大爷也拿了眉笔,替自己细细描眉,可是好日子终究只有几天,刘如蕴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陈姨娘。
  陈姨娘被她看的身上抖了一抖,那日是刘如蕴满月回娘家的日子,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随着刘如蕴回去,在新房里做针线活,做到午后时分,觉得有些困倦,随意歪在榻上歇息,她本就是刘如蕴的贴身丫鬟,这样做也是常事,睡到一半时候,觉得有人用手在自己脸上抚摸,初还以为是同伴回来,见自己歪在姑娘榻上,戏弄于她,伸手出去抓住那只抚摸的手,眼也没睁,嘴里嚷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我略躺躺就好,你快去服侍姑娘。”
  抓住的却不是纤细的小手,而是一双略有些粗糙的手,娇儿的心跳快了一些,耳边听到有人的笑声:“好一个懒美人。”娇儿急忙翻起身来,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同伴,而是眼里含笑的自家姑爷。
  娇儿理一理鬓边的乱发,脸不由红了,微微施一礼,就要起身走:“姑爷,恕奴婢无状。”潘大爷的身上有微微的酒味,在娇儿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怀里带,手已经往娇儿的脸上摸了,手指还在上下摩挲,嘴里赞叹道:“没看出你这丫头,平日里不言不语,谁知也有别样风情。”
  娇儿被他抱住,她年纪也正当时,做了人家陪嫁丫鬟,被姑爷收了的不是一个两个,只是自家姑娘在闺中时就常说,日后的姑爷定只能有自己一人,主人既这样说了,娇儿和她的同伴们,自然也就打了早晚被遣出去嫁人的主意,此时被姑爷抱住,身子虽有些发软,口里却道:“姑爷,姑娘回来了要怎么交代?”
  潘大爷是在外喝了几杯酒,此时酒兴上来,那腹中就似一团火一般,热腾腾的也上来了,抱住娇儿怎肯放手,听她这样说,不过是伸手替娇儿把衣带扯开,嘴里嘟囔一句:“怕什么,有我呢?”
  就再没有别的话说,娇儿不过假撇清几下,也就随他去了,谁知那日回来,姑娘本还是高兴的,等到听的此事,冷着脸就把姑爷的铺盖捡了出来,把他赶到外面,再不许他进房来睡。潘大爷也是富家娇性,怎肯受这样冷遇,越发不进房,两夫妻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听的娇儿有孕,潘大爷才去找妻子商量,要把娇儿正了名分。
  娇儿想到这里,看眼刘如蕴,不由也有些怪自家姑娘,若不是你性子太拗,又何需有此事呢?从外面寻一个,怎好过自己这个从小服侍的丫鬟呢?
  何奶奶和刘太太,潘太太三个人,嘴都快磨破了,都说不回刘如蕴性子转来,刘太太不由发狠,起身就携着潘太太告辞:“潘太太,这样的女儿,我也不要了,是死是活由着你家去。”何奶奶听的刘太太也发狠,忙劝了两句,接着拉住刘如蕴:“三妹,你这性子,叫做姐姐的怎么说你?你还不快些认个错,现时你就算是和妹夫和离了,娘家也是归不得的,难道你真要流落街头不成?三妹,你怎如此执拗?”
  刘如蕴跪在那里半日,膝盖早就跪麻了,她自出娘胎以来,还从没受过这样的罪,何奶奶虽来拉她,她依然跪着不动:“二姐,方才做妹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娘若觉得我给刘家蒙羞,就不认了我去,这本也是我的意思,二姐又何苦来劝?”
