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第74/91页


  安岚的步子顿住,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是不知她为何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手指撩着盖头露出条缝,能看见安晴穿着洒金马面裙,手按着旁边的少年往下跪去道:“长姐今日风光大嫁,庶妹与安杰一同祝长姐和三皇子鸳鸯壁合,多子多福。”
  大庭广众,挤满了谢氏宗亲,见堂堂世子竟要给她下跪,顿时响起一片的惊叹声。安岚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众目睽睽之下,演出这种戏码,她赌她不会放任安杰就这么跪下,必定要去虚扶一把,可无论如何,都坐实了她在府里刁蛮欺辱庶弟妹的名声。
  安岚浅浅扬起个笑容,身姿半点不动,竟大剌剌受了这一跪。然后嘱咐跟在身边的琼芝拿了红包递过去道:“既然如此有心,长姐就代三皇子受你们这一拜吧。”
  安晴的脸色有点难看,她撺掇着安杰和她一起演戏,自己当然不能不跪,谁知安岚不推不辞就这么受下了,末了还打出三皇子的名号,让这一跪显得合情合理。她偷鸡不成,却实实在在给长姐行了个跪礼。
  安岚坐进了喜轿,想起方才的事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她上次的提醒,安晴并未听进心里。这么多年,她早已将和自己争出输赢作为最要紧之事,未来也只能蹉跎在这样的格局里,她不想和她为敌,却不知安晴懂不懂的收手。
  还有她那个早被封为世子的庶弟,因为有个强势的姐姐,谢侯爷又把心思全放在争权夺利上,根本没空去好好教导他。安杰性格这样怯弱,根本没有主见,未来怎么能接管侯府和爵位。
  她扒开轿帘,望着不远处挂了红布的匾额,上方天际布满层云,淡薄的阳光从云隙中透出,却照不到鎏金的匾字之上。
  她这个爹爹机关算尽,却忘了最重要的骨肉亲情,就算让李徽坐稳了江山又如何,这侯府迟早会走到日暮西山的一步。
  接下来的仪式复杂又繁琐,她和李儋元如提线木偶般,跟着唱礼官的喊声做足所有流程,然后她会被喜婆牵进新房,李儋元则在酒宴上招呼今日来的贵客,完成外人面前最后的表演。
  安岚又累又饿,脚底虚浮地被红绸牵着往前走,耳边却钻进一个朗朗笑声道:“今日,就由我陪三皇侄一同招呼你们。”
  她的脚步滞了滞,心头莫名掠过些不安。李徽竟然会来他们的婚礼,他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他安得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和有着同样戒备的人还有李儋元,他今日穿了整套喜服,更衬得面如冠玉,令宾客们无不惊叹这位三皇子还是如同以往那般绝艳。
  李徽就站在他身边,冲着满场宾客举起酒杯道:“今日是难得的喜事,可我这位三皇侄身体不适宜喝酒,今日就由我这做叔叔的代他敬你们。”
  他一副主人姿态,在宴席间来回走动,连敬了几桌酒,额上都出了汗。李儋元冷眼旁观,心里始终怀着戒备,面上却并不露半点声色。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位小黄门在外尖声叫道:“圣上驾到。”
  席间所有人都立即撩袍站起参见,成帝满面红光地走进来,身旁还跟着精心装扮过的沈贵妃,李儋元见到母亲格外激动,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参加父皇,母妃。”
  沈贵妃的眼圈发红,扶着儿子的手腕道:“今儿是你的喜事,你父皇记挂着你,专程来贺你迎娶王妃。”
  在场的宾客们心里都有了数,皇帝为了让沈贵妃能亲眼看着儿子大婚,特地带她出宫,可以算是极大的荣宠。再加上朝中最近的风向,许多心思活络的官员已经盘算着,现在可不能把筹码全放在太子身上,三皇子的身体虽不适合继承大统,但以防万一,还是费心巴结着点好。
  成帝和众人寒暄了几句,知道他们母子两人应该有许多话要说,便陪着沈贵妃和李儋元一起进了暖阁。
