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主母》第45/359页


季愉没有在庞大的竹简中寻求,而是拾起了一块方形版牍,见上面清晰的墨迹写着:

绿兮衣兮,

绿衣黄裹。

心之忧矣,

曷维其已!

读了一句,她心里便是哀恸了一下。再见到下面那句

绿兮丝兮,

女所治兮。

知道诗人此等悲情是为一亡妻,她默默地将版牍放下。

百里看见她此举,问:“贵女对此诗莫非不满?”

“不是。”季愉摇摇头,似乎被诗中情感同化,“此诗甚好,感化人心。”不怪她这么感伤,她生长在贵族家庭里,知道贵族除妻室之外拥有媵妾是寻常的事情。哪怕是乐芊与乐离大夫为心灵沟通的夫妻,也难逃乐芊必须接受夫君有多个媵妾的命运。要一个男子终生只对一女子好,或许,在寻常百姓中能觅得,但对于贵族女子而言确实奢侈。

偶尔,她会想,如果自己实则是普通百姓的子女,又会如何?

然,普通百姓中的苦情女子,比比皆是。男子除了为奴隶主服务之外,战时需服兵役,妻子在家中苦等丈夫未能归来,更是悲情。

天下何时才能安康,或是说,天下何时才能给女子们一个平等的世界。

随手再拾起一手边的版牍,上面也是一诗,写有: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采蘩祁祁,

女心伤悲。

念了几句而已,季愉愣了一下。如果不明诗意,再看下面几句,同是:

一之日于貉,

取彼狐狸,

为公子裘。

季愉捏紧版牍:如此叛逆的诗句,若是被贵族乃至王族看到,真真是不得了。

忽然,她手里的版牍被一抽,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百里一张紧张的脸。

“贵女――”百里不容易地笑一下,“此乃诗人弃作,被我不小心置于此地。”

“诗人今在何处?”季愉问。

百里目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与他圆圆笑呵呵的脸截然相反:“贵女,请不要再问。”

季愉重新捡起那张诗作《绿衣》的版牍:“我问是,此诗诗人今在何处?”其实,她心底明白,两首诗应该出自同一个人。

“贵女为何苦苦所求?”百里不为所动的样子,嘴角噙了丝冷笑。

“才华。”季愉看不惯才华被埋没的人,“此人具有才华。我求与其相见一面。”如果此人真是具有才华却困于生计,一如师况,她希望力所能及给予救助。当然,她存了私心,渴望将才华人士笼络,让其为自己效劳。

百里与她对视了有一刻,见她没有半点犹豫,自己反而踌躇起来:“贵女,请随我来。”

季愉心想,这一去一回应不会太长时间。再说了,温雅与叔碧两人热衷于挑拣饰物,一时半刻不会消停。她向百里点点头:“务必带我前往。”

百里将书摊交予相识的友人,紧扎一下腰带和绑腿,如此,走起路来飞快。季愉跟在他后面,有些吃力。

两人出了大市,往东边的方向走。于是说到曲阜这个城,地势东高西低,城中有一串连绵起伏的山陵穿过,因此叫做“曲阜”。不过,到山的地方,属于近郊了。搭眉眺望,能见天空底下炊烟袅袅,一队大雁从苍空中飞过。土地上青黄的谷子闻风摇曳。一派黄昏的景色,给几幢民宅带来一股漫漫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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