  刘太太听的刘如蕴还是不肯改主意,跺脚道:“好好,你今日既说这样的话,从此我们母女恩断义绝。”说着也不管潘太太,就要往外走,刘如蕴车转身,又给刘太太磕头下去:“娘,十月怀胎之情,就请娘受了女儿这几个头吧。”
  何奶奶听的泪落,潘太太也用帕子点一点眼角,上前对刘太太道:“刘太太,这总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今日和离了,你又何苦如此?”刘太太听潘太太话里的意思,想来也是要和离了,叹一口气,摇手道:“我身上掉下来的,没有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肉。”说着就往外走,何奶奶叹气,还是跟着她走了。
  屋内就剩下潘太太婆媳三人,潘太太坐了下去,招呼陈姨娘道:“姨奶奶,你先起来吧,刚出了月子的人,怎能受得了这个?”陈姨娘看一眼刘如蕴,见她还跪着,自己缩了一下,不敢站起来,潘太太一拍桌子:“怕什么,眼看就要和离了,她再不是你的主母。”
  陈姨娘这才站了起来,潘太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只是她们在里面说,小丫鬟自然也不敢换茶的,那茶却是冰冷的,潘太太又把茶放了下去,对刘如蕴道:“刘姑娘,方才你母亲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若要和离了,潘家不要你,刘家归不得,你可想好了?”

  第 5 章

  刘如蕴看向潘太太,下巴微微一抬:“太太的话,做小辈的自然句句都听到了,只是今日我既做了这样没脸面的事情,也就料过了刘家是归不得的,自然是想好的了。”
  潘太太看着刘如蕴,刘如蕴并不似原先一样,低头,垂手而立就像所有的媳妇一样,和她对视,眼里的光让潘太太有些心惊,那样的光,只有自己闺中时候才有,现在。潘太太叹气:“刘家姑娘,你既这样,我就再不劝你了,可惜好好一桩亲事。”
  刘如蕴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看向潘太太:“太太,世间之事,对女子甚是不公,我刘如蕴不过想寻个一心对自己的男子而已,既不要相如般才,也不要潘安样貌,当日誓言,他既不遵,我求下堂,也是常理,太太又何苦为我叹息?”
  潘太太叹气:“一心一意,如蕴你可知道,这不过是奢望?” 这是潘太太第一次叫刘如蕴的名字,刘如蕴也不觉得她这样叫,有什么不对,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凤头微翘,这样的罪男子也不受的,随即又抬头:“太太,如蕴也知道这是奢望,然。”
  刘如蕴微微一顿,又接上去:“人生在世,不是不愁吃喝就成了。”潘太太再没说话,高声叫来人,管家婆子进来,看见站在一边的大奶奶,斜了一眼,上前问道:“太太可有什么话说?”
  潘太太用手指揉揉头:“你先请刘家姑娘去客房休息,再请大爷进来。”管家婆子答了声是,刘如蕴趋前一步:“太太,这桩事,总是早了早好。”
  潘太太已经叫丫鬟来换了热茶,说话口干,正在喝茶,听了这话,放下杯子道:“一夜而已,难道刘姑娘还怕我潘家害你不成,况且当日你也是我潘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经媳妇,今日你要和离,总也要请了族里亲长,难不成纸也不给一张就让你离了潘家。”
  刘如蕴听了这话,后退一步,万福下去:“如蕴谢过太太。”跟着管家婆子下去了,潘太太用手撑住头,一双小手握成拳,在潘太太肩上轻轻敲起来,潘太太转头,瞧见是陈姨娘,挥手道:“你也下去吧,今日这些事情,都累着了。”
  陈姨娘应了,行礼就要下去,见潘太太还是用手揉着额头,小心翼翼开口:“太太,要不要奴去劝劝姑娘?”潘太太哼了一声:“这事因谁而起,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还不快些下去。”陈姨娘眼里的泪又要下来,忙忍住了,走出房里。
  刚拐过弯,就见到潘大爷过来,陈姨娘忙行礼,潘大爷脚步匆匆,见她来了,停下脚步问道:“她的事,娘怎么说?”陈姨娘摇头,潘大爷见她眼里的泪要坠不坠,心里也有些憋闷,这样女子,甚事都不会,甩甩袖子道:“你也不会在旁劝劝,怎么只会哭?”