  今日王府里全烧着龙涎香,成帝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看着四周挂满红绸,再看着李儋元向来苍白的脸上染着红晕,正握着母妃的手和她说话。
  成帝突然生出许多唏嘘,这个他向来亏欠的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有了成家的一日。
  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权衡的事情太多,许多时候,明知他受了委屈,却也无能为力。对于皇帝来说,骨肉之情始终要退让在权术之外,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子嗣,他总共生了四个儿子,唯一能让他心疼的,就是这个总是沉默多病的老三。
  于是他长叹口气,对着李儋元道:“最近南疆那边不太安定,朕已经让你舅父领兵去平乱,五城禁卫里,也给你表兄安插了个都统的职位。元儿,父皇能为你做的不多,最想要的,无非是保你安身立命,安稳度过后半生。”
  李儋元忙低头谢恩,鼻翼却有些发酸。他明白,只要徐氏不出大乱,父皇绝不可能改立太子。成帝自然也清楚,太子若是继位必定会对他下手,所以尽力为他攒下些筹码,至少能新帝忌惮,关键时能保他和家人全身而退。
  作为皇帝,这已经是他能给予最大的偏爱,因此李儋元心怀感念,走到成帝面前重重一揖,喉中有些哽咽道:“多谢父皇。”
  暖阁内红烛蕴开脉脉温情,窗外却乍然起了一阵风,吹得檐下纱灯打着旋撞上朱墙,其中一盏飞晃出去,落在悄悄贴着墙根的黑靴之下。
  另一厢,安岚并腿坐在大红床垫上,肚子咕咕直叫,已经等得有些焦躁。旁边的喜婆还在虚虚叨叨:“听外面说,是陛下亲自来了,恭喜王妃,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安岚听得很不耐烦,她才不关心什么陛下不陛下,只想能早点见到自己的相公。于是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把人给打发出去。琼芝一眼就看出她的焦躁,笑眯眯道:“我去厨房看看,给王妃弄点吃的来。”
  安岚听得十分舒坦,果然这种时候还是娘家人贴心,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她无聊地用手指绕着盖头上的红须,很想直接扔到一边,又怕那人会突然进来,笑她太过心急。
  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些动静,连忙坐得笔直,心跳有些加速。可奇怪的是,外面并没有响起通传声,然后门板被推开,一股酒味飘进来,下一刻,房里的灯就被吹熄。
  安岚搁在膝上的手指倏地收紧,仿佛有一条毒蛇爬上背脊,又冷又黏地在皮肤上游走。
  李儋元是绝不可能喝酒的。
  她立即要掀开盖头,却被一只手掌按住,顿时恐惧得连嗓音都尖锐起来:“王爷真是胆大包天,圣上现在还在府里,若是他发觉,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李徽轻笑一声:“你敢声张吗?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我这时就在你房里,明天就会把流言传遍京城。”
  安岚手心全是汗,正努力克制恐惧,思考该怎么办,又听那人靠在她耳边道:“你等的那个人,只怕一时半会是不会来了。”


第95章
  灰墨色的云雾, 渐渐氲满了天际。风更大了,将圆月吹得露出半边白弧,再朦胧地被拖进云堆之中。
  李儋元听见窗纸被吹得“噼啪”作响, 眼前的灯罩里炸起个烛花,不知为何,心头闪过丝阴影。
  他走到窗边,低低喊了声:“蒋公公。”
  看见一个黑影立即贴到窗纸上, 李儋元弯腰低声道:“外面可有异常?”
  蒋公公朝四周一望,往手上呵着气道:“没事, 就是风大了点儿, 但筵席还挺热闹,他们都说要等着陛下出去,同陛下喝上一杯呢。”
  李儋元稍松了口气, 正要从窗边走回来,突然听见蒋公公大喝一声:“什么人?”
  下一刻,他身形已动,鹞子般飞扑过去。李儋元心头一凛,疾步走回对成帝道:“父皇, 你可带了暗卫来?”
  成帝原本正烤着炭炉和沈妃闲聊, 这时见他神色就知不对, 沉着脸点了点头问:“出事了?”
