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风》第367/439页



也许是上天的照顾,三月末的时候,大于越府耶律仁先上书朝廷,太子已经成年,恳请皇上准其参政,耶律仁先身份崇高无比,在辽国北面官系统中,还有大于越府,设大于越,如秦汉之三公,无职掌,不常置,位在百僚之上,非有大功德者不授,为辽代的尊官。因辽太祖以遥辇氏于越受禅,故此官不轻易授人,终辽之世,得于越重任者,只有耶律曷鲁、屋质、仁先三人,谓之“三于越”。

如同当年王静辉拜韩琦为义父来娶公主一般,韩琦三朝老臣,这个面子是皇帝也无法拒绝的,而现在的耶律仁先算起来其地位比大宋当时的韩琦还崇高一些,况且耶律仁先上书所奏的也没有半点逾越规矩,完全是符合国家培养未来继承人的传统做法,是以耶律洪基在接到诏书后便同意了他的请求。此刻太子耶律浚终于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在他还身居东宫的时候,外界便已经对他有着种种想法了,就是千里之外的王静辉都想从他的身上弄出点事情来,更不要说辽国国内的一些大臣了――年轻的耶律浚,他未来的道路并不好走!

当耶律官奴知道太子亲政的消息后,便加快搜罗证据的进度,并且开始写信给耶律仁先,准备联络亲太子的大臣联名弹劾耶律乙辛。

也许是耶律官奴太过急躁了些,其实在他扣留盐船的时候,马人华便已经知道事件正在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向在进行,他当然也不会犹豫,带着非常厚重的礼物去面见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恳请他们两人出面将这件事扛下来――走私私盐中也有他们两人的干股,若是连这种“小事”都无法搞定,他们两人今后拿什么来取信自己的同党?更何况耶律官奴早就在自己的身份证上打上了“太子”的烙印,现在太子刚刚开始亲政,“太子党”便开始来挑战耶律乙辛的权威了,这可是耶律乙辛所不能够容忍的!

耶律洪基继位成为辽国皇帝已经十几年了,但这个皇帝却很少真正的把握朝局,这倒并非是朝中有类似于曹操那种角色。耶律洪基并非是一个傀儡皇帝。实际上在辽国皇帝的权威是绝对不容质疑的,即便是在萧太后时期也是如此,辽国权力争斗异常残酷,叛乱也是此起彼伏,几乎每个皇帝都经历过叛乱事件,但能够成功的却没有,这本身就说明了辽国的皇权和宋朝的皇权有着很大的不同。

正是因为宋辽两国的皇权有着很大的差异性,如果在宋朝发生大臣与太子不合的状况,那在太子继位之后也拿那个大臣没有太多的办法,最多是贬斥;而辽国就不同了,那太子和大臣之间必然有一方血溅五步不可――不是大臣趁太子没有登基的时候干掉太子,便是太子登基成为皇帝后,将大臣家满门抄斩,中间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耶律洪基在辽国拥有绝对的权威,不过可惜的是这个皇帝自继位以来便开始“倦政”,以至于继位之初便发生过皇叔耶律重元趁他外出打猎的时候起兵造反的事情。但是耶律洪基并没有吸取教训,依然是我行我素的沉迷于游猎活动之中,把朝中大事的决断权全部交给了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也并不是没有反心,但耶律洪基在平息耶律重元之乱后重新分配权力的时候,他只是拥有了对国家大事的临机决断之权,在文官系统中可谓是权势至极;不过他手中能够掌握的兵权却很少,这么多年悉心培植党羽也算是小有规模,但是不要说离他自己所期待的标准还差得远,就是连当年的耶律重元所掌握的兵权也比他多得多。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他日一旦失去皇帝的宠信,恐怕连埋骨的地方都没有,是以他对自己的权力格外看重。现在尽管不是太子授意,但耶律官奴正在写奏章弹劾他,但太子给他的隐隐威胁实在是让他坐立难安,他也一并把太子给怨恨上了,此时他也正式下定决心――只有自己坐上了皇位才可以保得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皇帝终究要死的,到时候太子若是真的顺利继位,那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耶律乙辛的动作也非常快,他不是个傻瓜,毕竟自己联合马氏走私私盐从法理上是违背辽国律条的,所以他干脆给兵部和三司主官各递上一张条子,来补办其中的手续。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毕竟还是贪财,二十艘盐船若是平安运送到大宋交易完毕,至少可以获利七八十万贯。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两艘船从苏州出发而不是从来州就近走私,但此时也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反而还庆幸这次损失也就是两船盐,那十八船盐的大头还是保住了,所以向兵部和三司发文的时候,只是将那从苏州出发的两艘盐船变成兵部的走私船――以前辽国向大宋走私食盐的时候,都是由兵部主事牵头联合辽国贵族走私的,至于利润只是象征性的交付一定的手续费用,大头利润则由富豪所瓜分,官府所获甚少,当然官员也是从中中饱私囊。

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联手已经控制了辽国除大规模调兵之外的一切权力,其实他们不用补这个漏洞都没有关系,也就是出于面子上好看才这么做,当然这么做对他们两人而言并不费力,不过是写一张条子的事情,难道兵部和三司还能够和自己过不去不成?!

