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宁蒙)》第50/57页


  孩子?!
  钟意的脑袋像台破旧的机器般运转起来,每转过一个角度都仿佛生锈的齿轮在互相打击,发出闷闷的声音。
  那种她再也不想重温第二次的感觉又牢牢的抓住了钟意,她看着江哲麟在晨光中渐渐明晰的胡茬,声音里带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哽咽:“宝宝呢?”
  被钟意眼里的渴望刺痛,江哲麟的声音低哑下去:“没了。”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仿佛手起刀落,他再次残忍的宣判了他们骨血的死刑。
  江哲麟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卧在医生手里的那个胚胎,他脑袋上甚至已经有了疏朗的头发,带着一点儿点儿的胎泥,眼皮静静的盖着眼睛,娇嫩的皮肤在灯光下薄得近乎透明。
  他那副模样乖得就像在冬眠,仿佛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他就会吮着大拇指,咯咯笑着醒来。
  江哲麟确实这么做了,在白衣天使们诧异又悲悯的眼神里,他吻了吻那个小小的脑袋瓜,冷得让人心悸的触觉提醒他,这样一团暖融融的生命,已经永远死在了冬天里,不复醒来。
  他从没像那一刻般,无能为力过。
  江哲麟曲着手指,嘴角一抖,才慢慢划出了一个笑弧:“我听说,第一个孩子通常比较聪明。”
  正因为这样,他才擅作主张的替他买了一匹纯血种的阿柏露莎,枣红色的毛发,额间炫耀着一簇白,性子很烈,但江哲麟相信他能驾驭,没有其它原因,只因为他是他江哲麟的儿子。
  他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
  那匹小驹如今还安稳的躺在马厩里,而他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
  心底竟隐隐有种扭曲的快意。
  江哲麟故作轻松的说:“不过我觉着,咱们的孩子还是得笨一点儿,有我这么好的老爸,不当二世祖简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钟意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的打量着斜签着身子的江哲麟。
  无论何时,江哲麟都是英俊的,即使是眼窝深陷,也只是让他那双桃花眼显得更深邃了一些,反而冲淡了往日里轻佻多情的感觉。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哑得有些变调,依旧和梦里冷血无情的吐出那三个字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钟意看向江哲麟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杀伐决断的时候,从来都不爱过问她的意见,不是么?
  他不会知道,一粒小小的种子在她子宫里着床,慢慢长大,有了浅浅的骚动时,她心里快要满溢的感动。
  如果让她选,她一定会留下宝宝。她已经被自己的生母抛弃过一次,绝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但最终,命运依旧强大到无可避免。
  心头火烧火燎,有种蓬勃的怒极夹杂着哀伤层层喷涌出来。
  钟意冷笑着不置一词,直到听到江哲麟说:“就拿你来说吧,不就是家里的老二么?钟琴再聪明,还不如你傻人有傻福。”
  看看你自己,不就是家里的老二。钟琴再聪明,还不如你傻人有傻福。”
  钟意被那个“傻”字刺得浑身发痛。
  被江哲麟这么耍得团团转,她不就是个傻瓜么?
  钟意丢开被子坐了起来,动作太猛,连脑袋都忍不住晕眩,钟意按着太阳穴声音不由拔高:“傻人有傻福?!江哲麟,在你眼里,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对吧?!”
  江哲麟面色一滞,接着他张开怀抱搂住钟意:“我知道你很难过。”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白麝味道,在这个充满暖意的房间里晕开,带着一丝哀凉的滋味,在他紧紧拥住她的那刻,钟意甚至错觉,江哲麟的伤痛绝不会比她少。
  钟意记得自己曾经翻看过江哲麟少年时的照片。
  那样的年纪,适合一袭清爽的白衣,骑着单车咧着嘴没心没肺的大小。江哲麟那段时期的照片少得可怜,即使有,他无一例外的黑衫罩身,眼珠黑而沉,看不见任何笑影子。
  她追着他问:“好好的穿这么老气干嘛?”
