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113/161页
厢内探出了一只白生生的手,玲珑秀美,在灯下犹如玉琢而成,四周瞬时静了下来。那只手微微一落,搭在君随玉掌间,柔若无骨,指形纤长,无须珠玉增辉已令人移不开视线。
随着轻轻一牵,眼前现出了一个锦衣丽人。
雪白的貂裘裹着纤巧的身段,黑亮的乌发轻挽。
容光绝代,肤光胜雪,剪水黑眸仿如静潭诱人沉溺,柔嫩的唇色娇如春意,明而媚,清而艳,神思皆化作了空无,唯见微蹙的眉尖若雾锁远山,立时从心底疼怜,恨不得付出一切换佳人一展欢颜。
那一种教人失魂落魄的美,在夜色中不忍惊破。
无数眼睛凝望,一时间呼吸都滞住了,唯恐一口气稍重,眼前的人就化了。
一行人进了雅阁许久,楼前才渐渐恢复了热闹,许多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犹沉浸在惊心动魄的丽色中。
“那个……”碧隼半天回不过神。“是雪使?我怎么瞧着……”
“不一样是吧,我当初也这么觉得。”银鹄扳回一城,得意洋洋。“照说雪使的容貌是不会变的,可那不是她又是谁。”
“她……的样子……”青岚在发呆。
谢云书没开口,眼睛不曾离开过分毫。
看着她在锦凳上落坐,倚着窗边瞧景致,微偏着头听身边男子的话语,乌发上挽的还是那一枚牙簪,怀里拥着一个套着锦袋的手炉。
没有人会再觉得她是个稚龄的孩子。
眼前的玉人曲线优美,现出了十八岁的少女该有的娉婷身姿,如果说过去的她像一枚待放的青蕾,今天即有了初绽的无限风华。
一别四年,她,竟真的长大了。
“我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要服那个毒花。”碧隼一边看,不忘发表意见,“要是这样子教王会放过她才有鬼。
“千冥眼光确实不错。”银鹄就事论事。
“三哥也很有眼力。”青岚情不自禁的附和。
“不过很奇怪,她那么多年都是老样子,怎就突然变了?”碧隼相当纳闷。“难道君随玉有什么秘法?他是什么时候搭上雪使的。”
银鹄立即凿了他一记,碧隼这才清醒,立时冒汗,偷偷瞥了一眼谢云书,还好他仍在凝望,仿佛未曾听见。
“原来他在扬州时已包藏祸心。”青岚咬牙切齿,对于对方敢跟三哥抢心上人一事极其不满。
“他为什么化名去谢家?”
“好像提过她像一个故人什么。”银鹄费力的回忆。
“雪使自幼在天山,江南哪来的故人,仇人倒是一个又一个。”碧隼困惑不解。
“一定是托词。”青岚恨恨,“没看出他这般奸诈,亏谢家还以上宾相待。”
“没想到她躲在西京,又有君王府挡着,难怪怎么也找不着。”
“亏我还跑了一趟南越。”
“我一直佩服你居然能在那种鬼地方查出情报。”碧隼一不留神说了句心里话。
“真的?”银鹄先讶然后得意,继而自夸。“难得你说句实话,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现在你总算承认我的探听之术要比你精……”
……
七嘴八舌了半天,目光又投回了对面的楼阁。
雪玉般的脸在绚亮的灯光下映出了迷离彩光,美得极不真切,看着也宛如梦里,众人都有些心神不属。
君随玉替她斟着茶,望着街市盛景笑谈。说了一会话,牵过迦夜的手摸了摸,转头吩咐了句,很快身边的女子递来一个鼓鼓的锦袋,替下了怀中的暖炉。想是温度渐渐低了下去,又添了新炭。
她懒懒的笑了一下,星眼流波,蕴着三分谢意三分慵倦,几许不在心上的散漫,现出一抹纯然无邪的嫣色娇媚。
碧隼无声的咽了下口水,佯做自如的环视,恰好银鹄略不自在的望过来,尴尬的相对一笑。
重逢
附在承尘上,他深而绵长的呼吸,气息极微。
这里的戒备不是普通的森严,银鹄并未夸大。明智的决策应该是尽量多探些线索,了解虚实后再设法潜入。
可他等不了,焦灼的渴望一刻也按捺不住。
不等她和君随玉离开小楼,他已同银鹄碧隼到了君王府。
守卫并未因主人不在而松懈疏怠。他着银鹄碧隼好容易引开了部分守卫,又用上了天山练出来的伏藏潜行之术,堪堪探入了腹地。
迦夜的房间在哪一处?