涅心在安排好马人华的行动步骤后便一直密切的关注事件的发展,当耶律乙辛的条子递出去之后便让他送了一口气――不用看也知道耶律官奴这次触动了耶律乙辛的痛脚,除非面圣,否则这件事将会成为耶律乙辛立威的一个好机会,至少耶律官奴说不定会被贬到更远的女直地区去当官。

马人华也按照涅心所安排的那样,装做惊惧不安的样子,天天带着丰厚的礼物到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家中去“串门儿”,开始的时候是求保住自己的性命必有重谢,后面则开始慢慢的掉转船头,将抱怨发泄在耶律官奴的身上,再到最后隐隐指诧太子一系飞扬跋扈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责问

“殿下,这本书是一部贯穿今古,上自晚周,下迄五代的通史,虽然本书还没有全部写完,但大致的轮廓已经出来了,记叙了从战国时期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至后周世宗显德六年总共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历史……”王静辉在草地上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悠闲的对旁边的小赵煦说道。

现在的时间对于王静辉来说是非常惬意的,夫妇两人每隔几天就要被曹老太太召进宫一次,曹老太太和太后见的是蜀国公主,而他则是要和皇帝赵顼私下对一些国家大事进行讨论,当然也有像现在这样悠闲的坐在皇家园林当中给小赵煦将故事。

现在的读书人都是信奉“十年寒窗,磨穿铁砚”的态度来学习或是治学,这份刻苦劲实在是让已经见识过后世高考一族的王静辉所佩服,可惜他却并不赞同这样的学习方式――一帮书呆子就是引经据典再厉害有怎么样,这对治理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以前也是引经据典,但那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没有自己的思想就没有目的,手段再好又有何用?!

毫无疑问,就如小赵熙所表现出来的天才一般,他还只是五六岁的孩子,但却接受最为严格的训练,整天都是在书堆中随着几个宫廷老师渡过,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非常悲惨的。王静辉的到来让小赵熙的生活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可以不用拼死命背书,只用听故事便可以张见识,当然少不了也要背一些东西,但总比不分主次的背那些大部头的经典书籍要好的多了。

在看过小赵熙的生活后,王静辉干脆将他从书房的书堆中解放出来,毕竟一个孩子将来就算是要当这个国家的最高元首,再怎么严格的训练也是挡不住其童心对外面花花世界的憧憬。

“堵不如疏,真正的学问不是从书斋中就可以学到的,应该让他的视野更加开阔。我大宋的储君应该胸怀天下,志向高远,而不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王静辉这么和皇帝赵顼解释道。

赵煦的年龄还小,但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份天赋就已经锋芒毕露,这也是王静辉决定提前介入的原因――三岁看到老,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王静辉也不希望当他接手的时候是一个小书袋,那样再来纠正可就太晚了。

为了教导赵煦的功课,王静辉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当成教材,用讲故事的方式来给未来的皇帝同时也是他的外甥传授历史的经验。也许赵煦年龄还小,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书中的“臣光曰”,但在书中所描写的枯燥的故事在自己的姑父嘴中变成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而书中所记述的历史人物,善恶美丑都一一活灵活现的表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小赵煦的学习动力就更足了,以至于他在勤学方面变成了他父亲的一个翻版――学习刻苦,非常爱读书,往往是现在的皇帝赵顼专门下令让人提醒皇子吃饭――数年前英宗赵曙也是这么做的,不过现在换成了自己的儿子。

小皇子赵煦现在虽然不是皇帝赵顼唯一的儿子,但他却是皇帝的长子,如果能够顺利长大的话,那大宋的皇位在现任皇帝百年大行后必然是属于他的。就是这么一个地位尊崇的皇子,王静辉居然敢把他带出宫,在正月十六的时候到距离汴都七十里的小村庄中和农户一起吃饭生活了六天。

