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风》第366/439页



“正是要自投罗网!不过许荣亭快要到了,他是个外线,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件事不好,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在这里不过是吃顿饭来迷惑外面的人罢了,要不然堂堂大定府的马老板在酒神居的顶级雅间内居然没有宴请宾客,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在下还要在酒神居当几天的小厮,然后马老板家里面为少公子找个伴读,在下就要进府详谈了!”涅心笑呵呵的说道。

“犬子若是能够得先生些许指点,也足够他这一生受用了!”马人华笑着说道。

涅心走出酒神居雅间不久,许荣亭便来到了这间雅间,双方都没有心思吃饭,只是详谈了一番这笔交易之后,就告辞各奔东西了。其实这两方之间都感到对方是大宋埋伏在辽国的密探,也都曾出言试探。不过这三个人都是极为稳重的人,都是加入大宋情报局的早期人物了,虽然汴都那个驸马没有给他们规定太多的规矩,但像这样都是每天提着自己的脑袋干活,对外的戒心可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够消除的,自己能够多一张底牌便是多一条活路,这顿饭吃的真是令三个人非常的不痛快。

其实许荣亭是和马人华同时期加入王静辉阵营的密谍,在情报局组建之后,他们都是各自引领一个强大的情报网络。不过和马人华不同,许荣亭不仅仅要刺探情报,还要赚钱,以前是为王静辉服务,后来他则成了枢密院的宝贝,宋辽之间的海上走私中间至少有五分之二都是通过许荣亭的门路来进行的,每年为大宋贡献财富不下百万贯。

许荣亭在来州有自己的船队,还有一个造船作坊,通过向来州官府行贿获得了海盐,然后向大宋贩卖私盐。向大宋走私食盐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干得了的,在大宋没有对加强海上走私打击力度之前,这个买卖都是辽国的贵族所把持,不过经过大宋水军的半年奋战,使得这项买卖的主持者们损失惨重,是以到最后居然无人问津,这就给了许荣亭涉足走私的机会。

如大宋管理食盐专卖权一样,辽国对食盐生意也严加控制,商人在食盐生意当中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争取了很少一部分利益而已,若是有逾越的地方,轻则损失些财产,重则就是抄家灭族。通过贿赂辽国地方官员,许荣亭终于暗中打通了从收购食盐到走私的全部环节,为此还有了造船生意,不过这造船作坊大部分是为走私买卖而服务的,只有少部分船供给辽国的市场需求。

许荣亭的买卖一开始只是从大宋枢密院备案,后来逐渐垄断了辽国来州食盐走私贸易后,则是由大宋枢密院直接领导走私。为了能够保证大宋得到最大的实惠,许荣亭的船队还是要不时的被大宋水军所“发现”,每次走私中都要“损失”五六船私盐,然后十次当中有一次“全军覆没”,这些都是枢密院的“纯利润”。辽国方面也是在刨除这笔大宋“纯利润”之后,许荣亭和辽国有关官员分赃,至于被逮捕的水手,许荣亭对辽国方面的许诺是打通了大宋的某个关节,水手可以送回,但是船就没有了,这样算来许荣亭在来州的造船作坊也是大宋水军变向设在辽国的造船分厂。

许荣亭进行的双相走私,他还要从枢密院的手中购买布匹、食用油等大宗货物运送到辽国,这一来一返每次利润都可以在十几万贯之上,大宋除了可以获得紧缺的食盐,还可以消化一部分布匹与食用油的产量。买卖之所以搞得这么大,辽国方面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还是在于许荣亭并不独占走私贸易的巨额利润,而是听从了王静辉的建议,在辽国的贵族和掌握实权者中间选择合伙人一起来参股干走私,这样使得他的买卖在海上横行无忌,包括大宋在内都赚得盆满钵满。双方不同的是,辽国方面走私利润全部进了私人腰包,是在挖辽国的墙角;而大宋的利润则是进入国库成为赵顼内库财源的一部分――这可是赵顼专门用来对外发动战争的金库!

大宋之所以自己也干走私,主要还是因为大宋的食盐产量还无法满足国内需要,尤其是北方这个缺口更是大,要不然以前辽国的走私买卖是一块肥肉了。按照王静辉对大宋统治高层的分析,国家走私应该是国家贸易中的一项重要的补充,只要是大宋所缺少的,都可以进行走私,既可以满足国内的需要,又可以挖敌国的墙角,尤其是对辽国的食盐走私,许荣亭模式是目前对大宋最为有利的走私方式,应该变成一个典型在大宋尤其是在北方加以推广!