  江哲麟抚着照片的卷角笑:“不干嘛。穿黑的流血都看不出来,多好。”
  钟意有点儿轻微晕血,一想到大片大片的红色就有点儿发憷,她强自镇定的开玩笑:“切,你当染衣服呢。”
  “还真是。”江哲麟讲起吓唬人的事儿来一点儿都不含糊,“我记得有一次吧,梁姨替我洗衣服,过了三道水,脸盆里还是红的。”
  钟意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会儿是彻底晕菜了,她难以置信的拉着江哲麟上下检查:“真的假的?太恐怖了!”
  江哲麟绕着钟意的头发,笑得得意:“当然是假的。骗你的你都信。”
  钟意难得的没有发飙,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定这件事儿的真实性。江哲麟后背上有条长长的疤,从右肩一直贯穿到腰间,日积月累,伤口早就好了,只是颜色依旧显得有些突兀,突兀的立在那里,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钟意歪靠在江哲麟怀里:“你骗我的,我都信。”
  江哲麟随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真是个傻妞。”
  现在他骗她,她还会信么?
  钟意在江哲麟怀里一挣,“哦,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不难过,难道指望你?”
  江哲麟箍在钟意肩膀上的手指渐渐收紧:“小乙,你什么意思?”
  “别叫我小乙!”钟意仰起头倔强的看着江哲麟,还没来得及说任何刻薄话,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她难堪的把头转向一边:“不准叫。”
  江哲麟的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森冷神色,他的手颓然的滑了下去,交围起来,抱臂冷冷的看着钟意:“那你准谁叫?”江哲麟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谢天?”
  “江哲麟,你够了!”钟意呲牙,“麻烦你不要总拿谢天来说事!钟家的二女儿?”
  钟意自嘲的笑了笑:“我出事之前,见了石伟方。”
  闻言,江哲麟的脸色渐渐沉下去,平静如同大海,内里却波涛翻滚。
  大概是为了配合她,江哲麟撇着嘴唇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钟家的二女儿,我根本……”钟意青筋凸起的手用力的揪着床单,两种雪白的颜色仿佛要混做一体,钟意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相信快三年江哲麟对她只有利用,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儿,就一点点儿爱她吧?
  她无力的发现,时至今日,只要江哲麟肯骗她,她都信,她都愿意信。
  “江哲麟,我只问你两个问题。”钟意看着江哲麟,眼里的光芒脉脉如诉,“你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王心姚的女儿?”
  江哲麟狭长的眼眸闪了闪,他依旧在笑,嘴唇勾起的那抹弧度完美得让人窒息,他抬手按了按鼻梁,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的吐出两个字:“没错。”
  丝滑的被子从钟意指缝间滑了出去,她瞪大眼睛看着江哲麟:“那么,当初让龙帮向石伟方逼债的人,也是你?”
  江哲麟愈发简洁:“是。”
  钟意只觉得脑袋轰然一炸,江哲麟那抹残忍的笑容把她的眼睛灼烧得生疼。她不记得从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女人憎恶的不是谎言,而是谎言后血淋淋的真相。
  说得真是太好了。
  钟意埋下脸,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江哲麟的手张了张,最终还是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盘亘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冷凝了。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平静,都夭折得无比迅速,门口传来锅碗瓢盆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钟意讷讷抬头,看见自己的妈妈,不对,应该是她的阿姨,丢开保温桶,披散着头发冲了进来:“你、你、你……我妹妹当年就是被你害死的?!她居然、居然是亲家公的……”
  江哲麟皱眉看着钟母挥舞的双手,不闪不避的冷冷接道:“情妇。”
  钟意瞬间面如土色。
  情妇?
  她笑了笑,那她们这对母女,和他们这对父子,真是有缘。
  钟母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眼睛往上一翻,急得钟意连声叫道:“妈,妈――”
  江哲麟不着痕迹的扶了钟母一把,直到她安然倒入钟父怀里才轻轻撤开。
  钟母犹自沉浸在惊怒里不能自拔,心里涌上了浓浓的愧疚,都怪她,没看好钟意,居然让她嫁给了……
  钟母虽然一脸虚弱,但犹自保持着家中颐指气使的架势:“钟意,我命令你,马上跟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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