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第104/126页


  他这才看了看许三多,至今为止,许三多未开过一枪。
  许三多僵硬地瞄准着,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瞄准什么。
  山谷里的枪声仍在响着,但已经稀疏了很多,恐怕连身临绝境的毒贩也知道这样的盲射不是办法。
  偶尔的一声单响便意味着又多了一个至死未找着敌人的鬼魂。
  齐桓的声音单调而尽忠职守。
  齐桓:“目标十四名,确认丧失战斗力。”
  许三多静静地卧在自己的枪边,实际上他已经放弃瞄准了,放弃了开枪。
  现代战争,理性,高效,残酷。枪声响了一夜,目标还击、抵抗、叫骂、哭嚎,但他们一直没放下枪,于是我们也不能放下枪。后来报告上写我方十人,耗弹五十七发,毙敌二十人。报告上没写,许三多一枪未发。
  其实袁朗早知道许三多不会开枪,他早打算容忍这种不开枪。
  当晨光初见,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已经可以看见些微的人影,枪声早已静止。毒贩仍被他们压制在谷底,靠着几棵树木和岩石藏身,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就没能动过。各狙击点上的老A仍在监视着,几个潜伏得好的位置,如袁朗从头到尾就没动过身子。
  山谷里有人粗嘎地叫嚷着,东南亚某国的语言。
  袁朗:“在说什么?”
  吴哲:“放他们一条生路,驮子里的东西一半给我们。”
  那个人还是在反复地叫嚷一句话,听起来绝望得让人难受。
  吴哲:“涨价码了,现在全部给我们。”
  现在换成了另一个粗哑的嗓音,喊的全然不是一个意思,而且无论国籍都听得出那种气急败坏的语气。
  吴哲:“这个我听不懂了,应该是在问候我辈的祖宗吧。”
  袁朗:“那还不如投降。”
  吴哲:“我要喊话吗?”
  袁朗:“不要。有过先例,你喊话,他冲你开枪。因为他知道被引渡回国也是毫无争议的死刑。”
  山谷里:“我是中国人!中国人啊!解放军,给同胞条活路吧!”
  老A们互相看看,没人说话。
  山谷里:“我们会死的啊!都快死光了!给条路吧,求你们了!”
  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闷,谷底有人啜泣,然后被同伴殴打,许三多看看袁朗,袁朗没说话。
  许三多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武器!”
  袁朗立刻把许三多拖开了,跃入早看好的预备阵地,但是并不像他预期的,没有一发火箭弹飞来,也没有子弹扫过。
  良久,树后伸出一块沾着血的白布,摇晃。
  吴哲:“他们投降了,怎么办?”
  袁朗站了起来:“举手,走过来,让我看到你没有武器。”
  树后也走出一个人,已经伤了,摇摇晃晃,并没举手,但两只手都用来拿着一根绑了白布的树枝。
  袁朗:“各小组保持警戒。”
  那个人走过来,一步一步,不像正常人的步子,像喝醉了,一度让人以为是因为伤势过重,直到袁朗看清他涣散而疯狂的眼神。
  袁朗:“小心,他吸毒过量。”
  话音未落,那人向他猛冲,狂喊,同时也拉开了衣服,扯上了一排手榴弹的扣环。喊声也是个信号,树后闪出一个人,用火箭发射器向这边瞄准。
  袁朗打了一个点射,扑倒。同一时间吴哲击中了那个扛着火箭发射器的人。
  两次爆炸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手榴弹的爆炸炸得那个假投降者完全淹没在烟尘中,持火箭者则在翻倒时把一发火箭弹打上了头顶的大树枝干,他倒下,然后击断的枝干把他覆盖了。驮马惊蹿,逃向来时的方向。
  齐桓起身,蹲踞,击中了想随驮马逃逸的一个目标,整整一个晚上,这恐怕是老A枪声响得最密的一个瞬间,同时他们也放弃了自己的潜伏位置,开始冲击。
  齐桓跳出潜伏地,用一梭空射的子弹拦住了驮马。
  五处阵地上潜伏的老A在警戒姿势中现身,刚才的混乱中已经击倒了几乎全数的目标,整条山谷里从这头到那头似乎全是尸骸和血污,它再也不复昨日的洁净。
  齐桓是那种很难忘记自己职责的人。
  齐桓:“确认,击毙目标十九人。驮马悉数拦截。”
  所有人迅速散开了。吴哲在路边停留了一下,用手指轻触了一摊血污,看看袁朗。
  吴哲:“就这样?”