许荣亭纳入王静辉的情报网络,其级别是低于类似马氏家族这样有一定“信仰”的情报网络的,更多的是经济层面上的合作,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在这个意义上,两者之间对自己的风险控制都很在意――许荣亭一直享受着王静辉所提供的便利,但王静辉却一直没有给他任务去做,就是想在危机时刻许荣亭一旦暴光不至于给自己的情报网络造成过大的损失,是以这次行动许荣亭虽然意识到马人华是大宋的间谍,但这都是生意上的事情,金钱来往之下出了问题他也好把自己摘干净,他的保护网会保护他不受到牵连,他所要做的事情闭上自己的嘴巴不暴露马人华,于他本人是有惊无险。

许荣亭在大定府做了该做的事情之后,便拜访各路神仙,联络感情以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毕竟他也感觉大宋那个年轻人似乎想要在辽国玩次大的,他非常有必要对自己的保护网进行加强。这次来大定府,他在剩余几天的逗留时间内一下子撒出去二十多万贯钱财――他对自己家族的安全可是做的非常到位了。

在返回来州的官道上,许荣亭坐在马车中看着旁边那尊三尺有余镶嵌着百十来块红蓝宝石的玻璃佛像,心中真是感慨不已――自从接触上那个年轻人后,他就对大宋发生的变化非常在意。他是个商人,又是来州许氏一族的族长,考虑的事情不仅仅是在生意上,还要会“观风向”――辽国国内的政治风向关系到他的家族几十年内的繁荣,但现在还要观察南边大宋的风向――他有着越来越强烈的感觉,那里关系到许氏能否成为百年望族的关键,大宋的实力在这几年当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膨胀,政治上的事情他也许看不明白,但他是个非常老到的商人,以他的眼光来冷静的观察着大宋对外商业政策的变化,他发现大宋不仅仅是在这些显得非常开放的商业政策中得利,更重要的是这些商业政策有着非常强烈的……进攻性!也许那里的内部还有种种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毫无疑问辽国和大宋不可能永远像这样保持百年并立,他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会踏上另外一个的尸体登上王朝的巅峰!

“父亲,您在想什么?”旁边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看着他的父亲在皱着眉头思考什么事情,便关心的问道。这个年轻人便是许荣亭的长子许道冲,字悠远,现在十九岁,正是年轻气盛想要有番作为的年龄。他也是许荣亭的骄傲,是家族中重点培养的对象,许家最大的机密――和宋朝合作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也参与其中,并且还在一年前乘船出海辗转前往汴都开封面见王静辉。现在许荣亭已经富足到极致,有什么还能够打动他的事情呢?无疑能够打动他的只有看着许道冲一天天的成熟干练起来!

“南朝真的有希望么?他们……”许荣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中只是看着玻璃观音像。

“未来的希望是属于大宋的!他们也不会只满足燕云!大宋的未来就是我们许家的未来!”许道冲用非常肯定的声音对他的父亲说道。

许荣亭转过头双眼闪烁着精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自从儿子去过汴都见过那个年轻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大宋抱有绝对的信心,与他这个尚处摇摆在大宋和辽国的老爹不同,儿子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倒向大宋。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虽然年轻,但从十六开始便已经帮助他打理家族事务了,多年以来已经非常稳重,相比其同龄人已经成熟的太多,就是在商场上的老手也都对儿子赞不绝口。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儿子变化如此之大?难道那个年轻人就这么有手段?!”许荣亭在心中暗暗想到。那个年轻的驸马他也见过,确实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的一等一的人才。他是汉人,心中虽然希望大宋能够取胜,但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他有很多迁绊使他不能不小心翼翼,家族的重任压在他的肩头,他不可能像儿子一般冒险――他已经慢慢的老了!

许荣亭叹了口气说道:“那个人毕竟不是大宋的重臣,如果大宋真的有可能完成灭辽的壮举,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大宋的内部会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么?!如果他是王安石,爹爹就是豁出性命站在大宋一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是个外戚,大宋从来没有让外戚当权的时候!”