  陈姨娘的眼泪这下是真的掉下来了:“大爷,奴不知道怎么劝。”潘大爷又想发火,忍住了,脚步匆匆的进房去了,陈姨娘站了一会,自己姑娘真的下堂求去,等新奶奶进门,可没有姑娘那么好说话的,一个比正室还早生了儿子的妾,自己该怎么办呢?
  丫鬟等的急了,小声叫道:“姨奶奶,还是回房去吧,哥儿今日还没去看呢。”陈姨娘擦一擦泪,跟着丫鬟回房。
  潘大爷进了房,给潘太太施礼,潘太太也不喊他起来,只是让他跪在那里,潘大爷跪了一刻,抬头道:“娘,儿子就算有错,媳妇的错就更多了,哪个女子像她一样,不许丈夫纳妾的,大丈夫三妻四妾,开枝散叶也是本等,偏生她就这样捻酸吃醋,毫不贤惠。”
  潘太太一拍桌子:“这个时候你还说这样的话?你媳妇现在是执意求去,潘刘两家的面子都给你丢光了,你还犟嘴?”潘大爷忙站起身,给潘太太捶着背:“娘,是她要求去,又不是我潘家休妻,丢的也是刘家的脸,再说她这个不贤惠的名声传出去了,谁肯娶她?”
  潘太太叹气:“但愿如此,只是事情也难说。”转头见潘大爷还是那样笑嘻嘻的脸,用指头点一点他的额头:“你啊,才不过出满月,就把媳妇的陪房摸上了,急色也不是这样的,再说,那丫鬟,也不见有什么好。”
  潘大爷见母亲这头已经安抚住了,想起刘如蕴,她出去这半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自己已经先被戴了绿头巾?还有,小珠那丫头怎么不见?当日刘如蕴以上香为名出去,带的丫鬟不就是小珠还有奶娘陈妈妈,怎么她们两个全都不见?
  刘如蕴被送进潘家的客房,虽然下人们都知道她今日来潘家,是来下堂求去,以后就不再是潘家大奶奶了,还是对她礼貌的很,送上热水,伺候她洗漱了,又送上饭菜,刘如蕴心里有事,哪吃的下去,好容易等她们都下去了,自己卸了妆,坐在梳妆台前想心事。
  潘家豪富,就算客房里的布置都很精致,刘如蕴打开抽屉,拿出一面小玻璃镜子,看着自己映照在镜子里的面容,镜中之人眉弯唇红,二九年华的少女,就似一朵花还没开足,刘如蕴想起这句俗语,不由叹气,现在的自己和三年前全不一样了。
  三年前,凤冠霞帔,红巾遮面,鼓乐喧天,刘家姑娘嫁进潘家,当日在花轿里的自己,总想着日后画眉之乐,夫唱妇随,谁知,刘如蕴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疼,捂住心口,那日潘大爷对自己说的话还在面前:“娘子,我收用了娇儿,你寻个日子,给她重新铺个房,这也是规矩。”
  规矩?当时的自己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又被冰水浇了满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良人,就这样在说下誓言一个月后,轻描淡写的告诉自己,收用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口口声声这是规矩。
  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已经忘记了,只是那种心凉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原来娘说的,世间男儿皆薄情是真的,只是,刘如蕴勾起唇笑了笑,如果出游途中没有遇到那对夫妻,自己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只是戏文上唱的,书本里写的,也有例外,女儿家也可以这样活,而不是低眉顺眼,相夫教子。
  仿佛是被推开了一扇窗,自己本来以为,散心过后,就乖乖回到潘家,做潘家的好媳妇,写几首闺怨词,等到自己死后,或许也有文人骚客,看到自己的词,叹息自己不过似朱淑真一样,嫁了一个粗蠢得商人,而不得才子为配。
  “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想你的野男人吗?你出去这半年,到底做了些什么?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愤怒的声音打断了刘如蕴的思绪,刘如蕴把镜子扣到了桌面上,都没回头就道:“潘大爷,请你出去,我已经下堂求去,孤男寡女,难免瓜田李下,传出去,都不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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