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第1/2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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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来如织 剑去如电

永徽四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晚。正月晦日(最后一天),正是长安城每年第一个“游冶水边追野马,啸歌林下应山君”的重要日子,然而那呼啸的北风,蔽日的阴云,却生生把个春寒料峭演绎成了严冬景象。
只是对于长安人来说,比起他们怀里揣得火热的那一颗颗春心,无论是恶劣得离谱的天气,还是正闹得轰轰烈烈的驸马谋反大案,绝对都是浮云。不到午时,城东南的曲江之畔,早已是一片衣冠如织、车马如龙的繁华盛景。但凡风景略有可观处,放眼均是密密麻麻的帷帐,无数男女老少在帐内席地而坐,畅怀而饮。那锦幕四合、歌舞喧天的,是皇室豪门的游宴之处,少不得一番“席舞千花妓,歌船五彩搂”的风流;那平地设席、青毡为帐的多是平民,图的是个“千门万户看,无人不送穷”的吉利……
在江滨的一顶普通毡帐里,琉璃静静的喝了一口桃酪。那酸酸的冰凉浆汁顺着喉咙慢慢流下,让她几乎打了寒战,等到这不适感过去,她才放下了举起掩口的衣袖。只听对面的珊瑚一声嗤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一边的曹氏道,“阿娘,琉璃不是去学教坊音声的么?怎么学得做派越发像官家人了?”
曹氏淡淡的睨了琉璃一眼,冷笑几乎从眼角溢了出来;珊瑚越发笑得欢畅,那发育良好的胸脯和头上的金搔头,淋漓尽致的注解了“花枝乱颤”四个字。五岁的青林抬起头来,看了看明显不大高兴的大姐琉璃,又看了看明显很高兴的二姐珊瑚,满脸都是困惑;而库狄延忠只是面无表情低头喝了一口宜春酒,回头便跟在一边热酒的世仆新泉道,“再烫一壶。”
琉璃无声的吸了口气,压下被“教坊”这两个字勾起来的怒火,保持着一贯的麻木表情扭头看着外面的风景——除了毡帐还是毡帐,偶然露出几棵树来,也都是光秃秃的凄凉模样,加上不时刮过的刺骨寒风,这孟春景色怎一个惨字了得?也不知道长安人哪来的这么大劲头,年年岁岁要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吹这半天春啊风,好像不这么折腾一番,就没脸出门见人!对于长安人这种对郊游的群体性狂热,她还真是不大适应,就像她依然不大适应他们所热爱的酪浆的古怪酸味。
算起来,这是她来到长安的第三个年头了——自从写毕业论文写到睡着的那个夜晚之后。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论文题目是《论唐代的染织图案演变与西域文化》,为了尽可能搞清楚时代背景,她又恶补了一番唐史,然后……就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
因为完全听不懂身边人那坑爹的古代汉语发音,也因为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雪肤深目的小脸,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穿到了外国或异世。足足有一年零三个月,她没开过口,大家先是以为她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而伤心得傻了,后来,又觉得她大概是成了哑巴。等她终于摸清楚状况,也学会了以长安官话为主、夹杂着栗特语和突厥语的家里通用语言,她已经很悲催的丧失了嫡长女一切应有的待遇和地位——是的,她知道如今已近永徽之治的尾声,卷入谋反案的驸马房遗爱和吴王都死定了,武昭仪很快就要登上皇后的宝座,而害死吴王的长孙无忌过两年也将被逼得上吊……可这一切跟她一个前途茫茫的胡姬有个毛关系?