“先生自治平二年开始就从来没有进入政事堂,官职最高不过是龙图阁学士,最近三年更是身无任何官职,但爹爹可曾见大宋有何改变?!只要他还活着,对大宋的影响便一天天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任何人也无法阻止大宋前进一般;反观辽国奸相当道酷吏横行,民生是一天不如一天,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宋辽两国每对立一天,两国之间的差距就一天天扩大,直到有一天大宋灭辽,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爹爹以为那人会在十年内病故么?!”许道冲两眼毫不避开父亲的目光,许荣亭感到自己都已经被儿子的目光灼伤了,慢慢的陷入沉思当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挑拨

涅心非常顺利的进入了马人华的府邸充当他大儿子的伴读,而马人华则疏通上下关系,将涅心的身份文书全部补办齐全。辽国虽然模仿大宋建立了户籍系统,在开始的时候还进行的不错,但是不久便成为一个象征意义的空架子,其作用也不过是确定人口数量,好征方便收人头税。至少马人华的哥哥在做地方官员的时候遇到辽国普查户口,马人望在辖区内不到两旬便完成了工作,南京同知留守萧保先感到奇怪便向他询问,马人望解释说:“百姓财产若是都检查无遗,将来必然滋长官府厚征税赋的弊端,大致十之得六七就足够了。”萧保先还专门致谢说:“人望深谋远虑,我比不上。”

辽国落后的户籍政策使得大宋情报系统能够很容易的在辽国安插探子,不过这也仅限于短期内才可以,毕竟中国之大,各地都有各地的方言和习惯,即便在王静辉以前生活的时代大力普及普通话,但外省人来到本省,基本上一张嘴便可以被人认出来。所以真正长期潜伏在辽国的密探无一不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语言锻炼,进入辽国开始潜伏后,便至少要在官府中的户籍系统变更多次,然后再在一地利用精心伪装后的身份开始行动。

王静辉没有忘记辽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是现任皇帝耶律洪基之孙,而当今辽国太子耶律浚便是天祚帝的父亲,但是耶律浚最后没有当上皇帝,而是在魏王耶律乙辛的阴谋下被皇帝所废。他所能够想到搅乱辽国内政的唯一办法便是通过历史上有名的“十香词”来推动这一天早早的到来――一国太子被废的后面必然是两个甚至更多个势力角逐后的最终结果,中国历史上太子被废的事例发生最多也是最为复杂的朝代便是在清朝。尽管王静辉在后世的时候尽管不愿意看充斥着银幕上的清宫戏,但周围的人可是非常喜欢看的,动不动来句“二月河”的故事桥段,这都快要把自己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不管怎么说,王静辉已经不满足历史上原有事件发生所造成的效果了,他需要给辽国造成更多的麻烦,那么就需要他的情报局从中出手,不仅要提前将这次事件开始的时间提前,而且还要在暗中推动事件的发展――尽量向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王静辉不介意辽国因此再闹出一场兵变,不过这显然有点不现实。

随着涅心来到马人华的家中,马氏兄弟和赵钟哥也开始对这次行动的大致轮廓有了清晰的认识,现在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先激起太子耶律浚和耶律乙辛之间的矛盾而已。赵钟哥还颇为自嘲――他以为那个年轻人需要自己再次潜入皇宫去刺杀辽国皇帝呢,不过已经干过一次的赵钟哥倒不是怕进宫刺杀皇帝,只是觉得这么做的把握并不大――上次是由一伙兄弟一起冲击皇宫,现在想要再找这么一帮亡命之徒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同样他也有汴都情报网相助,想要暗中潜入难度也不会很大,但辽国皇帝已经经历了一次,对皇宫的戒备已经大大加强,这刺杀的难度实在是太高。

当赵钟哥把自己原先的想法说出来后,涅心倒是心中一动――在皇宫中刺杀辽国皇帝难度是高,不过架不住耶律洪基爱打猎的嗜好,辽国皇帝不仅酷爱打猎,并且自己经常独身一人冲入山谷游猎的传闻已经被汴都方面通过情报网所证实。最好偷袭耶律洪基的时机便是在这个时候,但想要掌握耶律洪基打猎的行踪更加困难,毕竟在辽国境内适合打猎的山谷可是多了去了,这样碰运气实在是渺茫的很。

