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第110/126页


  引体向上,他轻巧地落入墙的那边。
  车场,许三多熟悉的地方。
  许三多落地,战车和后勤车辆静静地停放着,一辆重型卡车就停在他的跟前,看不见人。
  既然已经做了初一,许三多就往里走。
 〃车下轻响了一声,一个满身油污的兵用滚板把自己滑出半截身子,讶然地看着他。
  许三多也看着地上的那位,真是极其难堪的一瞬,只好挤出个强笑,点了点头,故作无事状地往里走。
  车那边是足一个班的兵,前蹲后坐地正在观摩车下那位修车,许三多立刻被十多双眼睛瞪牢了,这会儿连强笑也笑不出来了,只好硬撑出一个理直气壮的场面。
  他平安地走了大约五米。
  “站住!”
  “干什么的?”
  “抓住他!他翻墙过来的!”
  “别跑!”
  许三多没跑,刚转了身立刻被一个班围得水泄不通,他将两只手举到胸前,否则那两只手就要被扭起来。
  许三多:“我是三营七连老兵。我错了,你们送我去三营营部吧。”
  “毛都没长齐他敢叫老兵?想得美。这是一营车场,要送也送一营营部。”
  “明明是扭送。扭送!”
  “去叫警卫连!”
  “先叫营长。”
  “营长、教导员都在靶场呢。”
  “副教导员。”
  许三多使这个班的例行观摩充满亢奋与惊喜,他自己则是一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造型被一帮兵咋呼着拥走。
  一营营部,许三多呆坐在这间屋里,窗关着,门关着,窗外有人影闪动。
  门外传来对话:“副教导员!”
  “怎么关贮藏室?”
  “报告,这屋窗户是毛玻璃,以免被他刺探到更多军情。”
  “你们倒想得周到。”
  “装备全换了,保密细节要注意。”
  门开人进,许三多死低了头,这辈子不是没丢过人,可没丢过这种人。眼睛看着地面,眼前的地面站了好几双鞋,一双军官的制式皮鞋,好几双士兵的作训鞋。
  许三多极羞耻地慢慢把头抬起,然后面对了一张很家常很平凡的脸,如果不是那身军装,极易被人当做老百姓。
  许三多瞪着何红涛,何红涛瞪着许三多,两人都是一般的惊诧,然后何红涛的脸被笑容扭曲。
  何红涛大笑,于是把惊讶传染给了每一个在屋里屋外期待而亢奋的兵:“谢谢大家!我找他很久了!好好,这小子当年抓过特种兵中校,现在被汽修班一把抓,汽修班战斗力比特种兵大队还盖。”
  兵们惊愕,个别脑子慢的还在自喜。
  何红涛:“你没怎么着他们吧,许三多?都出去,门里门外岗哨都撤了,告诉警卫连也不用来了。”
  一帮兵讪讪地出去,何红涛回身面对了许三多:“怎么回事?哈哈,许三多。”
  “我想进来,没接领人不让进来。我在外边晃了一下午,就隔一道墙……我晕了,我错了,可我真的太想了……”他的沮丧混着惶恐,“我想了一路了,可是人呢?”
  何红涛:“我不是人?不会提我?原三连指导员何红涛,现一营副教导员,还是你从来当我外人?”
  许三多的一腔委屈生给噎在那里,给闷得脸红脖子粗。
  何红涛:“好了好了,我知道咱们一直没机会走近。这段时间也动得大,铁打营盘流水兵嘛,上周就有老兵回来看看,哭倒在团大门口了……你要是也那样就好了,就进来了。”
  许三多:“我不能那样。”
  我真想那样。
  何红涛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温和,就像他当年发现许三多是一个有情义的孬兵:“饭点都过了,三多。咱们要在这聊吗?你有很大的心事呢。”
  “我想看见他们。”
  “我帮你找他们,现在换个地方。”
  “我去找他们。”
  “你这个兵不懂规矩,我是你的老上级,要听我的。”
  许三多犹豫一下,何红涛说的确是实情,何红涛现在也摆出一副营指战员的样子。
  何红涛出去,许三多讪讪跟着,几个还在走廊上小心防备的兵连忙闪人。
  夕阳把三五三的大院铺成了一片金黄,训练者、赋闲者,似乎如旧,只是物是而人非。没有一件东西不让许三多投注目光,即使一片落叶也让他小心地绕开步子,一切记忆中的东西都如此脆弱虚幻。
  何红涛只是走,当许三多又被什么勾起回忆的东西缭绕时,便站住等会,他很明白一个回到这里的老兵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最后许三多完全被操场上的一个队列吸引了,不仅因为那个队列让人惊讶的年青,也因为队首的两面旗。“浴血先锋钢七连,装甲猛虎钢七连”。
  何红涛这次不在原地等待了,他靠近许三多,因为知道不是一会儿的事情。那个队列正在进行的是一个仪式,一个新兵的入连仪式,由一连之长亲自主持。
  “张毅,你明白钢七连的荣誉吗?”
  “我将会用我的人生来明白钢七连的荣誉。”
  “钢七连有多少人?”
  “钢七连有五千一百零三人。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一百零三名士兵,在我之前走过了五千一百零二名士兵。有很多人我们已经失去了他的名字,但我们会记得他们。”
  何红涛看着许三多梦境中一般的眼神:“还是钢七连。人换了,可他们连长把你们的仪式传下来了。物是人非吧?”
  许三多的回答是长长的一声叹气,那声气叹得何红涛有点发愣。
 ∩何红涛是指战员,指战员说起兵的经来就会没完:“许三多,七连现在不是装甲侦察连了,是电子侦察连。地面作业车,空中几架无人驾驶的侦察机……刚开始我们也叹气,全团最能打的部队,就被玩具给顶了,后来……他们效率确实比你们高,高几个数量。”
  许三多:“我明白。”
  何红涛苦笑:“你的明白……看起来真无奈。”
  “明白大概就是这样吧。”
  何红涛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老七连的刺刀职能分散到各连,也就是各连加强单兵和连排班战斗力,本该如此,一个连出众不代表全团战斗力,我就想现在的红三连也许能和老七连在战场上较较……要不要去看看你们营房?”
  他说的是钢七连的宿舍,一列安静的建筑,什么都没变,士兵宣言仍在房前的空地上,让人觉得走进去也许就能看见当年那帮把自己当钢往火里淬的侦察兵。
  许三多:“不去了……回不去了。”
  三五三团的家属区与他们日新月异的装备并不配套,可以说还完全在七十年代的筒子楼水平。
  一个两岁许的小崽子蹒跚着,照何红涛一头撞了过来,何红涛夸张地腆着肚子蹲下:“儿子,再来一次爸就被计划生育了。”
  小崽子嘴快地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何红涛抱着儿子想狠来两口,不禁愕然,他儿子嘴上被人画上了一撇精致有型的络腮胡子。
  何红涛:“这又哪个王八蛋干的?对不起,儿子,那三字你没听见。”
  小崽子:“一连的爸爸他们。他们说以后早上要和爸爸一起刮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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