当然严格的说,她其实不算胡姬,至少在大唐的户籍纸上,她属于本地良民。她的便宜父亲库狄延忠,假假的也算是一个前朝勋贵之后,高祖是北齐华阳县公库狄盛,只是风光跟长孙、宇文这样根深蒂固的胡人高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祖父迷上斗鸡之后的迅速败落,只给父亲留下了一个良民身份和一张害人的脸——把她母亲可是害惨了。
她的便宜母亲安氏是栗特胡商的宝贝女儿,据说在栗特人的什么昭武九姓里,安是最显贵的姓氏之一,安氏的父亲更是栗特商队里一言九鼎的领队萨宝。只是当安氏不顾家中安排,执意嫁给外族人,找的这个男人又看不大起她的父兄们,她便几乎跟娘家断了来往。饶是如此,安氏跟库狄延忠才过了三年快活日子,就怀着琉璃迎来了曹氏这个更年轻貌美的妾,看着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至于曹氏,倒是地地道道以乐舞为生的栗特乐户,按大唐律法属于不能为妻的二等贱籍。可对于库狄这样的胡人家庭来说,谁又会闲得抽筋来管他是不是以妾为妻?曹氏也许不算太聪明,但足以对付库狄延忠了,也足以决定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时空里孤立无援的琉璃的命运。
如今,这个家虽然依然住着安氏用嫁妆购置的小院,却已经看不到安氏的任何痕迹……呃,也许除了琉璃?其实琉璃也属于曹氏非常想清理干净的某种东西,只是因为她的皮囊大概还值点钱,又处处小心,才熬过了最初的艰难。一年多前,当她终于开始说话并显示出脑子没有坏掉后,曹氏立刻就想到了“变废为宝”的好办法——让琉璃去参选教坊的搊弹家!
这个决定好的一方面是:一年多来,琉璃终于能吃得饱、穿得暖了,而且已经学会了琵琶、乐舞和标准的大唐礼仪。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确拥有过人的音乐天分,每一样她都学得有模有样,那请来教她的曹家小妹被她哄得开心,不知不觉便丧失了敌我立场。
坏的一方面是:从曹小妹眉飞色舞的描述中,琉璃终于知道所谓教坊是何等恐怖的地方——那是为皇宫豢养乐舞歌伎之所,进去之后最好的下场是成为皇帝偶然会宠幸的“十家”,更大的可能则在外面的云韶院为皇家服役到老。但最变态的还是,这些教坊里的女人居然流行结香火兄弟,平常一起厮混,而一旦嫁人,新郎也会被“兄弟们”通用……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琉璃很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而曹氏还笑吟吟的跟她说,“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多拉扯拉扯。”
啊呸,我拉扯你妹!只是明天,就是太常寺搞海选的日子,她这张脸长得的确有点祸水,曹氏家族在教坊又有根基,不出意外她肯定会被选上。一入教坊,便是贱籍,别的穿越女都是越混越好,怎么她穿越三年,居然能从一个良民家庭的嫡长女混成以色事人的胡姬?她如何才能证明在她异国风情的皮囊下面,依然有着一颗本土穿越女坚忍不拔的心……
在不时灌进冷风的毡篷里又熬了一个时辰,大概是因为各怀心思,库狄家倒是没有上演载歌载舞的一幕,帐外不时传来欢笑和歌舞乐器之声,珊瑚早钻出去看热闹了。琉璃却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待会儿要实施的计划,正在出神,却听库狄延忠对她道,“你去将珊瑚找回来,且好归家了。”
我?琉璃略有些惊异的看了父亲一眼,看到他点了点头,才双手一按面前的矮几,从厚厚的毛毡坐席上站了起来,也许是跪坐得久了,双腿有些酸麻,慢慢走了几步才好些。出了帐,冷风越发显得刺骨,她忙紧了紧身上的夹袄,抬眼一望,东边的一处空地上围了一大圈人,不时传来轰然叫好声,忙迈步走了过去。
琉璃自然没有听见,毡帐里,库狄延忠正低声对曹氏道,“我思量着真让琉璃入了教坊,咱家名声须不好听,她今年已十五,不如挑户人家嫁了?”曹氏声音顿时尖锐起来,“为何今日又说此事?太常寺奴家阿兄已托人打点过,遮莫要得罪他们?大郎又不是不知,搊弹家不比别个乐户,可与良人为婚,若是好了,还可一步登天,那是何等富贵?青林日后前程也有望了……”
