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无私》第22/24页


  
  赵二手上捧着的馒头掉了,好似脸上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说不出的羞愧火辣辣的疼。嘴里结结巴巴道,“哪里好了?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不会让你吃这种苦!”
  
  赵随只是笑笑。
  
  墙的那头白清把换下来的衣衫丢在水盆里泡着,等那人吃完饭了来洗。玩弄似地用手搅拨几下,那人说,“你多搅搅,我洗的时候就容易些……”
  
  这等蠢话,有谁会信?
  
  可他乐意说,也有人也乐意听,这就足够了。
  
  当日白清的话不假,人生在世需及时行乐,趁着今日还有一条命在,该喝的酒赶紧喝,该吃的菜赶紧吃,该爱的人亦要赶紧爱。也是白青说得,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一样必要再别出少给你一样,给了我盛世里的功名利禄就非得要做我做个短命早死的。只要想通了便好,便懂得珍惜自己想要的,便能知足常乐。
  
  好日子又如何?苦日子又如何?温柔乡里呆久了也就不觉得快活了,山珍海味吃多了反而觉得索然无味。繁华如梦似过眼云烟,若得一心人白首长相依便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
  
  “现在还算好的,头两年开酒楼的时候比这还不如呢!”
  
  长安城里出来的公子哥儿,性子里那好大喜功的脾气是改不了的。弄了家酒楼只求菜色新鲜,摆设华丽。却不知镇上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上得起台面的也只是做些小本生意。难得上来酒楼也只求吃饱,哪里懂得这些。一来二去,门庭冷落也亏得厉害。
  
  “典当了家具,又减免了花样增加了菜量,周转了一年才回过本儿来。第二年还家里那五十两,还是跟赊了别人菜钱才凑齐的。”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那时候吃的好,卖不掉的烧鸡卤鸭全让我一个人吃了。”哈哈大笑,好似现在回想起来亦是挺有趣的。
  
  赵二勾起一抹苦笑,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好骨气,这赞美的言辞终究是不敢说到嘴上。
  
  忽的,自家大哥又冲他挤挤眼,勾着嘴角没个正经的问一句,“你和芝秋那事儿怎么样了?”
  
  赵二依旧是苦笑,咬了一口干瘪的馒头,沉默不语。
  
  比起赵随,他终究是少了一分勇气。学不了他洗手作羹汤,亦学不了他为爱走天涯。看到芝秋过得不好,也只敢远远地看着,看她愁眉不展看她日渐消瘦。
  
  怕人说闲话,怕伦理道德戳着脊梁骨,再不敢一鼓作气将她拥入怀中。
  
  赵二回长安了,连夜坐着他那高顶宽椅的马车回去的。走时留下佩玉一块,只道是留个念想,别忘了长安城里的弟弟妹妹。
  
  。
  
  是夜,昔日的赵家大少爷挽着袖子拿着棒槌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啦的洗衣裳。都是白清换下来的白衣,一件一件洗的那叫一个干净。
  
  白清拿着个板凳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好似那挥棒的动作都比别的男人英俊些。
  
  那人侧过头对他扯出个笑,额头上铺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一不小心,那棒槌就摔到了自己手指头上。又好似习惯了一样,抱着大拇指呼哧两口气,嘴里嘿嘿的傻笑。
  
  白清倒是难过了心疼了舍不得了,小声问道一句,“赵大,这样的日子你过得开心吗?”
  
  手上的活计停下了,愣愣的看着白清。
  
  冬夜月高风冷,寒冰似地月华洒落在白清的肩头,照的他的身影有些飘忽。把手捏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摸着他的脸道,“怎么了?”
  
  手背沾了凉水冻得发紫,手心却因为劳作便的滚烫。
  
  往日里杀人不过头点地的白大人,说着话却是胆怯了,搅着自己的衣衫小声道,“你要是觉得这日子太苦,你可以回去……我、我不怨你。”
  
  他这身子骨,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拖累了别人。一双手只能拿纸笔杯盏,拿不了锄头药框,干不了重活甚至经不起风雨。日里缺了三钱人参便全身乏力,打会吃饭起就会吃药,一吃就是一辈子。可他骨子里又是骄傲的,不愿让人识破,不愿让人难堪,更不愿成为他人的包袱。
  
  幸好今夜的月光通透,能让人看清他那副模样。眼眶红红的,两颊也红红的,不一会儿就挂下了两行泪水。风一吹,脸颊就干的生疼,可怜又可爱。
  
  赵随伸出手暖着他的脸蛋,用拇指擦去他两颊的泪水,笑道,“我骗你出来的,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常年的劳作,拿惯了搓衣棒又拿锅铲,拇指根上早磨出了一层厚茧,擦在人脸上钝钝的,腕子上还沾了一圈白花花的皂角粉。
  
  滚烫的气息吹在耳边,“小白,你要是觉得这日太苦,你可以回去,我不拦你……”
  
  话未说完冰凉的手背上就被人泄愤似的咬上了一口。咬完了,那人才狠狠的道,“谁说要回去了!”
  
  “那我们说好,谁都不许先走。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
  
  “可我不会洗衣服不会烧饭,做了一早上的馒头还是做坏了!”
  
  “没关系,我也不会看帐。”
  
  “可你会洗衣服、会烧饭,还会进货买办!”
  
  “嗯,我喜欢吃没发起来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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