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36/290页


  齐煜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沈霆。
  沈茴又对沈霆解释:“这是二姐姐的煜儿。”
  沈霆扫了齐煜一眼,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声。
  齐煜就敏锐地觉察出来这个舅舅并不喜欢他,他也不喊舅舅,只“切”了一声,抱着课业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小腰杆挺得笔直。
  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呗。
  反正也没几个人喜欢他,他才不稀罕别人的喜欢,他也不喜欢这个舅舅!
  沈茴怔怔望着齐煜跑远的方向,再转头望向自己的兄长,已隐约猜到了几分兄长不喜齐煜的原因。她想辩解些什么,还没有想好说辞,沈霆已经站了起来,称要去拜见皇帝。
  他进宫来,本应先见皇帝的。
  “我陪哥哥去。”
  沈霆下意识地想说她不能吹风在屋里好好呆着,可一回头,沈茴的眉眼映入眼帘,他才反应过来蔻蔻已经长大了,这才有些怅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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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霆只是让沈茴同往。到了元龙殿,沈霆却并不准沈茴跟进去,只让她在偏殿稍候。
  元龙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受伤的右腿高高抬起搭在矮凳上,一个宫女跪在他脚边,正在温柔地给他揉着腿。
  沈霆迈进正殿,远远看见皇帝,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腰侧的重刀。
  然而他进宫时,已解了兵刃。
  他缓缓将手放下,眯起眼睛打量着殿内。除了侍奉的宫女,还有一个个青衣的宦奴垂首恭顺。一个个,瞧上去卑躬屈膝一副媚态,可每一个又都是出自东厂一等一的高手。
  是司礼监悉心栽培出来的人。
  沈霆忽然想起前几日与心腹密谋时,一个兄弟感叹的那一句:“想杀皇帝,必先除裴狗!”
  “当年受了重伤,缠绵病榻多年,今年身体康健这里千里迢迢回京,怀一腔忠君爱国热血,再报效朝廷。”
  沈霆向皇帝行礼,垂首低眸藏起恨与怒。
  皇帝大笑,万分开怀。
  “爱卿回来了!朕的大将军回来了。天助大齐!有此神将归来,哪里还惧什么箫起吴往之辈!哈哈哈!”
  “陛下谬赞。”沈霆肃然行军礼,交握的拳慢慢收拢,握紧。
  “将军谦虚了!谦虚了!从即日起……呃……”皇帝想说官复原职,却觉得这事似乎应该先问过裴徊光才妥当……
  他竟是连如今的上将军职是谁担着,也不甚清楚。
  ・
  沈茴等在偏殿,心里担忧着。她分明知道长兄不是莽撞人,可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从偏殿的窗户望出去,不由一怔。
  对面书房的窗户开着,裴徊光坐在窗前案后,正在批阅奏折。奏折堆满长案,也不知道是堆了几日。
  他不紧不慢地拿了奏折来看。他看得也不甚仔细,只略略扫一眼,便执了朱笔随意批下几个字。
  沈茴的目光落在裴徊光侧脸的轮廓。
  她一直承认,裴徊光生得极好,他身上没有半分宫宦的卑微和谄媚,若是不说,谁也看不出他竟是最低等残缺的宦人。甚至,将仙风玉骨、风流隽逸等等夸张的溢美之词放在他身上,他的容貌也是担得起的。
  要不然,初次见他时,她也不会恍惚将他认成救她走的仙人。
  他端坐在那里,从容地翻阅各地送上的奏折,寥寥数笔就能决定人的生死。
  沈茴竟产生了错觉,觉得远处的裴徊光,比正殿里寻欢作乐的今上更有帝王之姿。
  沈茴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裴徊光握笔的手指上。
  沈茴一怔,隐约忆起了几分难以启齿的痛觉。她急忙将目光收回来,有些不敢看裴徊光的手。她望着脚前方寸的地方迷茫地假想,倘若哥哥早回来一日,她还会不会……
  也就是在沈茴移开视线的刹那,裴徊光转过头望过来。他慢悠悠地置了笔,低笑了一声。
  听见沈霆的脚步声,沈茴赶忙收起情绪迎上去。
  “哥哥?”她仔细瞧着沈霆的神色,小心揣摩。
  沈霆目光落在沈茴身上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笑。他说:“虽如今身体大好了,也要照顾好自己。哥哥还有事,不同你回永凤宫再坐坐了。”
  “好。”沈茴望着他,乖乖地应。
  七年,会发生很多事情,也会将一个人改变不少。沈茴意识到哥哥还是那个哥哥,却也不完全是那个哥哥了。
  出宫的路和永凤宫是相反的方向,沈霆甚至没有和沈茴同出元龙殿,先一步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到了宫门,收了他刀刃的小太监崇敬地喊着“将军”,双手捧上他的刀。
  沈霆接了刀,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冷风吹在他冷毅的脸庞。他紧抿着唇,策马狂奔许久,在高坡上停下,勒住马缰,转身望向远处巍峨的皇宫。
  七年前,他困守死城,誓死效卫。
  弹尽粮绝,援兵撤离时,亲卫来禀,他所效忠的帝王为了讨好鄙蛮的胡人,竟要献出皇后,皇后不允,坠于高墙。
  陷于绝境的他第一次尝到痛彻心扉。
  七年后,他才知道霄弟、菩妹,都不在了,都惨死在这个皇帝手中!就连蔻蔻都被困在奢华的牢笼中!
  先帝虽残暴,倒也担得起“枭雄”二字。可今上是个什么玩意儿?竟辱他三个妹妹!
  沈霆握刀的手颤了颤。
  下一刻,重刀出鞘,狠狠刺进冰冻的山岩中,连根没入,嗡鸣不息。
  ・
  沈茴回永凤宫的半路上就看见了腾腾的浓烟。
  “娘娘!永凤宫起火了!”宫人急急跑来禀告,“今儿个有风,火势越来越大,免得熏了娘娘,娘娘还是先别靠得太近了!”
  沈茴急忙追问:“可有人受伤?”
  “娘娘宽心,火是从无人的库房先烧起来的,没有人受伤。”
  沈茴松了口气,吩咐扑火的人当心。
  她又忍不住怀疑,永凤宫怎么会起火?按理说,宫中处处谨慎,又值年底,各处当差的人会格外仔细才对。
  沈茴站在路边,望着远处的浓烟,慢慢蹙起眉。
  沈茴没有在路旁等太久,立刻有管事太监赶来禀话。
  “永凤宫的火一时扑不灭,即使扑灭了,也有隐患,不能让娘娘涉险。还请娘娘暂搬到昭月宫。”
  宫里的人办事效率极高,月亮爬上树梢时,沈茴已经在昭月宫沐洗过,歇在新宫殿的寝殿里了。
  可,沈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茴打量着寝殿。
  她走到拔步床床侧的博古架面前,然后抬手推了推。
  一道矮门出现在视线里。
  沈茴有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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