帐外,琉璃已走到人群聚集处,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听得里面笛声激昂,人头之上不时有冷森森的剑光盘旋,竟是有人在表演平日难见的剑器舞,难怪这一片再无其他舞者。
这一年多来,琉璃对时下流行的拓枝舞、胡旋舞、绿腰舞等学过一遍,只有这剑器舞连见也不曾见过,忍不住也在人群后掂起脚往里看,却见那舞剑之人似乎并不是女子,只能看见他偶然露出的一个后脑勺和时而矫若游龙,时而团如满月的剑光。
琉璃忍不住从人缝里挤了进去,到了里圈才看见,舞剑之人果然是个身量甚高的男子,那剑光吞吐游走,恍如活物,舞者的姿态也十分矫健,看着来去如风,迅捷如雷,偏偏一招一势又清清楚楚,端的是个剑舞好手,那吹笛之人也是个年轻男子,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寒袄,眉目清朗,神态极为从容安适。
笛声吹到激越处,剑舞者的长剑突然脱手向半空飞了上去,如流星飞去,又闪电般飒然落下,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想惊呼,却听一声轻响,原来那剑已纹丝不差的落入舞者所持的剑鞘之中,四周顿时彩声如雷。
琉璃不由也目眩神驰,这才看清剑舞之人也是个俊朗的青年人,看那打扮像是个游侠儿,旁若无人的傲然立在那里,只转头向吹笛人拱了拱手,“多谢!”吹笛之人呵呵一笑,答道:“痛快!”两人竟不相识,却是相视一笑,各自排众扬长而去。围观之人自然也慢慢散了,有人拿了箫笛琵琶诸样乐器,又挽臂踏足的重新舞了起来,乐声悠扬,舞姿欢快,夹杂着“新买五尺刀,悬着中梁柱”的响亮歌声,当真是说不尽的畅怀肆意。
琉璃依然怔怔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被震裂了一条缝:三年来自己虽然一直学着那些乐舞,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它们可以舞得这样风流洒脱、无拘无束……怔忪间,突然身边有人回过头来惊咦了一声,“这不是库狄大娘么?”

第2章 人为刀俎 我非鱼肉

库狄大娘?琉璃用了两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唐人称呼女子通常都是姓氏加排行再加个“娘”字,所以她自出生起就成了如假包换的“库狄大娘”,这真是一个令人泪流满面的人生开端……
只见说话之人大约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本色的缺骻夹袍,头上戴着时下最流行的黑色浑脱毡帽,帽檐下是一张轮廓鲜明的脸,眉目深秀得如同墨笔勾勒一般,竟是一个异常俊秀的胡人少年,此刻眼里分明满是惊喜。
琉璃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一方面固然是被对方的美貌所慑,一方面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这俊秀少年眼里的惊喜慢慢淡去,“大娘莫非认不得三郎了?”
虽然家里仆人也是这般称呼自己,但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美少年叫做大娘……琉璃心里再次飚泪,面上却只能点了点头,少年勉强笑了笑,“我是穆家三郎,四姨原先常带大娘来家作耍的。”
琉璃脑子突然划过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脱口道:“穆家表兄?”
穆三郎眼睛顿时亮了,“大娘记得了?”
琉璃有些尴尬,笑了笑道,“只记得些须。”她想是想不起来的,只是曾听家里下人提过,安氏有个堂姐住得不远,嫁了坊里最大的布行云霞庄的穆家,姐妹原是常走动的,但库狄延忠对这些亲戚却不大看得上,因此安氏死后也就断了来往。这少年既然姓穆,又叫母亲四姨,自然应该说的就是他家。
穆三郎却笑得十分开心,一张本就俊美的脸更显生动。琉璃只能又解释道,“阿母去世后琉璃病了一场,以前之事大半都模糊了,表兄莫怪。”
穆三郎怔了怔,心道原来那传言竟有些真,只是她说话却明明无碍……刚想开口,却听身边传来一声冷哼,“哎呦,阿姊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怎地如今一口一个表兄了?”
