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第152/1964页


  无咎斜坐在木案上,抱着膀子,一边听着叙说,一边冲着某位老道微微含笑。而对方干脆闭上双眼,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据悉,如今的破阵营号称八百之众,实则只有七百多个老兵,这还是宝锋四兄弟竭力招揽的成果。究其缘由,不外有二。一则破阵营解散已久,人心难归;二则公孙公子纨绔年轻,难堪大任。
  不过,破阵营终归还是竖起了战旗。且依例设有伍正、队正、营正等职,以及辎重、前卫、后军、马步左右各营。
  宝锋、刀旗、马战铁、吕三虽有偏将的头衔,如今也只能担任营正之职。好在附宝儿的部落送来了一百辆大车与两百匹驽马,还有粮草给养、刀盾兵器、盔甲衣袍等物,倒也使得破阵营上下焕然一新。来日雪晴,再召集全营拜见主将。待春祭之后,沙场点兵,有熊大军便将远征边关……
  无咎获悉了兵营的大致情形之后,吩咐众人回去歇息。他本人则是拿着袍子走进隔壁的帐篷,蒙着头倒在了舒适的软榻上。
  宝锋四兄弟昨夜一宿没睡,又接连忙碌至今,早已疲惫,各自带着属下的队正告辞离去。
  祁散人沉不住气了,追出帐门。他拉着宝锋在左近寻了一块风水宝地,要他的帐篷在天黑前务必完工,待如愿以偿,这才踱着方步返回帐中。前帐没人,来到后帐。见某人蒙着披风睡着舒服,他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带兵打仗是假,寻机报仇是真。而破阵营人数虽少,却有七八百之众。你如此不通军务,岂非拿人性命当作儿戏……”
  他在铺着兽皮的地上盘膝而坐,脸色有些凝重。
  无咎依旧躺着,却一把掀开蒙脸的披风,又架起双脚,头枕双臂,侧耳听着帐外的风声,漫不经心道:“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娇子,不可用也。故而,慈不掌兵!”
  祁散人微微愕然,扭头道:“你既然熟读兵书,缘何如此那般?”
  无咎嘴角一撇,哼道:“破阵营的七八百老兵,均为凶悍敢死之士,再次重聚兵营,无非顾及家父的威名罢了,又怎能服我一个名声不佳的落魄公子。与其说教立威,不如沙场见真章!”
  祁散人好像很是意外,难以置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倒是小瞧了你!”
  无咎两眼一翻,慢慢坐起:“老道,何时帮我炼剑……”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雪当时
  …………
  老道答应炼剑,却要等着帐篷完工有了住处之后。
  无咎也不着急,只求到时候观摩一二。
  午时,有兵士送来饭菜。
  两人对于饭菜浅尝辄止,干坐无趣,彼此没说几句笑话又争执起来,索性结伴走出了帐篷。
  依着无咎的话来说,这是将军巡营。
  风雪未停,再加上地处背阴,整个兵营都笼罩在寒冷的萧杀之中,抬眼望去一片茫茫,四下里根本见不到人影。
  如此天气,将军还要巡营?
  随意走走,敢问老道你是骑马还是步行?
  两人在雪地里转了一圈无处可去,四目相视,一言不发,转而极为默契地奔着营门外走去。彼此也不动用法力,在齐膝的积雪中一步一个坑。
  守门的兵士躲在小木屋里,屋门外倚着两杆大枪。
  祁散人脚下不停,也不见有所动作,竟直接穿过关闭的辕门,之后回头张望而神色得意。
  浅而易见,穿墙过院离不开土行术,而要穿过粗大的木制闸门,或与木行术有关。高人就是高人,熟谙各种遁法。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更为简单。
  无咎走到木屋前抬脚就踢,喝道:“本将军出营,开门!”
  木屋摇晃着震落一层积雪,随即从中蹿出两道人影,才要发怒,随即又点头哈腰,转而跑去打开闸门,还不忘提醒道:“将军出行,理当侍卫随从,何妨招呼一声,兄弟们闲着也是闲着。”
  无咎摆了摆手,昂首走出了辕门。见祁散人满脸的嫌弃,他视若未见,裹紧袍子,自言自语道:“风雪正当时,何处寻花开……”
  祁散人转身就走,大袖子在风中摇摆:“就此踏天去,云外春风来!”
