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第153/1964页


  风雪山崖,两道人影久久伫立。四方寒烟横卷,天地一片肃杀。
  ……
  清晨。
  接连肆虐两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一轮蒙白的日头悄悄露出了脸。
  而后山的山谷之中,依然是北风凛冽寒意刺骨。大雪覆盖下的兵营更是老样子,难见人影出没。只有辕门前的那面战旗愈发精神,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时,四、五十匹战马穿过山谷而来。骑在马上的均为顶盔挂甲的汉子,一个个气势汹汹。
  为首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头顶铁盔,身披铁甲,腰佩利剑,胯下骏马,颇显威武不凡,只是他面色青肿,鼻子上贴着膏药,模样显得有些狼狈,而两眼中却又透着乖戾之色,显然是来意不善。
  不过,在这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人。其布袍道髻,修士的装扮,却拉着一张黄脸皮,两眼半睁半合,很是高傲矜持的模样。
  须臾,一行数十骑到了破阵营的门前。
  有人喝道:“铁骑营仓卫将军拜营,请你家公孙将军出来相见!”
  片刻之后,辕门内侧的木屋中冒出一个兵士的身影,打着哈欠,抄着双手,懒洋洋回道:“我家将军正在帐中歇息,不便会客……”他话没说完,又转身钻了回去。
  叫门的兵士回头征询:“将军……”
  所谓的将军,正是在云霄楼酗酒打架的仓卫。他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的时候,满脸的污血。尤为甚者,鼻骨折了。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稍加裹扎之后,带人追上门去。获悉对方早已逃出城外,随即跟着追到了兵营。奈何伤势惨重,亟待医治,于是歇息一晚,他便又带着人马寻上门来。
  不便会客?
  想躲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仓卫打量着山坡上的军营,两眼中厉色一闪,慢慢抬起右手的马鞭,接着用力往前一指。
  左右会意,各自调转马头兜了个圈子,接着挥鞭奔驰,直奔辕门冲去。随即铁蹄腾空,“轰”的一声撞碎了木栅。众骑随后,长驱直入。
  木屋内蹿出两个守门的兵士,各自目瞪口呆。
  一个明白过来,啐道:“娘的,好大胆子……”他返身抓起长枪便要拼命,“砰”的一声被奔马撞翻在地,顿时疼的惨叫起来:“狗日的,我咒你先人……”
  另外一个闪身躲入木屋,而木屋随即便被撞得粉碎。他却不管不顾趴在地上,用力磕响手中的火炮,并嘶声大喊:“贼兵劫营……”
  随着一声炮响,远处的营帐中相继冒出人影,却一个个衣衫不整,睡眼朦胧,还有披着袍子的,光着膀子的,皆稀里糊涂而不明状况。
  此乃有熊国的大军驻地,谁敢劫营?
  仓卫驱马到了主帐门前的雪地上,随众则是纵马奔驰耀武扬威。他眼光掠过远处一个个惊惶的人影,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叱道:“本将军前来拜营,破阵营主将何在?”
  从远处跑过来几个兵士,为首的正是宝锋,与吕三等人的手里拎着钢刀,怒声道:“谁敢擅闯兵营?”而不过转眼之间,便被十余匹马拦住去路,且每匹战马都披着软甲,再有马上的骑兵挺着长枪,俨如铁甲连环而难以逾越。他被迫停下,随即认出了铁骑营的来历,不由得脸色微变,扬声道:“卫将军稍安勿躁,容我召集兄弟们列队迎候!”
  根本不用召集,数百道人影从远近的帐篷内陆续冒了出来,一个个持刀弄棒,大呼小叫着跑了过来。
  而仓卫带来的铁骑营根本没将破阵营的老弱病残放在眼里,数十匹战马在空地上排列成阵。只见铁蹄沓沓,雪花飞溅,刀枪森然,气势凌人。
  宝锋见机不妙,急忙示意四周围过来的兵士退后。铁骑以一当十,冲撞起来势不可挡。他不敢大意,转而叱问:“卫将军,你敢哗变不成?”
