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天香》第79/147页


  裴度第一次来这里拜见魏王的时候,便带来了一个消息,雅河对岸的突厥境内,也开始发生与我军先前相类的瘟病了。先是牛羊染瘟,继而传染到人身,因了防治不力,扩展速度惊人。原本就吃了败仗的军队,很快便撤退,回到了牙帐所在的金山之畔,一路却将瘟疫愈发扩大开来,十人九病,民怨沸腾。魏王授意阿史那父子联络旧人,在得了援助的情况下,轻易便夺回了一部分属地。魏王又派我朝的军医过去,按前次的医方治病救人,民心很快归望,纷纷前来投奔旧王。然后,就在三天之前,里应外合,阿史那父子夺回了金山牙帐,坐了不过小半年大汗之位的夺权者被乱刀弑杀,乱局就此落幕。
  大汗来拜见监国魏王殿下的时候,以贺兰雪峰之上的天神为名,歃血为盟,发下重誓,永不再南下一步,愿向天朝奉纳岁贡。国书已经被送往东进的路,不日便可抵达上京。
  “五十年,或是一百年后如何,咱们不得而知。但至少,这几十年内,只要我萧琅还在,贺兰山阙东西的两国子民们,往后或许终于可以得以安养生息了。”
  萧琅最后看向绣春,面带微笑地道。
  绣春第一次生出了自己真正属于这个世代的那种归属感,为这句从他口中而来的话而感到热血沸腾。他的所想,就是她的所想。他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她和面前的这个男人一道,同呼吸,共命运。
  “殿下,”她凝视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我以你为荣。”
  ~~
  战事结束了,和平也来临了。需要收尾的事却还很多。裴度反而比从前更频繁地上下山来见魏王。他又变得很忙,经常躺在床榻上处置公务。但随了伤口渐渐愈合好转,除了被绣春限制住,还不能随意下地走动外,殿下对现在的状态很是满意。有时候得了空闲,兴致来了,他就作画,不止画绣春,也画山水。会乘坐辇出去,遇到合意的取景点,便停下挥毫泼墨,回来献给绣春,让她点评。只是贬多赞少。殿下忍了数次,直到几天之前,他自己一气呵成觉得十分得意的一副画作竟被她点评为“狗爪留印,糊里糊涂”之后,气得差点仰倒,最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决定强行收她为徒教她画画,就算烂泥扶不上墙,至少也要让她提高点鉴赏水平,这样才配得上他。
  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他终于被允许,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但不能太久,要循序渐进。”
  她笑着道。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大好的消息,甚至是件激动人心的事。双脚终于可以再次踏上实地了。他下榻的时候,甚至不穿鞋袜,光着脚,在张安刘全惊诧无比的目光注视之下,到了院中的泥地里来回走了好几圈。
  黄昏的时候,今天刚被获准下地的殿下心情大好,不顾绣春的摇头,强行命她随了自己到专门辟出的画室里继续学画。绣春苦着脸,最后被他押了过去。她站在画桌侧,他刚沐浴过,身上松松套了身月白的道服,看着便如世外神仙,优哉悠哉地坐在一边的椅上,手上握了把白玉柄的折扇,不时摇晃几下,监督着她画画,在旁指指点点。
  绣春现在的课堂作业,是临摹他所画的一副兰竹图。她已经很用心地画了三遍了,现在是第四遍,可是每落笔一次,他就嫌弃一次,一会儿说她笔颤,一会儿说她拘泥于形,下笔毫无灵气,弄得绣春欲哭无泪——萧琅大哥哥,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天生就爱折腾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她严重怀疑他就是在蓄意报复打击。眼见太阳落山,就要掌灯了,他还不放过她,她气得把手中画笔一甩,回头道:“我不画了!”
  “敢对师傅这么无礼!”殿下坐在那儿,摇着扇子岿然不动,“再照我刚才说的,画最后一遍!”
  “我就不画!你能拿我怎么样!”绣春骄傲地翘起了下巴。
  他皱眉收了扇,忽然笑了起来,“那我晚上就不吃药了!说到做到!”
  绣春瞪着他,负气转过了身,挡住他的视线,重新吭哧吭哧地画,完了,写了几个字,拿起了纸,笑眯眯地展到了他的面前,“师父,瞧瞧这回可有进步?”
  殿下定睛看去,见画了一张椅子,椅子上坐了一只穿了道服的大乌龟,一只爪子抓了把扇子,神情得意洋洋,瞧着竟有些像自己,活灵活现的,边上还写着一行字:“忍者神龟”,眉头大皱,问道:“什么意思?”
  绣春已经笑得趴到了桌上了,捧着肚子哎哟个不停,正乐着,忽然身后发出椅子被扯动的哗啦声,回头一看,他已经站了起来,正一脸狰狞地朝自己逼了过来,啊了一声,转身就要逃,刚迈开一步,他长胳膊长腿一伸,已经把她像抓小鸡般地拎住,一提,她便被他抬坐到了桌案之上。
  “骂我是很会忍的乌龟?”
  他的眉头皱得简直可以夹死蚊子。
  绣春本已快止住的笑,又被他这一句给勾了回来,一边笑着,一边要躲开他跳下去,被他抓住了两手,挣扎了几下,人便再次被强行摁在了桌面上。
  “徒弟不听话,只好让为师的好好教教你了……”
  他的一张脸压了下来,喃喃道了一句,亲吻了下来。
  ~~
  山间夜色开始迷离,月亮爬上了夜空,屋舍外虫儿呢喃,悬挂在南窗上用来遮挡飞虫的薄纱绡帘被夜风吹得起伏波荡,下头坠着的流苏玉环便不停撞击窗棂,发出断断续续的玎珰之声。
  一直等不到传召晚膳的张安过来询问,快到时,忽然听到里头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侧耳一听,觉得不对,急忙止步,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生怕惊动里头的人。到了拐角处,正遇到手上拿了灯火的刘全,说要过去给殿下掌灯,被张安一把拍了回去,小声道:“掌什么灯!殿下现在就要黑灯瞎火!”
  ~~
  画室的南窗照进了一缕山间月色,朦胧得像入了幻境。原本一派仙风道骨的魏王殿下,早已经被人推倒在了靠墙放置着的一张贵妃榻上,衣衫不整,胸襟处被人扯开了一片,露出光裸的胸腹。他就这样摊手摊脚地仰躺着,睁大了眼,惊骇地看着那个已经爬坐在了自己腰腹上的女孩儿。
  他到现在好像还有点晕。记得明明是他把她压在画案上亲吻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的情势,竟然飞流直下三千尺——她还衣衫完好,他却被她压在身下,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灵巧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他露在外的皮肤,犹如蝶翅拂过,这陌生的触感,叫他全身忽然起了一阵快活的颤栗。他屏住呼吸,越来越紧张,看着她慢慢俯身下来,压向了自己。
  “魏王殿下——”
  最后,他听见她用一种女王般的傲慢语调问自己,“说,战场上需要女人吗?”