  “嘿嘿,还是老道懂我!”
  “哼哼,我啥也不懂,命苦而已……”
  两人并未走向大道,而是专奔着山谷中的僻静处而去。起初还是踏着积雪,一步一坑,渐渐的便两脚离地,御风而行。
  须臾,到了前山的山脚下。
  前山占地数十里,高逾数百丈,南坡舒缓,北坡背阴处却是陡峭壁立。
  两人行到此处,各自抬头打量。
  祁散人忽而拔地而起数十丈,余势未尽,双袖挥舞,再又循着峭壁倏然直上。他虽然没有借助飞剑,而御风之术已然登峰造极。
  无咎不甘落后,双臂横展腾空跃起,十余丈处,足尖轻点岩石峭壁而稍稍借力。当再去十余丈,又是两脚连踢,犹如一只大鸟扶摇直上,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山顶。他飘然落下身形,顿觉狂风扑面,随即催动灵力护体,转而抬眼四望。
  数里方圆的山顶,倒也平坦,却风势太大,积雪难存。但见四方开阔,茫茫无际,片片雪花从虚无深处狂舞而来,浑如天穹开启而乾坤倒流。恍惚之间,竟给人舍身而去的急切,仿佛抬脚刹那,便可穿越云霄而遨游天外。
  “舞衫歌扇,转眼皆非;红粉青楼,当场即幻;人生苦短,生死枉然。何不秉灵烛以照迷情,持慧剑以割爱**欲,就此踏出云外,逍遥成仙!”
  祁散人早到了一步,独自在山顶的风雪中溜达着。其体外罩着一层无形的法力,闲庭信步般的轻松,恰见某人抬头观望,适时出声调侃了几句,却也不无用意而玄机多多。
  无咎却是没有理会,自顾问道:“老道,可曾见识过云霄之上的风景?”
  “不曾!”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你……”
  “有本事自己去飞,诸般疑惑自见分晓!”
  “我也有御剑飞行的那一日?”
  “有啊!随我离开都城,远离尘嚣……”
  “少糊弄我,仙门也不清净!”
  “天上风雷,牵动万物生机;尘嚣纷扰,不外乎自我囚牢。云壤之别,如是也!”
  “哼……”
  无咎有些理屈词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随即回过头来,转而走向山崖。
  人立崖边,居高俯瞰。
  山下白雪皑皑,而山坡上的兵营却是清晰可见。
  祁散人走到一旁,伸手指点道:“你的破阵营与各家部落驻扎后山,而有熊国的大军则是驻扎前山。左侧三十里的兵营,为姬魃所有;右侧的二十里兵营,为姬少典所有;当间的一片营地,则为大军中枢。其中的几处大帐设有阵法,戒备森严,乃两位殿下以及王族长辈们的行营所在,而春祭之前,皆行迹不明。你若想趁乱报仇,眼下行不通……”
  春祭,乃是岁末年初的祭祀大典。有熊大军将在祭祀之后开拔,也就是说,出征的日子距今还有半个多月。
  无咎默默注视着山下的情景,少顷,嘴角一撇:“老道,你想帮我报仇?我说过,我不用……”
  他与祈老道每日里争吵不休,而他的心思却又总是瞒不过对方。
  祁散人手拈胡须,微微摇头:“本道不会帮你杀人,无非是怕你莽撞误事罢了!”
  之前答应过老道,报仇之后再谈仙门。老道也不强求,却管得太宽。而身边有这么一位高人陪伴倒也不错,至少他救过自己。
  无咎忖思片刻,眼光中似有无奈:“如今看来,只能随军出征了!”
  在都城之内杀不了姬魃,来到城外兵营依然难以如愿。且慢慢寻找时机,不杀姬魃誓不罢休。不过,那家伙的身边带着紫真、紫全,再加上居心叵测的紫鉴、紫元,面对紫定山的四位筑基高手,想要报仇并不容易。
  “我就知道你小子带兵打仗是个幌子,而人命绝非儿戏啊!”
  祁散人幽幽一叹,不再出声。
  无咎眉头浅锁,默默裹紧了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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