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第24/126页


  排长:“哦,那是该好好看看。今天打靶成绩不错,明儿再加劲。”
  成才一直目送他的排长远去,然后回头:“我和排长关系可好啦!到了,就这,我的704号车!”
  且不管他把装一个班的步战车说成他一人的合不合适,总之这么近看着那辆被三百六十度火力武装起来的钢铁家伙,许三多被压得出不来声。
  成才亲热地抚摸着冰冷的车体,这是真诚的,对物他往往超过对人,一个来自乡下,多疑而又聪明的孩子,但成才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这点。
  “它很漂亮吧。”
  根本不是问的语气,许三多也没回答,成才抓住他的手摁在车体上:“感觉一下!”
  第一感觉像是触电,然后就摸瓷实了,许三多确定这东西不会咬他后就让手伸着装甲的边线滑下去。而成才又开始吹嘘:“我们今天打靶!我是副射手,今儿一天打了两百发子弹!轻机枪射击带劲呀。许三多,你用的什么枪?”
  许三多想从射击孔里看车里有什么,可看不见,“步枪”。
  “你一天打多少发子弹?”
  是人都要个面子,许三多也不例外:“班长说,等实弹射击。我们一年就有两次实弹射击。”
  成才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搞笑了,你是什么兵呀?我告诉你,兵有飞在天上往下跳的,那叫空降兵;有坐着直升机垂直打击的,那叫空中骑兵;我们是一线平推决胜千里的,那叫装甲步兵。我们是最能打能扛的。你说你那是什么?”
  是什么许三多也不知道,可他还是想了想:“我觉得……我们那也挺有意思。”
  成才不屑到了极点:“有个屁意思!――你想进去看看吗?”
  许三多让这想法吓了一跳:“我可以进去吗?”
  成才有点拿腔:“按说是不让看……可是……”
  他有些卖弄地开了后舱门,许三多惊奇地打量着紧凑而有序的车内空间。
  “酷吧?车载炮,重机枪和反坦克导弹发射器,还有航向机枪、同步机枪,专业名词你听不懂,听听就行了。这个射击孔是我的,要不要看看?”
  许三多就从那个射击孔潜望镜往外瞧着,正好看见史今在外边,在检查另一辆车,三班的207号车。
  成才用种能知天下事的语气:“别让他瞧见啦,这人臭讲原则,死硬死硬的。”
  于是许三多默默地瞧着史今在那里检查车辆,然后低了头。
  成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怎么啦?想家啦?”
  许三多默默地摸着身下那个座位,眼圈有点发红:“我……不知道。”
  成才立刻就明白了,他甚至很高兴许三多这样,有人羡慕感觉是很好的。
  于是成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谁让你在新兵连不好好表现呢?我早就说过啦。”
  这中国军队特有的景观,吃饭点到了,整连整连的兵排着队唱着歌去食堂。两个相邻的连队在食堂前拉歌,那是每天必有的一种较量,都习惯了,谁也不会被对方的歌声带跑。成才带着许三多悄悄溜过:“快走快走!我跟班长说了陪你,可不能让连长瞧见。”于是许三多愈发显得像贼一样。
  团大院内的一个餐厅,团队家属们的小小副业,相对简陋无华,但讲究个价廉份大,足以解决一部分官兵偶尔兴起的口腹需要。
  成才已经要了几个菜,又拿了几瓶破回到桌前。许三多看着那几瓶酒。
  许三多很惊讶:“你会喝酒?”因为离家之前他们还都是父亲监视下的孩子。
  “当然会!”成才笑了,“节假日要会餐的,会餐就要喝酒!你们不会餐吗?”
  “我们就五个人。”
  成才多少有点好奇:“你们那到底什么鬼地方?好在下季度就要去那儿演习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许三多拼命想五班有什么可吹嘘的东西:“我们人少,可地方大,老马好像个大哥一样,可别人老在背后取笑他,李梦天天嚷着要写小说,可我看他那样又不像要写什么……”
  成才不屑道:“那有什么意思?跟你说我吧,我们班配属里有一个狙击手,我的理想是年底做到狙击手,我们机枪手希望我接他的班,可那机枪加上弹箱加上枪架可就太沉啦。我还是想干狙击手,因为狙击手每次比赛演习都有露脸的机会。知道啥叫狙击步枪吗?”
  许三多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知道你不知道。所以现在我很忙,但是很充实……”
  许三多不甘示弱,但是却极度缺乏自信:“我也很忙,也很……充实。”
  成才瞪大了眼:“你怎么会也很忙很充实?世界上还有比射击更有意思更充实的事情吗?我跟你说啊,今天一个射击日我就打掉四百发子弹……”
  许三多偏偏记性太好:“不是两百发吗?”
  成才只好瞪眼:“我说了吗?我说是四百发……你忙什么呀?也能很充实?”
  许三多老老实实地道:“我修路……”
 ∩那位根本没听:“知道四百发子弹是多少吗?”
  不知道,而且没下文,许三多忽然恭敬地站了起来,恭敬得有点过分,因为看见史今拎着两个饭盒从身边走过。而且这样的距离不可能不看见他们。
  史今的表情立刻变得很复杂,内疚、审度、宽慰、高兴和伤感都有一点。
  许三多:“排、排长。”
  “我是班长。”史今纠正他,“在新兵连临时调的排长。……你还好吗?许三多。”
  不知道为什么,史今这种迟迟疑疑边说边想的说话方式就是比成才的果断自信让许三多听着舒服,从心里听出一种。“我好……挺好。”
  成才打断了他:“嘿,你该说班长你好吗才是……”
  史今点点头:“知道你在三连五班,那里……很重要,没你们看守和维护,我们的车就要在草原上抛锚。”
  “我知道。这工作特别特别有意义。”
  史今说不出话来,因为这话是他说的,而且是他不打算要这个人时说的。
  “挺苦吧,委屈你了。”
  “不苦。大家对我特别好,还给我评了优秀内务。”
  成才拉史今坐下:“三班长,一块跟咱们吃饭。”
  “不吃了。我们班战士病了,我还得赶紧给他把病号饭送过去。”
  成才拽许三多:“那你也得跟班长喝杯酒。”
  许三多忙拿起酒杯,没喝过酒,可这酒他想喝,也不会说话,光瞪着。
  史今只好也拿起酒杯:“许三多,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好样的,是班长没做好。”
  许三多:“我不是个好样的……我知道班长对我好……”
  不谙人事也可以百感交集,一天的所得所见全郁在心里,许三多说不下去。史今看不下去,只好看看手里的酒杯:“许三多,其实……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好。”
  他一口把酒喝了,外加在许三多肩上重重的一下拍打,头也不回地出去。
  成才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就说这人有点怪怪的……”
  他回头看到许三多正对着门口史今消失的背影把酒喝了。
  成才的表情似乎说,又有一个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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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晓龙 著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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