王静辉和赵煦的身份是隐瞒成外地商人父子,交够了钱后便在农户家住下,至于他们的护卫则自己想办法在周边的客栈和民居中凑合一下。在这里小赵煦有生以来头一次见识到大宋最底层百姓的生活,距离汴都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过年吃不上肉。为了照顾赵煦的身体,王静辉特意拿出钱来交给农户弄来一些肉,免得饭菜过于粗糙不利于赵煦的身体发育,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农户买来的居然是猪肉,这个时代最主要的肉食还是羊肉、牛肉,至于猪肉则被人称为“脏豚”,只有最底层的百姓才会吃。

王静辉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赵煦惊讶的目光中挽起袖子亲自烹饪猪肉。莫说赵煦这个大宋储君,就是只要家中稍微富足一点的家庭也不会吃猪肉,而王静辉烹饪猪肉的手段却显得的那样娴熟,直让赵煦看得目瞪口呆,不过他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猪肉,而且……味道非常的不错!

更加令赵煦震撼的是他们所寄居的农户家中的家主左手小拇指断掉了,本来以为是劳动时候的意外伤害,但王静辉看过之后沉思了半天不由得想起了什么,便出言询问,果然那名农夫是为了逃避保甲法而断掉了自己的小拇指。本来到这户农家不过是为了让赵煦体会一下下层百姓的生活困苦,但没有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情。

王静辉也正是因为看到那断指才想起历史上为了百姓为了逃避免役法和保甲法所想出的绝招,他本来以为经过自己的干预,王安石的新法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至少为祸不会如历史上那么严重了,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太小看变法所引起的社会阵痛了,这还是离汴都不远的地方,算起来还是开封府和京畿路管辖的地面,而此时在开封府坐镇的是韩家兄弟的韩维,此人的人品和风骨和他的兄弟韩绛完全不同,还是非常值得王静辉称赞的,但是就是在这么一个不用对王安石阿谀奉承的韩维管辖的地面上还发生这种事情,其他的地方更是不用想了。

小赵熙听过事情的原委之后几乎被惊呆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从来没有过过缺衣少食的生活,而农户自残身躯的做法更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你应该还算是幸运的了,能够自残身躯逃过保甲法而没有受到官府的追究,应该是给底下的衙差送过好处了吧?!”王静辉没有理会旁边的赵熙,而是淡淡的问道农户。

那个汉子憨厚的笑道:“这位先生猜的可真准!小人和那前来催讨的衙差有点姻亲关系,这主意便是他出的,然后便可不受保甲法所制。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这种方法的,有些人虽然像我这样自残了身躯,还是一样要被官府抓去服保甲法的,甚至是被抓到狱中顿上几天也说不定!”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服保甲法呢?这样就可以免去断指之痛啊!”小赵煦用稚嫩的童音说道。

“若有活路谁还愿意断掉自己的手指?!本来在太平年景中收成也勉强交了税钱,但去年雨水少,地里的庄稼也是收成少了许多,勉强交了税钱之后再碰上这保甲法,哪里还有钱去交?!家里面只有大儿子还勉强能够跟我下地干活,这保甲法又要求在农忙的时候去参加保甲,就靠大儿子一个人哪里能够忙得过来?没有办法才断掉自己的手指,两个人忙活了一个秋天才勉强将粮食打上来缴税度日!”农夫有些凄然的说道。

“邻村有个秀才,考了多年也没有个出路,但是人家脑袋活络,到汴都的华英书院去学会计,三四年毕业后便被兴国银行给录取当个会计,结果人家一个村的人都跟着受益,比我们这个村好多了!”农夫的大儿子羡慕的说道。

小赵煦看看王静辉,因为他知道兴国银行其实就是自己姑父开办的,问道:“到兴国银行当会计怎么会一个村的人受益呢?”

“小王驸马是咱大宋老百姓的福星,知道百姓生活困苦便想法给条活路。像这种年景不好的年份,兴国银行都会借贷给急需用钱的百姓家,交的税也很低,百姓负担的起。但是听说今年河北那里大旱,兴国银行的钱都调往河北去赈灾了,所以在这些受灾还不是很严重的地区借贷的钱便少了,也不容易借出来。那个邻村的秀才是兴国银行的会计,便给本村人行个方便,把钱贷出来来应付今年的税粮,所以他们才有钱交保甲钱,我们村可就没有这个福气了!”大儿子说道。

“除了兴国银行之外,天下不是还有很多钱庄么?再说工商银行也不可以么?”小赵煦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这倒是让王静辉刮目相看,毕竟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也算是难得了。

当前:第367/43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