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57/114页


  贞书道:“你若八股作的通,不用师门都能进大殿,若八股作不通,就是拜再多师门也无益,我只有这些,若你不要就还来。”
  言毕就要去抓那银票,章瑞一把揣在怀中拱手道:“多谢二妹妹,替我好好照看着娘子。”
  言毕便是要走了。贞书还欲拦他,贞媛拦了贞书道:“让他去吧,在这里也是整日喝烂酒,倒熏的我不能好过。”
  冬天本无菜蔬,又这庄子上毕竟是农村,除了些鸡子外便无更好的吃食补品,那刘妈妈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人,便是京里带些些好东西也不会做。只是贞媛如今怀都会身孕胃口大开,一大碗汤饼不够还要再添一碗。贞书陪她用了一碗,见天色渐麻,便自收了碗筷并短腿炕桌要到厨房去洗。那刘妈妈进来接过炕桌道:“怎敢劳姑娘,老身自己洗即可。”
  贞书复又回到炕上,与贞媛两个相对无言。贞媛忽而问道:“听闻上回你来信说,老祖宗失落的银子找着了,可是真的?”
  贞书道:“是真的,四叔母在被角里抖出一万数的银票来。咱们皆错怪贞秀了。”
  贞媛道:“正是,本是血亲的妹妹,咱们那样怀疑她,也难怪她一直高兴不起来。”
  两人正说着,忽而外面有人叫道:“宋二姑娘!”
  贞媛听了笑道:“是刘公子,他怎么来了?”
  贞书也笑:“早来我恰好碰见他,说是去拜干爷爷,想必是回来了吧。”
  贞媛侧身掀了窗子,与贞书两个对了脑袋往外看,就见刘文思仍是那身新绸衣,两手拎着一只肥鸡一只大鸭子,背上还背着一只羊进了厨房。贞书笑对贞媛道:“他是替你备年货来了。”
  贞媛羞的拍了贞书脑袋道:“怕是见你来了替你备的。”
  两人正在窗子上笑着,刘文思端了盆水出来净水。贞书在窗子上叫道:“刘公子,既来了就进来说句话来。”
  贞媛忙捂了贞书嘴道:“你怎能叫他进来?”
  贞书掰了贞媛的手道:“刘公子,快来。”
  她回头跳下炕来穿好衣服,又将炕角皆铺的平整了拿刷子扫两把,把地上的椅子桌子皆归整了再拿掸子掸净,刘文思已笑着掀了帘子进来。贞书点了两个灯盏,一个放在炕上一个放在地上,请刘文思坐了,又替他斟了杯茶问道:“那些怕都是集市上卖来的?”
  刘文思道:“正是。”
  他们本来皆是一乡的少男少女们,如今彼此虽已大了。但远在故乡之外,又如此寒夜,便有了些亲切意味。刘文思望了贞媛问道:“今日可还吐了?”
  贞媛瞧了贞书一眼,见她抿着笑眼里皆是戏谑,拿帕子捂了嘴道:“并未。”
  刘文思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你还吐,在集市上郎中那里开了开胃的药来,交在厨房里,也给刘妈妈说好,叫她一日两回熬给你喝。”
  贞书瞧着这两人不像是头一回说话的样子,而刘文思的样子比之章瑞,更像是孩子的父亲,心内遗憾不止,恨不能回到一年多前的文县,若自己能作了主,就将他二人撮合在一起又如何?可是当初上京时,苏氏雄心勃勃要替贞媛谋个高婿,那里能看上刘文思这样土财主家的公子。她起身敛衽道:“我还要到外面瞧瞧马匹与同来的人,大姐姐陪刘公子坐会儿。”
  言罢也不等答话便出了屋子到了外院,她见梅训在外院西屋廊下一只小凳子上正襟坐着,过去敛衽道:“先生,可曾吃了饭没有?”
  梅训点头,并不答话。
  贞书又言道:“要不今夜你就回集市上客栈中去,明早来接我也是一样的。”
  梅训再不答言,仍是那样坐着。贞书见他不肯说话,便指了身后屋子道:“我叫刘妈妈替你铺好了被褥,那你今晚就歇在这里。”
  他这才起身拿了凳子,进屋去了。
  贞书摇头道:“真是个怪人。”
  她亲自检视了大门是否插好,牲口是否牢靠,又备好了上夜的草料,与刘妈妈两个将二院正房里章瑞几个摆的狼伉皆收拾着洗净了,才自净了手足蹑手蹑脚往西屋门上来。屋里刘文思与贞媛两个不知在说些什么,贞媛直吃吃笑着。贞书听了亦是莞尔,搬了把几子坐在正屋檐下望夜空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便有蔡家寺那样的圆又亮,她曾多少回坐在屋檐下这样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做过多少少女怀春的美梦,又与贞秀闹过多少回脾气,又曾在这样的夜空下多少回在渭河岸的沙滩上肆意徜徉。
  可终究这一切都是空的,少女的梦终将醒来。贞玉将自己的丫环送到窦可鸣怀中,章瑞为了春闱与前途不顾大肚了妻子,童奇生在那妓子一双细足下的醉生梦死。这便是她们唯一能寻得的良婿,贤婿和高婿。似乎谁都无法逃脱现实的罗网,天真的姑娘终要从梦中醒来,变成世脍而唠叨抱怨的妇人们。
  刘文思掀了帘子出来,见贞书坐在个小几子上双手托腮望着夜空,过来抱拳道:“刘某告辞。”
  贞书忙抹了两把脸上的冰凉起身问道:“你住在何处?”
  刘文思指了指西边道:“我就住在隔壁院子。”
  他走到西边墙角,指了角上一处小门道:“这两坐院子本是相通的,因章公子怕人口来往复杂,将这门钉死了。你若有事,隔墙叫一声我即刻就会过来。”
  贞书应了,直送他出了大门又将门自里面插紧,才进了西屋。贞媛已经躺下,见贞书进来问道:“他走了?”
  贞书嗯了一声,上炕自揭了一床被子躺在另一侧,半晌才道:“当初咱们要上京时经过韩家河,刘文思曾说:若你见了你大姐姐,就告诉她我曾问过她。若她听到这句话,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贞媛亦是良久才哦了一声道:“为何你早没告诉我?”
  贞书道:“我自己心里也有许多事情,过后就忘了。”
  “回不去的!”贞媛忽而叹道:“终归是回不去的。”
  她叫母亲催的急急遑遑寻了这样一个不成事的男人,大着肚子却遇到了彼此喜欢的良人,终归是回不去的。
  贞书脑子里却想的是玉逸尘,从出京时碰到他,到万寿寺再到客栈,从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到昨天夜里的相处。她并不怕玉逸尘会骗她,她能感知到他对自己卑微而绝望的爱,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礼致与克让叫她放松警惕,他的温柔织成的网最后网住了她,让她慢慢网入这段畸恋中,直到昨夜,那温柔的蛛丝最后将她捆住叫她不能挣脱。