涅心也只是暗中记下这件事,毕竟在汴都的时候辽国方面两次刺杀王静辉,其中有一次应该就是辽国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要不然辽国第一勇士萧忽古也不会远远的跑到汴都开封专门刺杀王静辉了。对于王静辉所经历的两次刺杀事件,他的学生们心中可是十分记仇的,虽然两次主事之人萧佑丹已经病死析津府,执行的人也是死的死散得散,但这个仇已经结下,辽国方面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刺杀辽国皇帝,能不能成事先放在一边,若是一点努力也不去做,涅心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

在马府做伴读的这段日子里面,涅心还真的尽到了一个伴读的职责,对马人华儿子的功课悉心指教。涅心师承王静辉,王静辉给他们讲解经义的时候从来就不按照古人对经义的注解讲解,而是糅合了后世的一些经验对经义进行阐述,这样解释经义符不符合现今学界主流不说,但绝对是发人深省的。涅心他们还接受了大儒们正统的儒家教育,学术功底自不必说,这样的人不要说给别人做伴读,就是做先生也是足够了,赵钟哥就是因为佩服涅心的学问并且还当过他的老师才称他为先生的。

许荣亭在大定府搞的小动作自然落在了涅心的眼中,不过许荣亭在汴都情报系统中的身份特殊,不像马氏兄弟和赵钟哥这样是可以信赖的下属,仔细看来两者之间倒是更像盟友。双方资源共享,风险各自承担,若是行事风险太大,对方可以推辞,但是自从发展许荣亭后,他们一直都接受汴都的好处,许荣亭也为汴都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不过两者之间所付出的代价完全不相等,是以这次接到汴都的指令后,许荣亭权衡再三觉得就算许氏牵连进去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才会倾力相助。

既然许荣亭在加固他自己的保护网以防不测,那涅心也不会客气,马人华这段时间也奔走于大定府的权贵之门。不过马人华的保护网可比许荣亭的强大多了,辽国最有权势的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是他的保护人,只要搞定这两个人,马氏兄弟两人在大定府的安全就高枕无忧了。

走私食盐到大宋是马人华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按照规矩他也拜访了各路“码头”,一直以来在这项生意上是来州许氏所把持,但马人华手眼通天居然在大宋一样找到了门路,辽国权贵自然非常高兴,他们是绝对不会介意扩大向大宋走私食盐的贸易,这样所获得的财富会更多――持有张孝杰那样“家中百万两黄金”的想法的人,在现在的辽国实在是数不胜数,这也让涅心更加坚定辽国已经腐朽了,国家腐败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救,见识过辽国腐败官员的面孔后,反倒觉得大宋那些腐败官员还算是菩萨心肠了。

为了达到最逼真的效果,马人华集合了三家大辽的富商,然后分别赠送给耶律乙辛、张孝杰等四位朝廷大员五成的干股。其实马人华如果真是做生意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重的分红比例给耶律乙辛等人,平时他已经非常注重和耶律乙辛等人交往了,即便没有干股赠予,在出了事情之后耶律乙辛也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不过他这么做是想把自己的生意变成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这次走私食盐生意必然是亏本儿,那两艘在苏州出发的盐船肯定会被耶律官奴所截获,由此才可以重新掀起辽国内部纷争。

耶律官奴也许官职并不高,而且还被皇帝所贬斥,但是他的威望确是非常高,后族重要人物都和他有非常深的来往。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便是引诱耶律官奴来查封这两艘从苏州出发的走私盐船,从而引出耶律乙辛的反击。若是以后族为主体的太子派能够隐忍不发,那王静辉这次行动将会无法进行下去,但是以耶律官奴的威望,后族必然在营救过程中顺手弹劾耶律乙辛,这样便可以提前引燃太子和魏王之间矛盾。

经过悉心准备后,四月初三深夜,十八艘盐船在来州海港静悄悄的出发了。两天后在苏州港,归义军节度使耶律官奴也在“有心人”的提醒下抓到了两艘还没有出港的走私盐船,在提询了船主后,对自己受雇走私私盐供认不讳,不过船老大非常嚣张的说自己的后台是魏王耶律乙辛。

船老大的嚣张态度引起了耶律官奴的警惕,他暂时压下了这个案子,然后派人到来州和大定府去巡查此事――查到一个盐贩子算得了什么,若是能够把这个祸国殃民的奸相一党连根拔除,这才是真正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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