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287/290页


  安煜身后的太监刚要出声阻止,安煜制止了。
  她望着小小的苏为昱,仿佛看见了幼时的自己。初遇时,苏为昱笑出一对甜甜的小虎牙攥着她的袖子喊哥哥。
  苏为昱笑得那样甜,可安煜一眼看出来这笑容是装出来的。
  ——因为,她像苏为昱这样大的时候,也最会伪装。
  她不清楚苏为昱为什么想进宫来,可因为看见了幼时的自己,这种熟悉感,让她将苏为昱带进宫。
  ·
  昭月宫里曾有一处三层小楼,一直被闲置着。沈茴令人重新修葺,打扫。如今国库并不充盈,她命人不要铺张,用了最低的预算方案。
  牌匾做好了,两个小太监踩着木梯悬挂上去。
  沈茴站在下面,眉眼含笑地望着牌匾上的“浩穹楼”三个字。
  在玱卿行宫时,裴徊光令人改了她住处的名字,又令书法大家亲自题字做了牌匾。后来沈茴在裴徊光的书房无意间发现裴徊光曾亲自题字。猜他是为了免去她的麻烦,另寻他人题字。
  其实,沈茴将裴徊光的题字偷偷带走了,后来回京也带着。如今悬起的牌匾,正是用着裴徊光的字。
  这几年,沈茴以身作则,极其节俭,不仅膳食少荤腥,就连糖也吃的极少。重修这座小楼,竟是她这几年最奢侈的一件事儿了。
  圆满快步走来禀事。她如今已不在沈茴身边做事,而是成了宫中女官,掌管更多的事情。
  为此,团圆拉着圆满到沈茴面前评理。团圆说每次有什么事儿,圆满都是正义凌然大道理一堆地动员旁人,可事情到了眼前,每每吓得双腿打哆嗦。每次都是她冲在圆满前面呀!
  沈茴笑着让圆满对团圆解释。果然,沈茴一句话没说呢,圆满叭叭讲了两刻钟大道理,将团圆说得心服口服。甚至团圆红着眼睛抱歉自己不懂事,耽误沈茴与圆满做事。她还发誓以后一定长进……
  圆满是来禀告今年采办新一批宫女和太监的事情。宫女到了年纪会出宫,太监们的数量也会各种原因不断减少,宫中每隔两三年都要重新采入。
  “如今宫中主子不多,微臣觉得应当减少新宫人的数量。”圆满说。
  沈茴想了一下,将圆满报上来的新宫女数量再砍一半,新太监的数量更是砍去九成。
  沈茴一直觉得将好好的人弄残为奴,太过残忍。她有心慢慢取缔内宦制度,又能将很多如今太监掌管的职务交给女官来做。她清楚知道内宦制度由来已久,不是那么容易消除,只好循序渐进。至少在她在时,能少残害一人便是一人。
  沈茴重新抬头望向牌匾上裴徊光的题字,含笑看了一会儿才去。回去之后,她坐在美人榻上,编着一条红色的百结绳。
  对于马上来临的大婚,沈茴心里自然期待。
  她曾嫁过一次,带着恨与惧惶惶入宫,没有半分成亲的欢喜。不像如今,她数着日子,心中那样期待。嫁衣是母亲和长嫂亲手为她缝制,寄托了对她的祝福。首饰是哥哥给她准备好的。沈茴没什么东西需要自己准备,何况她那样繁忙。是以,她只好亲自来编这条结发的百结绳。
  死结一个挨着一个,牢牢相扣。
  ·
  裴徊光要娶妻,这事儿在朝野间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
  这邪魔疯子会娶妻?强抢来的吧?娇娘子说不定要哭得肝肠寸断了!也不知道新娘子能在裴徊光手中活几日!人人为新娘子惋惜,又忍不住好奇是谁家的新娘子要遭这大殃!
  人们纷纷打听,只知沈家近日来似乎在筹备喜事。有人说,裴徊光正是要跟沈家结亲。可是沈家未出嫁的姑娘只有一个沈明玉。
  沈明玉?不能吧!
  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二这一日,京中百姓好奇地走出家门,朝接亲的车队张望。他们看见红鞍彩绳的高头大马之,裴徊光一身红衣。就算人人惧他,也不得不承认裴徊光生得极好,俊昳仙姿得耀人眼。他们又眼睁睁看着裴徊光带着的接亲队伍真的去了沈府。
  当所人都在为后卫第一位女将军惋惜时,愕然看见高扎马尾的沈明玉出现在沈府门旁笑迎。她穿的,可不是嫁衣。
  这……
  裴徊光要迎娶的究竟是何人?总不会是看中了沈府哪个丫鬟吧?可娶个丫鬟,也不至于这样的阵仗吧?