☆、第71章 君子

  难道真的要跟玉逸尘结婚?
  贞书脑中猛的一清醒,整个人便陷入苦恼中不能自拔。
  因外面犬吠鸡鸣,贞书醒的非常早。她早起梳洗干净,自已在灶下架了炉子烧出一大锅热水来,将昨日刘文思拿来的肥鸡烫毛拔了掏了内脏清洗干净,整只放在沙窝里炖在火上,这才开始另生了一只灶台熬粥作早饭。
  那刘妈妈自隔壁屋子撩了帘子出来,见贞书已经将厨房整备齐当,揣着手道:“二姑娘这是何必,这些事叫老身来做即可。”
  贞书笑着应了,盛了碗粥并几个腾热的饼子,再自罐子里挑了几筷子腌菜出来,用短脚炕桌端到西屋给贞媛放下,这才又另备了一桌子出来端到外间,敲了外间西屋的门高声问道:“先生,你可起了?”
  梅训开了门,见贞书笑吟吟端着一桌子早饭,虽面无表情,却也让到了屋子里。贞书也不客气,替他放到了炕上道:“快趁热吃吧。”
  梅训才端了那碗粥,就听贞书道:“今早你得自己回去,车仍留在这里,我要留在这里陪着我大姐姐待产。”
  她怕外间两个学徒听到,压低了声音道:“你告诉你家公公,我须得等春闱过了才能回京。”
  梅训压低了声音道:“不行!”
  贞书也听他声音难听,更加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真不能走了,我须得在这里照看我姐姐,你回去告诉玉逸尘,他会听的。”
  梅训仍是摇头:“不行。”
  贞书气的咬牙切齿,又怕别人听见他们争执,怒冲冲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就见刘文思刚自院门外走了进来。她笑问道:“刘公子今日来的早?”
  刘文思道:“何敢称公子,以后若不嫌弃,叫我大哥可好?”
  贞书应了道:“刘大哥!”
  两人一并进了贞媛西屋,贞媛正蓬头垢面坐在炕上吃那碗粥,见刘文思进来,忙掩了面道:“贞书,我还未梳洗过,你怎好放他进来?”
  刘文思道:“这有什么,你如今身子重,我去厨房端热水来给你净面,如何?”
  言毕仍撩了帘子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又端了盆热水来放在地上,将帕子绞干净了递到贞媛手上,眼看着她将脸揩过了,仍在那盆里绞了晾干。贞书看在眼里,岂有不感慨的。
  刘文思端了盆子出门泼了水,才在外间高声言道:“这屋子后面风眼因天冷时生炭盆一直开着,如今炭盆撤了再不封上,我怕你夜里着凉,我叫那两个小子搭梯子,我去封那风眼。”
  农村常年架炭盆的屋子,因怕叫煤烟熏死,在屋子高处常要留个眼子,冬天打开春天封上。这会刘文思便是要来封这风眼。
  贞媛闭了眼叫贞书梳着头,忽而想起件事来睁了眼道:“你昨日带来驾车那会弄剑的,是那里来的人?”
  贞书编谎道:“不过是赵叔的朋友。”
  贞媛仰了脸瞧着贞书道:“昨晚刘文思说那人瞧着有些眼熟,像是他干爷爷府上的差人。听闻他干爹是个太监,赵叔怎会认识那样的人?”
  如今别人说起玉逸尘是个太监,贞书心里已有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听了就觉得十分刺耳。却也只能耐心解释道:“赵叔与父亲当年皆在京中,认识些什么样的人我们如何能得知,这不是你该操的心,快好好坐正了我替你梳个漂亮的头型出来。”
  贞书将她额前绒发倒梳的蓬松,再将后方头发全部高高梳起在头上拿玉钗绾住,再替她饰上假髻,将螺钿并珠钗一并替她饰上,又取了自己昨日给她带来的牡丹色春衫套在她中衣外面,将一条月华裙给她系了,才扶她下了炕道:“走,咱们到院子里瞧瞧去。”
  今日春光正好,贞媛仍在外罩了件自己常披的出风毛长衫在外,这才出了屋子门。外面光照刺眼,几乎叫她睁不开眼睛来。贞书替她取了出风毛长衣道:“这样好的天气,穿这个做什么?”

当前:第57/11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