穆三郎转头看时,认得正是琉璃的妹子珊瑚——四姨去了后,两家虽然不怎么来往了,但曹氏总带着这个女儿来自家买布料,自然早就认得。珊瑚身上穿的正是自己上回新进的杏红色宝相花四出忍冬的料子,映的一张原本就娇艳的心形小脸好不精神,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琉璃身上那件石青色的半旧素面夹袄,两道剑眉不由就拧了起来。
珊瑚见穆三郎注意到了两人的衣服,不由有些得意,忙站到了琉璃身边,向穆三郎展颜笑道:“三郎今日如何也在这里?”琉璃见到珊瑚亮得异常的眼睛,听得她那亲热的口吻,心里不由叹气:在珊瑚心里,从自己手里抢去的东西便是最好的东西,如今看来这个穆小帅哥已被划入“好东西”之列了。
穆三郎的目光却落在琉璃脸上,三年不见,她生得越发好了,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当真如琉璃般莹澈,就算穿着这样黯淡的衣服,也掩不住她的容色,只是神情略有些怯弱,想来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拉着自己的手表兄长表兄短的撒娇……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答珊瑚道,“自是和爷娘兄弟一道出来游玩。”
珊瑚见到他的眼神,眉毛不由一立,想了想又笑道,“三郎那里可曾又进了什么时新料子?”穆三郎正想着要让母亲送琉璃两样鲜亮的料子才好,那种刚进的丁香色双鱼团纹的定然十分适合她,随口便道,“正有两样最新的,过几天就请阿母给表妹送来。”
珊瑚笑道,“这可怎么敢当?”却见穆三郎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这才醒悟他嘴里说的表妹并不是自己。她这几年已是被奉承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轻视?自觉丢了面子,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奴家姊妹也该回去了,再会!”说完拉着琉璃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穆三郎冷笑道,“我劝三郎还是莫浪费好料子了,阿姊明日便要去教坊参选!”哼,明日之后,她琉璃就是一个教坊里的女伎,看她还怎么占着这个嫡长女的位置!
穆三郎不由愣住了,想了一想,一跺脚,转身便往回疾走。
琉璃被珊瑚拽得手腕生疼,却没做声,任由她拉着自己怒气冲冲的回了毡帐,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忍,今天一定要忍!
曹氏刚才好容易才说得库狄延忠打消那念头,心里本有火气,看见珊瑚脸沉似水的进来,而她身后的琉璃却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便皱眉道:“如何去了这般久?”青林也嘟嘴道,“姊姊们也不带青林去耍!”
珊瑚冷冷的看了琉璃一眼,琉璃却依然低眉顺眼的仿佛一切与她无关,曹氏的火气不由拱得更高了,库狄延忠却开了口,“罢了,这便回吧!”曹氏想了一想,突然笑了笑,“也好。”落在琉璃身上的眼光里却有些奇异起来。
琉璃在她眼皮下讨了三年生活,自然知道这目光是什么意思——那是猫儿看向老鼠的深情!此时,她倒也不在乎曹氏想出什么恶毒点子来,却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不由暗地里提高了警惕。
果然,当清泉和带来的仆妇阿叶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了东西,一家五口坐上牛车晃悠悠的夹在开始回城的车流中往长安去时,还没到城门,曹氏便道:“奴身上有些不爽利,须躺躺才好。”库狄家乘的牛车并不宽敞,也就坐下五六个人,曹氏要躺下,占了一半的地儿去,自然就有人要下车。琉璃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面上茫然的抬头看了曹氏一眼,才低头怯怯的道:“女儿这便下去。”
库狄延忠微微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到底又闭上了,只是敲了敲车壁,清泉忙将车赶到路边停下,琉璃下了车,待车轮再次滚动起来时,便与阿叶一道跟在了车后。她穿的原本素净,栗色的长发梳了个双环髻,上面只戴了朵绢花,看起来倒是一副标准的婢女模样。
阿叶原是曹氏的心腹,见琉璃被赶下车,心里甚是高兴,嘴里便笑道,“大娘可是嫌车里气闷,外面风却大了些!”
