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129/161页


  “他娶你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君随玉神色柔和。“爱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在就好,无复其他。”
  “难道不会后悔?你知道我有多麻烦。”
  君随玉端过一旁的玉碗替她剥开莲子,青碧的莲衣褪在桌上,莲米粒粒如玉。“他明白自己要什么,何况以他的能力足可承担。”
  怏怏的目光落在葡萄架垂下的累累青果。“我宁愿自己强一点。”
  “为什么我听来有些奇怪。”剔去苦涩的梗心,君随玉将莲子放入纤掌。“如此纠结真不像你。”
  她微微愣了一刹,君随玉又笑了,欣慰而感慨。
  “但我觉得很好,终于有了你在意的事,牵悬的人。”
  想起四年前的初会,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试着相信,尝试在感情面前放下自尊戒备。却也因着陌生,益加彷徨无措。“但愿你能对他再多一点信心。”
  “你在鼓励我软弱?”
  “别对自己过苛,你我都是凡人。”
  她并不赞成。“事事倚人扶助,谁喜欢掮上包袱。”
  “这样美的包袱,天下的男人会抢着要。”君随玉打趣。“君家小姐就应嫁给最优秀的人,无须为任何事费心。”
  清颜不以为然,他忍不住轻叹。
  “爹在九泉之下也会这么想,一定和我一样以你为傲。”
  提起过世的父亲,长睫垂了下去。
  “我……不认为,也许他会恨我,是我杀了……”
  “与你无关。”君随玉截住了不让她说下去。“你已经做得够好,好到让我惭愧。”
  她静了一瞬。“是他……告诉你?”
  “嗯。”轻轻掰开了握紧的掌心,唯有疼惜负疚。“对不起,我只来得及说抱歉,让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
  凝视着微颤的长睫,君随玉声音极轻。
  “明天你是最美的新娘,他们都会在天上看着……我唯一的妹妹,什么也不用怕,更不必受半点委屈,谢家没人敢轻视你。万一哪天不愉快尽可回家,我自会安排一切。君随玉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那才真是一个笑话。”
  抬手摸了摸青丝,充满回护的亲昵。
  “翩跹,你很出色,配得上任何人,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才这样说。”温和的话语不掩骄傲。“并非每个人都明白你的好,他有眼光,懂得珍惜,会让你幸福。”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沉默了半晌,黑眸雾朦朦的一笑。
  “哥哥。”