  李儋元不知外面来得究竟是什么人, 可他们既然选在今天这个日子, 只怕针对得不止是他一个。他定了定心神, 还是按着桌沿, 朝已吓得花容失色的沈妃安抚道:“没事,有王府的护卫和御前侍卫在,不会有危险。”
  可就在这时,屋檐上传来瓦片被踩断的声音,李儋元心头巨骇,连忙护着成帝和沈妃往屏风后躲,可刚跑了两步,无数瓦片落下来,竟在头顶现出个大窟窿,然后有蒙住面容的黑衣人跳了进来……
  因圣驾在场,蒋公公特地吩咐护卫们不得太过声张,正院的宾客还在酒酣耳热,而足足隔了一个院子的新房里,安岚的手倏地抽出,连带着将整块盖头掀下,描画精致的杏眼圆睁,对着豫王怒然而视。
  李徽突然有点儿恍惚:龙凤对烛、新妇红妆,这是在他梦中重复过太多次的回忆。她涂了大红色的口脂,脸颊艳得如漫天烟霞。娇盈盈的身子映在烛火之下,眸间仿佛有光在流转,下巴贴着衣襟,怯生生地喊他一声“夫君”。
  许多画面重叠在一处,李徽感到胸口有什么被炸开,难以自抑地想去捧她的脸,可安岚毫不犹豫地挥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梦境被骤然撕碎,李徽摸着脸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摇晃着坐下,仰面倒在床褥喜被上,阖上眼道:“柔柔,你忘了吗?你我也曾有过如此良辰,那时你就在我怀里,亲一下都会脸红……”
  “住嘴!”安岚站起指着他,全身都在抖:“王爷,我敬你还是三殿下的皇叔,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徽倏地睁开眼,然后撑着床沿站起,将挨在一起的合卺酒杯拆开,提起其中一杯放在眼前道:“好,只要你陪我喝完这杯酒,我就走。”
  安岚眯起眼,语气强硬:“不能呢,这合卺酒,我只会和阿元喝。”
  听见这个称呼,李徽面色越发阴沉,捏着杯盏走到她面前,压迫感十足地弯腰下去:“你就不怕我把你掳了去,让你的阿元从此再也找不到你。”
  安岚这时倒冷静下来,边往后退,边冲他勾起个笑容道:“可王爷,我猜你不敢。”
  见李徽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捏着袍袖退到窗边,微微抬起下巴道:“王爷总是太过贪心,宏图大业、江山美人,哪一样都不舍得放弃。如果你想将我绑走,在今天以前,在庄子里,你早就该有无数的机会出手,可你怕这么做就会彻底和三殿下决裂,会让陛下盛怒,怕会影响你筹谋已久的大业。所以,以前你没有做,今晚你就更不敢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我房里,但我可以告诉你,今晚之后我便是你的侄媳,这是谁也没法改变的事实。”
  李徽捏起拳,嗓音渐沉:“柔柔,你在挑衅我?”
  安岚知道这时示弱,只会让他更想得寸进尺,于是毫不退让地盯着他道:“王爷若是不怕,大可以就留在这里,咱们来赌一赌,我们两个,究竟是谁更怕被人发现,会身败名裂,功亏一篑。”
  李徽看见她眼里的狂傲,心被烧得发痛,可最后还是颓然坐下,仰头将手里的酒饮尽,哑声道:“柔柔,你为何如此心狠。”
  安岚瞅见他手里的空杯,心里极不痛快,走过去道:“王爷,你应该再明白不过。我们的身份本就不该在一起,前世就是个错误,既然已经走到今日,为何不能放下执念呢?”
  “错误?”李徽抬起低垂的头,面上现出狰狞之色,突然往前倾身,想去抓她的胳膊,安岚吓得将手一挥,冰凉的绸缎从他脸颊扫过,仿佛冰水刺痛地泼了满面。李徽咬着牙,大步朝她逼近:“就算是错,我也错了几世。就算你嫁做他人妇也好,为人母也好,成了寡妇也好,生生世世,我都不可能放手。”
  安岚见他已近癫狂,连忙躲到墙角,思绪转个不停,手抠着窗框满心焦急:门外守着的人想必已经被他支走,现在只能拖些时间,等到李儋元回来,这人就不敢再强逼。
  可李徽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脚步慢下来,勾起个阴沉的笑容:“我告诉过你,他不会那么快回来。”然后他如同等待驯服幼兽的饿狼,欣赏着安岚渐转崩溃的表情,继续道:“因为,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
  当那把刀劈到面前时,李儋元本能地挡在了成帝面前,所有的光亮都在眼皮下收起,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血腥味伴着痛苦的嚎叫声,潮水般泼了满屋。
  李儋元睁开眼,按在成帝衣诀上的手指都有些发颤。不远处,穿着宝蓝色束腰直裰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将胸口被开了个窟窿的黑衣人甩到一边,再闪身过去,干净利落地,将刺客正要逃走的同伙迅速制服。
  李儋元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却并不出声,只是咳嗽着将成帝和沈妃扶起来,让他们重又坐回檀木椅里。那一边的男子已经拽着黑衣人“噗通”跪下,将刺客绑得严严实实,再冲着成帝半跪着行礼道:“肖淮救驾来迟,陛下和娘娘可有受伤。”
  成帝能坐上皇位,见过的腥风血雨也不算少,这时脸色稍缓,重又拾起帝王威严,冲肖淮赞许地点了下头,问道:“你是王府里的护卫吗?”
  肖淮恭敬地递上腰牌道:“小的是豫王爷身边的暗卫,王爷见陛下今日未带太多侍卫,怕会有什么闪失,专程派我在暗中保护圣驾。刚才有一伙人故意引走王府的护卫,我觉得有些蹊跷,就留下来守着,果然看见他们两人从房顶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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