琉璃没管她,只是默默的四下打量,在长安已经住了三年,这还是她第二次出门——曹氏平日出门只带珊瑚,全家出游也不愿带她,对外只说她身子不好。直到去年见她琵琶乐舞都越学越好,才让她出来过一回。那次也是来的曲江,因此对这条路琉璃倒也不算太陌生,记得上次是四月,道路两边的高大槐树都开满了雪白的槐花,香气十分馥郁,此时当然什么都没有……
眼见已经靠近启夏门,六七米高的城墙下,车子变得挨挨挤挤起来,好容易穿过十几米长的城门洞,上了足有百米宽的南北主街,这才略好些。高门大户的马车在大道的正中呼啸而去,扬起一片黄尘,而一般人家的驴车、牛车只能靠边慢慢往前走,至于像琉璃这样连车都没得坐的人,很快就满脸都是土。
走了足足五六里地,库狄家的牛车过了永乐坊,转向东西向的横街,道路变窄,马车也少了,灰尘这才消停了些。又走了四五里地,琉璃右手边的坊门上出现了“延寿坊”三个大字,她心里一凛,知道再走过一个坊,便会到库狄家所住的崇化坊了。
这十来里地走下来,琉璃的额角已走出一层薄汗,瞥了一眼旁边的阿叶,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见前面就是延康坊的东南角十字路口,她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汗,一阵西北风吹过,竟把帕子吹落在地,又向后飞了出去。
琉璃不由“哎呀”了一声,忙拉了阿叶向后一指,“阿叶,帕子掉了,你去拣来。”阿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婢子是要跟车的。”琉璃跺了跺脚,“你让清泉莫走太快了。”说着自己掉头便追了过去。
阿叶哪里理她,恍若不闻的继续往前走,走过怀远坊,路上的牛车只剩下几辆,却依然不见琉璃追上来。阿叶这才有些忐忑起来:大娘自打病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怎么出过门,莫不是刚才回去拣帕子时走远了走丢了?她不住往回张望,眼见已经到了崇化坊的坊门,后面哪里有琉璃的影子?阿叶这才真的急了,忙赶到车前叫道,“大娘不见了!”
清泉忙停住车,本来正躺着闭目养神的曹氏一骨碌了坐起来,第一个跳了下去,只见阿叶脸色惶恐,回头一看果然不见琉璃的人影,怒道,“大娘怎么不见的?”
阿叶磕磕巴巴道,“适才在延康坊那边,大娘的帕子被吹跑了,非要自己去拣,婢子不合没有拦住大娘……”曹氏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贱婢!如何不早说?快去将大娘找回来,不然将你卖做苦役!”阿叶脸色惨白,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便向来路跑去。
珊瑚也下了车,皱着眉头道,“阿娘理她作甚,这么大的人了,找不见家么?”曹氏瞪了她一眼,心里盘算:琉璃不记得前事,几年来也没出过门,外人一个不识,倒不用担心她逃了;只是她是不认路的,又胆怯得紧,不一定敢找人问路,就怕走丢了,若是不赶紧找回来,让她犯了夜被捉住,岂不耽误了明日的教坊参选?
而此刻,在崇化坊往北不过一坊距离的西市里,琉璃一路笑盈盈的问着路往前找着,终于看见了不远处那竖在铺面左手边的“如意夹缬”四个字,她长长的出了口气,平日总是略微弯着的脊背渐渐变得挺直:她终于找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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