  合婚

  六月二十四观莲节。
  谢家宴开千席,宾客如云,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迎娶这位来头甚重的佳人。
  无数声名显赫的贺客汇聚一堂,众多世家均有到场,南北武林为之一空,谁也不愿错过这场空前盛宴。各路车驾雍塞数街之远,观者如云,鼓乐动地,贺礼堆积如山。新娘妆奁之盛,仪仗之华,皆令人叹为观止。
  当喜娘扶了新人下轿,所有人望过去,恨不能看穿流苏结络的红绫盖头。鲜红的嫁衣繁复华美,纤腰楚楚,细步盈盈,一举一动娇柔万方。
  未见其面,一多半已生了怜心。
  人群中有几双眼紧紧盯着,其中一双泪光莹莹,若不胜情,全然听不进身边兄长的劝慰。君随玉为女方亲眷坐于堂上,微笑看新娘由喜娘伴妇簇拥而入。
  轰然笑语中依例行礼,拜过天地,敬过高堂及一众宾客,场面热闹而喜气。好容易停当,新人被红绫牵往新房,没走几步,突听得一声哀鸣,斜刺里窜出来一只雪白的小狗,直冲新娘的罗裙,温驯的宠物忽的失常,谢夫人花容失色,全场惊哗。喜娘应变极快,纵前足尖一引,轻巧将小狗挑至一边,化开了一场惊扰。
  罗帕覆头辨不清情形,多种繁琐的程仪早令双腿疲惫,此时失了扶持,站不稳退了一步,不巧踏住了曳地红裙,登时要向后跌倒。谢云书眼疾手快,一手挽上纤腰堪堪止住跌势,新娘头上的红绫盖却没能救住,飘飘然随风落地。
  更糟的是回身之际扯断了凤冠悬垂的珠络,一络明珠顿时散坠,辟里叭啦的砸落,粒粒指肚大的珍珠光润莹亮的滚了一地。
  喧闹的喜堂瞬时寂静无声。
  流光溢彩的凤冠下,现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眉心贴花钿,雪腮绘妆靥,嫩白如玉的面颊透着绯红,如水明眸懊恼羞窘,望着手上残留的两粒明珠不知如何是好。
  静滞的气息越发让人尴尬,绝美的脸越来越红,求救似的望着谢云书。
  “……这……衣服有点长……”
  彷徨无措的娇颜教人从心底疼惜,尽管清音极小,满堂皆听得一清二楚,尽在心底应了一声,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身红衣的男子俊朗如玉,自纤手接过明珠,大方一笑。
  “是我的错,该护着你进去才是。”
  说着不顾礼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纤秀的娇躯入怀,四周一片哗然,口哨和笑闹几乎掀翻了屋顶。众多的叹息笑语伴着一对壁人背影,赞誉之余不无艳羡,谁曾想新娘竟是美貌财富兼具的绝代佳人,姿容家世足堪匹配的天作之合。
  喧嚷中有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凝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蓦然滚落了珠泪,任由兄长带到不显眼的角落。
  “凤歌,你这又何苦。”挡在妹妹身前,白昆玉低劝。
  “你看见了?那是她?”姣好的面容不甘而坠泪,险些控制不住情绪。“怎么还是她,她怎会成了君王府的小姐。”
  “他们已经成亲了。”白昆玉心头有同样的疑惑,却只能按下。“今日南北势力联姻,别再做傻事。”
  “我不信,她明明是个那个魔女,变个名字就换了身份,装得像名门闺秀一般,欺骗了所有人。”她的声音哽住,几乎要冲破这个秘密。
  “白公子,白小姐。”温雅的公子在不远处点头微笑。“远来道贺,招呼不周,可得多喝几杯。”
  “君公子客气了。”白昆玉不敢怠慢,顾不得妹妹拱手行礼。
  白凤歌侧过头,忽然开口。“敢问君小姐……”
  “翩跹虽是我义妹,实如至亲手足,今日嫁入谢府喜得良配,既了结谢三公子苦恋,又成就西京扬州一番佳话,真是两家幸事。”君随玉轻巧的打断了问话,客套有礼的回应。
  白昆玉笑得有点发苦。“君公子说的是,莫说敝府当年曾蒙恩惠,即使冲着两家的交情,白家也是诚心恭贺,失礼之处望请海涵。”
  “多谢白公子盛情。”
  君随玉莞尔一笑,前一刻闯了大祸的小狗乖乖的趴在臂间,圆溜溜的黑眼瞪着白凤歌,不满的呜了几声,他轻拍了拍雪白的长毛,转身而去。
  白凤歌失神的落泪,被兄长无言的带了出去。
  远处的蓝鸮墨鹞对望一眼,松了口气。
  银鹄碧隼对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殿下?”碧隼皮笑肉不笑。
  赤术隐约有些怅然。“果然是她。”
  “听说殿下行将回国,居然不忘送来贺仪,实在难得。”银鹄抱臂调侃。
  赤术笑了一下,叹口气。“我只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胜过她,令谢公子改弦更张,原来还是旧人。”
  “未想殿下如此关切。”碧隼挖苦。
  “不是已经有烟容?”银鹄打量对方的神情,看出几分怅然失落。“老大问过了烟容,已经答应让她随你回龟兹。”
  据说一次街头偶遇,赤术邂逅了烟容,一番苦追终于打动佳人,恰好龟兹王谴使携重礼上下打点,凿通了关节,朝廷许可赤术启程回国,不日将离中原。
  “我以为……”赤术没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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