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第30/178页


  赵父和赵母都在,正和医生询问赵奉阳的情况,周津塬的父亲居然也赶过来。
  赵立森拉着赵想容在椅子上站起来,赵想容看到自己公公露面,有点惊讶也有点感动。她嫁给周家多年,周母表面慈祥,明里暗里总是挑刺。反而这个位高权重的公公多有维护,还亲自来探望。
  她刚要出声招呼,就看到周津塬正安静地跟在他父亲后面。
  一系白大褂,显得更清瘦。
  周老爷子很是慈祥地说:“奉阳今天醒来,我们这心里,也都是松一口气,都能过个好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说,“病房在哪儿,我去看看他。”
  赵奉阳的身体底太弱,他在短暂的清醒后,又陷入昏睡。赵立森不好多阻拦,周津塬已经在旁边出声:“爸,现在不是医院规定的探望时间。他需要更多静养。”
  周老爷子身居高位久了,向来是规矩迁就他,哪有他迁就规矩的道理。不过,周老爷子也没生气,他转头对赵想容和颜悦色地说:“你大哥平安,你也终于放心了吧。”又对儿子说,“津塬,你哪天把豆豆带回家吃饭,让你妈给她好好补补,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知道疼?你别整天想些没用的,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事,先把媳妇给我照顾好。”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周津塬听懂了。
  赵想容也听懂了,不过,她是自认为听懂了。
  这时候,赵父赵母从医生办公室迎出来了。三个过半百的长辈,都穿得都极体面,精神气儿很好,彼此亲热地寒暄着。
  反倒是他们旁边,赵想容和周津塬的脸色都很差劲。
  赵想容瞥了眼周津塬,他一直戴着口罩,遮住半张脸。此刻垂着寒冷的双眼,不知道想什么。
  她突然就笑了,那笑容有令人心悸地平静。
  赵立森凑近她,低声问:“吵架了?”
  赵想容打了她二哥一下,给了他一个眼神,兄妹俩默默退到外面抽烟。
  赵立森看着医院院子里灰色的草木和落雪的自行车,再看了看旁边的赵想容,她正把烟取出来,夹在两指间,懒洋洋地等着他主动打火。
  自然而然,粉红豹是如此习惯男人伺候自己。
  赵立森为妹妹点火,他玩着打火机,冷不丁地说:“当初,是赵奉阳把你骗到那个小木棚里去的,害你独自待了三天三夜,对吧?”
  赵想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噗嗤笑了。
  她说:“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总揪着不放,每次回国都盘问我――我已经跟爸妈说过无数遍了,也跟你重复过无数遍,是我自己当初贪玩,走进那个花园小木屋,是大哥发现了我。带人把我救出来。故事就是那么个故事。你总问我,你累不累呀?”
  赵立森脸色阴沉,他完全不相信妹妹的说辞,但是也知道从赵想容嘴里问不出来什么。
  “算了,大哥既然清醒,爸妈这里就不需要我帮忙,我先回LA。对了,我刚买了套新房子,特意为你留出两个房间,所有家具都是你喜欢的。我之前给你拍照了,但实景更好,你抽空来LA时,一定过来看看,哪里不好,可以再改。”
  赵想容没回答,她望着前方,冷不丁地又开口:“二哥,我嫁人的那天,爸爸过来化妆室,陪我聊了会天。你知道,他都对我说了一些什么吗?”
  “什么?”赵立森讥嘲地说,“不让你嫁进周家?你能听进去吗?”
  赵想容缓慢地摇头:“爸说,赵家的三个孩子里,我和你都是他亲生的,但咱俩都没有出息。我要嫁的周津塬,勉强不算草包,只有赵奉阳,是个能提携的――爸还说了,他和妈这么大岁数,依旧为企业早出晚归。周家在体制内为了保住地位,整天都算计事算计人。只有咱俩,属于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胸无大志,从不争从不抢,傻乎乎,光知道吃喝玩乐……”
  反正,赵父是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女儿一顿。
  赵立森对这评价不以为然:“谁吃喝玩乐?我是做研究的……”
  赵想容笑得很奸诈:“你那类人文社科的文凭在爸眼里,鬼用都没有,纯水货!”