  袁朗:“是的,你的第一场实战就这样。觉得容易?这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够不上。而且你们平时也流了太多汗。”
  吴哲:“不容易,真的。”他边将那只沾血的手指放到鼻子下闻,这家伙在这时仍有点狐疑。
  袁朗苦笑:“是真的,你真的杀了人。”
  一瞬间吴哲脸上有种惘然之色,甚至显得有些苍老:“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不过我早就准备好失去这些东西。”
  袁朗:“我明白,我不担心你。”
  吴哲:“十匹马的粉……能害多少人?”
  袁朗:“天文数字吧。”
  吴哲在草叶上揩净了手指上的血,然后苦笑了一下:“没办法。我只好想我救了多少人。”
  一瞬间,袁朗的眼神显得温暖和宽慰。
  丛林外,两名老A已经封锁了通往境外的通道,许三多和其他人在附近搜索仍然漏网的两人。许三多的搜索并不专心,树后倒毙的一具尸体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被炸散的花丛散落在那具尸体上。他终于强行把目光从那上边转开,并且绕着它上了远离羊肠卸的林里。
  穿越枝丛,许三多忽然在触觉上感觉有些不对,他回头,一支在枝丛中抖得不成样的枪管。
  反应早成了下意识的事情,许三多抓住枪管,后跃,同时用枪对准了枝丛:“出来!放下武器!”
  枝丛发抖,动弹,然后一个人从里边钻出来,脏污和着血污,恐惧到濒临崩溃,手上抓着另一个小个子,并且旧能地让小个子拦在自己的身前。他一只手举着一枚手榴弹,保险销已经拔掉,扣在上边的手指是最后一道保险,那只手抖得像是中了风。从声音听他是在山谷里喊话的那个中国人。
  毒贩:“会炸……真的会炸。”
  许三多看了看那型号:“延时爆炸的,你吓不到我。”
  毒贩:“是炸她呀!炸她,还炸我。我炸人质……对,我有人质,她是人质啊。”
 〈来许三多因对方的抓狂有点无奈:“你们是同伙。”
  毒贩:“不是的。她是我买来的,买来的。老婆!对,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你不知道吗?”说完诡异地笑了。
  许三多面对的又是一个吸毒过量的人,那种笑是神经崩溃的前兆。那家伙掀掉了小个子的帽子让长发落下,他用抓手榴弹的手挽死了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下流地摸索着女人的胸前。
 〈来那确实是他买来的,可绝不是买来的老婆,只是一个泄欲和虐待的工具,一个被折磨得只剩下颤抖反应的女人。
  许三多面对着,茫然,愤怒,有点恶心,他从来没面对过的一切。
  毒贩:“想要吗?给你。只当没看见我……好吗?想要钱吗?很多钱,多得吓死你,什么都能买来。”
  许三多:“放开她。”
  耳机轻响,齐桓的声音:“许三多,报告位置。”
  毒贩:“扔掉!扔掉!扔掉!”他把抓手榴弹的手也塞进了女人的怀里,女人恐怖到抽搐,撕裂一样的轻泣。
  许三多稍犹豫一下,摘下通话器扔掉:“把人放开,手榴弹给我。”
  毒贩:“我要想想了。……把枪也扔掉。什么都扔掉。对,都扔掉。你们好厉害,满身长刺……满身都是枪……我的人死光了,你们人都看不到……枪扔掉,衣服也脱掉。对,脱掉全脱掉。我是说脱光呀!你总上过女人吧?对,就是那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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