在屋宇上窥视了一阵,蓦然被一处亮光吸引。纱灯光影中,有一处奇异的泛着晶亮幽光,幻然绚丽,迷离夺目,令他想起了银鹄说过的珠帘,越靠近戒备越紧,潜入也愈加困难,借着屏息静气的腾挪闪避,精巧别致的木檐发出几不可闻的微响,似一阵偶然的风,他掠进了珠帘低垂的外廊。
恰逢迦夜回到府邸,院内的侍女皆赶去苑门迎接,趁着空隙他翻进了房内,悬在暗色承尘下观察四周,隐去了存在感,黑衣仿佛化成了建筑的一部分。
陈设并不复杂,虽然桌几器物均精致之极,却也不似传说中的珍器宝玩堆砌。
唯一特异的是相当温暖,一进入即有明显感觉,与北方凛冽的寒风形成了强烈反差,想是整间房烧有地龙,即使主人不在也未曾稍停。
一阁书,一席案,几重素色的纱幔悬垂坠地,凭添了一份朦胧。错金云纹博山炉上盈着袅袅淡烟,显得异常静谧。
玉屏风绘着大朵青荷,一旁支着棋坪,玉石琢成的黑白云子泛着清辉,犹剩半壁残局。纱幔的另一头置着雕工精细的牙床。漆奁幽亮,罗帐半挽,银红的丝衾给房间增了一抹旖旎。
只有一个枕头……心里稍稍静了一些。
檐下的风铃在冬日夜风中轻响,人声渐渐近了。数名侍女拥着迦夜踏了进来,玉指揉了揉额角,仿佛有些倦意,任由侍女替她除下层层冬衣,解去发饰,换上寝衣。最后一名侍婢捧上一方托盘,黑漆盘中的白玉盏雾气弥散,隐散药香,迦夜略微皱了皱眉,端起来喝了下去。
一番洗面漱口的忙碌,侍女们都退了出去。
倚在榻上休憩了片刻,她慵懒的踢开丝履,赤足走入邻室。隔间一直传来水声轻响,想来自是一间浴房。
良久再无动静,室内一片沉寂。
他无声无息的落至地上,踏进水气弥漫的浴室。
汉白玉石的地面光可鉴人,平滑温润。温热的泉水从壁上的玉莲花口汩汩涌出,玉台边的银盘上置着丝衣牙梳,七宝琉璃瓶中盛着沐发涂身的香膏,雾气氤软了剔透焕彩的异色流光。
轻软的银绡网兜着婴儿拳头般大小夜明珠,从顶壁上丝丝垂落,盈散纯白的柔光,波影潋滟,水雾淡淡,恍如梦境。
迦夜大半身都浸在水里,螓首枕着池壁,黑发铺散如云,长睫轻合,竟似已经睡去,雪一般的颊让热气蒸得微红。丝衣遇水一浸犹如透明,几可窥见胸部娇嫩诱人的形状。禁不住心神一漾,又莫名的不安。被人侵入得如此之近,她却始终未醒,极是反常。
触手肌肤温暖,迥异于过去的冰冷。轻拍了拍小脸,仍然一动不动,竟似昏迷了一般。
心底一紧,查探了半天全无异样,确是睡去了,只是怎会睡得如此之沉,完全失了警惕,她……有这么累?
胸中泛起了一股酸意,他暂时放下担心,将她从水中抱出来,指尖轻摩日日魂牵梦萦的脸。
比过去更美了,少了青涩多了妩媚,肌肤却是幼滑如昔,柔软丰盈的女体浮动着熟悉的冷香,微启的唇像是在邀人品尝。
他真的吻了下去,和记忆一样甜美,一点点汲取着甘软,恋栈的无法自拔,手有自己的意志般触抚着动人的娇躯,呼吸渐渐乱了。
她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感觉到有人轻薄,尚未睁眼纤手猝扬,五指如剑刺出,他一把制住了双腕,压住掌间的劲力,望着睁开的黑眸不无得意的轻笑,满意的看双眼越瞪越大,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倒影。
“是我。”轻啄了下雪玉似的鼻尖,微哑的戏谑。“瞧我捉到你了。”
她震愕了一瞬,眉尖微蹙,诧然自语。
“这个梦好怪。”
“梦?”他笑起来,指尖刻意擦过酥软的胸,磨蹭着娇红的一点。“这样荒唐的梦,你喜欢?”
身体的刺激令她颤了一下,粉脸嫣红,迅速握住他的恶作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