☆、第 77 章

  第 77 章
  肾上腺激素已经处于咕嘟咕嘟分泌状态的魏王殿下,现在全身血液都唰唰地奔流往下,上头的大脑正处于严重缺氧状态,听她忽然没头没脑这么来了一句,一时竟不明白意思,呆愣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这是上次在城外林子边的湖畔,他要她回京的时候,无心说出的一句话。他早忘了,没想到她竟牢牢记着,现在这样要人命的时候,忽然拿出来将他一军。
  殿下苦笑了起来,应不出来。
  “快说!”
  正爬坐在他身上的那个心上人却不依不饶,两手撑在他胸口,使劲地催逼。隔了层薄薄的衣衫,他能清晰感觉到她柔软臀肉紧紧抵压住自己腰腹时的那种火热炙感,烤得他口干舌燥。
  “快说——”
  她再一次催逼。
  殿下咽了口唾沫,收回自己原先的话:“需要……”
  她快活地笑了起来,也不管他现在的死活,整个人亲昵地趴了下来,两张脸靠得只剩一拳的距离。
  “说你错了,不该轻视女人,殿下。”
  “我……错了……”
  殿下喘息着,艰难地道。
  他真的错了。不该身轻腿软糊里糊涂就这样被她推倒在榻,弄得现在进退两难。她俯身下来的时候,虽然还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整个人都贴上来,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胸前两颗果尖儿隔着薄衫,飞快地擦过了自己的胸膛。这让他想起也是那个晚上,她被他顶压在树干上,任由他肆意亲吻她散乱胸襟内里时的情景,再也忍耐不住,抬手抓住她肩膀,用力一按,她便趴跌到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紧紧抱住她娇软的身子,用一种就要把她和自己揉成一团的力道。
  “绣春……”他喑哑着声唤她的名,声音里带了涌动的压抑暗欲。
  他怀里的女孩儿渐渐安静了下来,柔顺地伏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片刻之后,她低低地笑出了声。
  “殿下,你现在就想要我了?”
  她抬脸,嘴唇凑到了他的耳畔,轻轻柔柔地问道。
  殿□体里那股一直在下头回旋打转的沸腾血液终于因了她的这句话,渐渐流回到了顶上,大脑开始恢复了些与海绵体交战的能力。
  他的身体告诉他,他想要,想得难耐。但是另一种打小起就深刻镂入他脑海里的无形东西,却极力阻止他这么做,警告他这是不对的——他先前那样压倒她亲吻,就已经是不该了。
  “没……”
  他虚弱地从喉咙底,挤出了这一个字,原本紧紧箍住她身子的双臂,也不自觉地微微松弛了下来。
  绣春抬脸,凝视他片刻,忽然捧住他的脸,凑过来轻轻亲了下他的唇,低声道:“师父,你真好,我喜欢你。那咱们就结束今天的课时,去吃饭吧?剩下的功课,我明天补。我肚子饿了。”说完从他身上坐了起来,翻身下了贵妃榻。
  骤然少了来自于她的压力和火力,殿下觉得身上一阵轻,随之却又是一阵更浓重的失落。仍那样躺着,望着她一动不动。
  绣春弯腰穿好了鞋,抬头见他还躺着不起来,身上衣衫凌乱,一副先被欺、后遭弃的模样,忍不住噗地轻笑出声,一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和他玩得太过,便靠过去拉住他的手,“起来啦!”
  殿下只好顺了她的力坐起了身。
  绣春在地上找了一阵,终于找齐他那双刚才被甩丢出去的凉藤趿鞋,俯身下去替他套上了脚,然后再拉他站起来。
  他默默低头下去,看着她伸手过来,像个小妻子一样,细致地替自己结好刚才因了玩闹而散乱开来的衣襟。
  “我叫人炖了当归羊肉,补气生血。这里的羊肉很不错,质地鲜嫩,也没膻味,等下你要吃完,汤也要喝掉……”
  月光投在半面墙壁上,她的半边脸颊也被照上了朦胧的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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