  听说陛下带着满朝文武已在裴府入席等候,就连封地的亲王侯爵和番邦之地都纷纷送来了贺礼。这样隆重的婚事,且新郎官是第一大阉贼裴徊光,人们不得不好奇新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看着裴徊光进了沈府接新娘子,与沈霆熟识的人忍不住问出来:“沈将军,掌印迎娶的是贵府何人啊?”
  “幺妹。”
  堵在沈府门口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沈霆的幺妹不是宫中的太后吗?一张张脸庞浮现了惊愕和茫然。
  沈元宏动了动唇角,板着脸解释:“老夫有四个女儿。三娘与四娘为双生子,正是因为双生子会体弱。幺女比太后身体更差些,所以养在深闺无人知。”
  有人恍然,有人惊奇。围在沈府大门外的人群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沈元宏转头,目光复杂地望向裴徊光走进府内的背影。他刚刚说的,是裴徊光的主意。
  裴徊光嚣张惯了,这一生做了无数次指鹿为马的事情。今日,再指鹿为马一次,堵全天下人的嘴。
  他到底不愿意沈茴的身上有了与阉人有染的污点。
  沈茴身着嫁衣,坐在房内等候,母亲和长嫂陪在她身边。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慢扬起唇角。
  “把长寿面吃了一些。”沈夫人将亲手煮的面递给沈茴。
  今日不仅是她与裴徊光的婚期,也是她的生辰。她吃着母亲煮的长寿面,软而香。
  “怎么忘了染指甲?”骆菀瞧着沈茴干干净净的指尖儿,着急地想要吩咐下人去取甲脂。
  “嫂子,是故意不染的。我不喜欢。”沈茴温声说。
  ——不是她不喜欢,是裴徊光不喜欢她染指甲。
  “来了!来了!姑爷来了!”婆子在门外喊。
  沈夫人忽然鼻尖一酸,牢牢握住沈茴的手。沈茴将刚吃了两口的长寿面放下,抬起眼睛望着她笑:“母亲,我会好好的。”
  沈夫人快速扭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笑着转过脸来,笑着说:“愿我闺女从今以后与佳婿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走吧!”沈夫人将遮面的团扇塞到沈茴手里,催着她别误了吉时。
  挂着红绸的双开木门被缓缓拉开,门里门外的一双新人望见彼此。
  裴徊光朝沈茴递出手,沈茴抿唇将手心轻轻放在他掌中。她迈过门槛,站在裴徊光身边。全福人满脸堆笑,口中念着贺喜的吉利话,将一条长长的红绳绑在一双新人的腕上。
  裴徊光望着沈茴,沈茴垂眼望着绑在两个人腕上的红绳。她听着喜庆的全福人满口贺喜,心里笑着她怎么这么会说话,她说的真好听。
  慈眉善目的全福人将绑在两个人腕之间的红绳团在一起塞进沈茴的手中,喜气洋洋地提醒:“新娘子握紧了,切记不要让它落地了!”
  沈茴认真点头。
  沈茴与裴徊光一起去了堂厅拜别父亲。沈元宏纵使心里对这婚事不满意,真到了这一天,也不愿女儿又半分不顺心,扯起脸上的老皮笑起来。
  拜过父亲,就要转身往外走,坐花轿到裴府。
  骆菀低声叮嘱:“走出去之后别忘了举扇。”
  沈茴乖乖点头。
  她将所的叮嘱都记在心里,不肯出半点差错。
  裴徊光将她的郑重装在心里。
  贴着大大的鸳鸯剪纸的厅门被拉开,暖阳照进来。沈茴刚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裴徊光抬手,手掌挡在她面前,为她遮了刺目的阳光。
  沈茴睁开眼睛,撞进裴徊光的目光里。他低声:“举扇。”
  沈茴赶忙弯着唇轻轻点头,将绣着祥云连理枝的团扇举起,遮在面前。
  沈夫人擦擦眼泪,拽拽沈元宏的袖子,小声说好话:“细节见真心,咱们女婿会疼阿茴的。”
  “切。”沈元宏撇撇嘴。眼角的余光发现远处的亲戚望过来,他又赶忙扯起脸上老皮笑出来。
  一双身着大红喜服的璧人,走出府门。
  围在府门外的人早已等久,一双双探求的目光望向沈茴,想看看沈茴长得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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