  俩人笑闹一阵,被长辈叫进来。
  周津塬已经离开了,他下午有手术,今晚终于不值急诊。赵奉阳是刚被险险地从生死线上拉回来,陈南对医生的权威地位又恢复了尊敬,连声说:“津塬做的真是功德无量的工作。对了,咱家肯定要送个锦旗,要感谢医院,感谢医生。”
  赵想容撇撇嘴,她说:“我先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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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在好几个PUB转了一圈,最后到深夜,才带着赵想容回家。
  她以前经常在酒吧街里消磨时间。
  有段时间,应该是刚结婚时,周津塬日夜都泡在医院当苦力医生时,她无事可做,把那里当成自己的食堂和聊天室,还有自己的专属卡座。
  但今晚,赵想容在灯红酒绿中混了一圈,她觉得很陌生。
  很多熟面孔都不在了,新的一批年轻人涌进来,大家似乎认为调情是没必要的。最好互换个眼神,就结伴走出去,不仅仅是纯喝酒和浪费时间。
  只不过,那种自由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
  已经接近凌晨,周津塬的房间亮着灯,他依旧抱着那堆书和电脑用功。赵想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医生也要熬夜做那么多ppt。还是说,周津塬想更高的职称,想疯了?
  “津塬,跟你说件事。”赵想容一边卸妆一边走过来。
  三十多岁的女人,保养的再好,年龄在这里,卸妆后有肤色不均匀和浓重的黑眼圈。但毛巾怎么擦,眉毛还是浓的,一根根就像画出来。
  周津塬看着赵想容,想到下班时同事告诉他,赵奉阳再次从昏迷中醒来。
  他的意识还模糊,却也能进行简单的交流和表达。赵奉阳对车祸时的事情有多少记忆?他对自己出车祸这事又有什么想法?要知道,赵奉阳是出了名的谨慎和有仇必报。
  周老爷子让他严密地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周津塬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可是老实说,周津塬也并不在乎自家的仕途,他离那些东西都很远了。
  这时候,他听到赵想容说:“咱俩上次一起去ICU看我大哥的时候,我在他的病床前,偷偷发了誓。”
  他抬起头,问:“什么?”
  赵想容饱满的嘴唇一弯,仔细地望着他,别人总说她对男人的审美很固定。没有人知道,在没遇到周津塬之前,她的审美就被许晗所塑造了。
  许晗兴冲冲的描述过周津塬的长相,非常细致,一次又一次。漫长的通信,无声的影响,以至于以后找的每个男友都有点像他。
  沉默片刻,周津塬把自己笔记本电脑合上,他不快地再问一遍:“你发了什么誓?”
  赵想容静默了会,她当时在林南在床脚拴的唐卡前,暗自发誓,如果赵奉阳能在春节前清醒过来,她就会做一件能让他开心的事。”
  周津塬的语气漠然,但表情无端地下沉。他说:“比如?”
  赵想容随手拿了根烟,点起来,她斜睨了他一眼:“比如,跟你离婚呀。我哥最讨厌你,你娶了我,他超恨你的。”
  这是赵想容头一次承认赵奉阳喜欢她的这个事实,但是,她的语气是那种理所当然的随意,姿态依旧又妖又娇媚。
  周津塬压着怒气,过了会,他莞尔:“你是因为苏昕生气?再告诉你一次,我们没有上床。如果你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个……”
  赵想容朝他轻佻地吐了一口烟圈。
  她举起手里细细的女士烟:“我以前倔,跟我妈因为抽烟问题吵,她总跟我说什么抽烟伤肺,我就告诉她,我抽烟的时候很仔细,每次就含在嘴里,从、不、进、去。”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重复,“周津塬,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和苏昕是普通关系,因,为,你,从,不,进,去!”
  周津塬目光看过她面孔,半晌,他说:“你好像很有经验。”
  赵想容的恋爱经验确实丰富,但是,能让她瞬间破功的,确实就只有眼前这么一个。
  周津塬稍微一愣,赵想容居然没有发怒,她在对他笑?他从来没看到她露出这样苍白的笑,竟然……非常熟悉。举办那场浩大结婚仪式的时候,赵想容戴上戒指,她冷不丁地对自己说了声,“谢谢你”。
  那时候她露着甜笑,但态度有点奇怪,很虚伪,却也忧伤得令人生气。
  此时此刻,赵想容一边对周津塬露出她最美丽的笑,一边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烟头,牢牢地按熄在周津塬的手臂上。
  周津塬没想到,她会那么疯。
  烟头炙热,他豁然站起,迅速走到盥洗室用凉水冲洗伤处。


第24章 24
  赵想容在周津塬冲洗烫伤的时候, 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她将周津塬的房间看了一遍, 这里的一物一画,全是她自己布置的。而周津塬所做的, 就是结婚, 住进来。赵想容瞪着看了会,眼睛里开始冒火。
  她随手抓住床头的闹钟,狠狠地砸到地面。
  在盥洗室,周津塬开着水龙头, 用大量冷水冲洗灼痛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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