  仓卫独自骑马立在主帐前的空地上,抬手摸着鼻子上的膏药,阴沉道:“不敢!我只要破阵营的主将现身……”
  话音未落,有人哼道:“何人聒噪?”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将军威武
  …………
  外边冰天雪地,营帐内却是温暖如春。
  无咎蜷在软榻上的兽皮褥子里,睡得正香,嘴巴里还在嘟囔着――
  天地有阴阳,混沌化五行,神通本自然,万法归一宗……嗯,正所谓土行、火行、水行、冥行与风行诸般遁术,同出一源。触类旁通,倒也不难……
  一剑天枢化贪狼,魁星含煞桃花殇;七剑瑶光破军杀,魔炼魂魄鬼神亡。此乃狼剑与魔剑的口诀,余下五剑的口诀又是什么?倘若七剑齐聚,或将怎样?既为七剑,九星何来……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这……
  这不是《天刑符经》吗,为何忘不掉,并时常想起?如此经文,有何用处?两国交兵而生灵涂炭,算不算是人发杀机?而妄念纷飞,难免杀机重重,由此可见,人心才是祸乱根源。物极必反,杀机之中未必没有生机……咦?经文有些道理。加以参悟,倒也境界顿开……
  “啪――”
  火盆中的木炭轻轻炸开一声,灰烬中绽开一丝火红。
  无咎的眼皮动了动,微微开启,神色一闪,慢慢坐起身来,缓缓摊开手掌。少顷,一点微不可查的光芒落入掌心,又轻轻飞起,旋即没入眉心而消失无踪。
  这一缕神识,便是分神的手段。
  《仙道辑录》中有云,修士以练气为始,以精、气、神为三宝,各居丹田,乃性命之根本。又称三宫,上元泥丸识海;中元绛宫,神之舍宇;下元丹田气海,藏命之所。
  修士的神识,来自于识海。将其一分为二,睡觉的时候留在体外而以防不虞。便如另外一个自己彻夜守候,并时刻留意远近的动静。而它却是闲不住,始终都在参悟、研修各种功法。
  如今喝酒打架,混入军营,过着凡俗的日子,好像与凡人没有分别。实则却与仙道密不可分,便是睡觉的时候都在神不由己……
  无咎默默出了会儿神,轻轻皱起了眉头。少顷,他掀开褥子,套上靴子,才将两脚着地,有话语声传音而来。
  “小子,仇家上门了!”
  祈老道的帐篷就在十丈之外,彼此相隔不远,他应该有所察觉,适时透过帐篷传音提醒。而他称呼自己,有时先生、公子,有时将军、小子,全凭一时的随意。正如他自称本道、或是老朽、老夫,从来没有规矩。
  不过,也正因如此,老道这个人才易于相处。端起架子,高深莫测;游戏风尘,轻松自然。他或有隐瞒企图,至少很真实!
  无咎轻轻舒了个懒腰,走到一旁挽起袖子。他抓起铜盆中的手巾擦了把脸,接着不紧不慢梳理了下发髻,扶正了头顶的镶金玉冠,抬眼看向一旁。
  营帐的角落里,挂着姬少典送的那套盔甲,起初没有在意,也根本用不着,如今既然来到兵营,只得摆摆样子。
  盔甲由镔铁打造,透着银光,胄、甲齐全。头盔,又称胄,顶端插着黑羽而彰显不凡。
  “那家伙出身王族,根基深厚,绝非你一个落魄的公子可以相提并论,如今带着数十铁骑与随营的供奉,来意不善呐,倘若应对不当,只怕难以收场,呵呵……”
  老道的传音再次传来,有些危言耸听,而最后的笑声,分明在幸灾乐祸。
  无咎稍稍定神,徐徐开口,却无声响,言语凝成一线传去:“哼,本公子虽曾浪荡颓废,却也并非欺软怕硬之辈。竟敢上门挑衅,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老道也休想置身事外,随我出去……”
  “咦!你的神识传音倒还使得……”
  “何人聒噪?”
  无咎不再理会祁散人,冲着帐外呵斥一声,随即抬脚往外走去,“啪”一声掀开门帘。
  帐外的雪地上,数十铁骑已摆开了冲杀的阵势。居中一骑正是仓卫,身着铁甲,鼻贴膏药,虽面目全非,却还能认出本人的模样。破阵营的兵士聚在四周,一个个挥舞刀枪而大声叫嚷,还有光着膀子的汉子冲着胸口直拍巴掌,浑天不怕的劲头。而宝锋等人则被挡在数十丈外,各自横眉立目神色愤怒。
  与此同时,祁散人从营帐后面冒了出来。他对于四周的情形浑然不顾,只将眼光投向对方骑阵中的那位修士并微微摇头。
  仓卫见无咎现身,驱马往前:“公孙无咎……”
  无咎踏着积雪站稳了身形,随即背抄双手下巴一抬:“哦……有何指教?”
  仓卫坐下战马摇头摆尾,铁蹄踢踏,他轻轻一拉缰绳,在二十丈外站定,居高临下道:“今日拜营,只为一事而来,交出云霄楼撒野的恶徒则罢,胆敢包庇军法不容!”
  无咎不以为然问道:“谁是恶徒?”
  仓卫稍稍迟疑,抬起马鞭一指:“便是那四位部将……”
  他的意图不言自喻,只要能抓走宝锋四兄弟,便也暂时出口恶气,余下的旧账,且留待来日再行计较。
  无咎摇了摇头,坦诚道:“当时我也在场,不若将我一并抓去!”
  祁散人凑了过来,轻咳一声:“咳咳,还有本道……”
  仓卫微微一怔,眼光中厉色闪动:“你倒是胆量不小,也罢,我便将带回去,交由姬魃殿下发落!至于那位供奉……”他以为对方认输服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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