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第4/1964页


  紫烟自顾抬眸远眺,轻声道:“莫要惊动乡邻,赶路要紧!”言罢,其双袖挥动,周身上下突然闪过一层微弱的光芒,那披肩的秀发,与非丝非绢的白裙无风飘起,所附着的草屑、尘埃寂然而落,唯胸前的创口犹带一抹殷红,便如白莲的花蕊般而娇艳动人。
  叶子的个头稍矮,同样是纤细婀娜,颔首会意之后,所持的两把小剑凭空消失,却又拿出一张兽皮来往身上一拍,再又光芒闪烁,已是双脚离地而作势欲飞。
  没错,真的遇上了两位仙子。
  无咎失声道:“紫烟仙子……”
  佳人回眸,动人心魄,恍如星光即逝,令人流连不舍。
  无咎的心头怦怦直跳,却言不由衷:“一路顺风,后会有期……”他话没说完,抬手便冲着嘴巴虚扇了一巴掌。本想挽留几句,再不济也要表达一下心仪之情,谁料话到嘴边,却这般虚情假意,根本不是本公子的一贯作风啊!
  叶子神色不屑,轻轻哼了一声。
  紫烟却是稍稍迟疑,随手扔下一块东西,淡淡说道:“承蒙相救,理当报答。先生若是有难,可凭此玉佩前来灵霞山寻求庇护!”其话音才落,竟是头也不回,伸手挽着叶子,双双离地,倏然飘去。晨霭朦胧中,恰如惊鸿掠影。转眼之间,已是仙踪飘渺……
  原地只剩下无咎一人,犹在眺望不已。
  夫复何求?但有仙子双宿双飞,逍遥于山水之乐,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啊!今日却与其失之交臂,着实令人惋惜!
  不过,仙子还扔下一样东西呢……
  无咎精神头一振,返身在地上寻找。少顷,一块白色的玉佩到了手中。
  玉佩三寸大小,雕刻纹饰,上有“灵霞”的字样,以及“紫烟”的名讳表记。浅而易见,此乃紫烟的贴身之物!
  无咎拿着玉佩,禁不住咧嘴微笑。
  谁说仙子无情,留下信物便是有情有义的见证!尚不知灵霞山所在何方,叫人心生神往……
  无咎将玉佩揣在怀中,眼前犹然浮现着那双动人的明眸。他又傻傻乐了片刻,拎着短剑往回走去。其动身之际,还不忘看了看草丛中的灰烬而心有余悸。
  不知是谁杀了那两个歹徒,真是奇遇连连!而两位仙子的手段,也是不遑多让。尤其是焚尸灭迹,着实叫人胆寒。眼下想起来,那一切如真似幻而恍如梦境……
  ………………………………


第四章 偷鸡的贼
  ………………
  曙光初现,晨霭淡淡。风华谷焕然如新,远近山色如黛。
  无咎从原路返回,穿过角门,回到了祠堂所在的院子。他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泞,直奔灶房而去,却见祁散人已早早起来,正两手端着灶上的剩菜汤在美美地喝着。
  又是菜汤,昨夜可被害苦了!
  无咎像是仇人见面,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短剑丢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嚷嚷道:“你整日里滋阴壮阳也就罢了,却让我跟着遭殃……”
  祁散人放下陶碗,抹了把嘴,又揉了揉眼角,这才拄着木拐,慢慢走出灶房,冷着脸讥讽道:“我年老体衰,痼疾难愈,滋补一二,有何不可?而先生如今精血健壮,全赖于我菜汤的调养。而养生健体的药物,多有壮阳之能。你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至于遭殃,又该怎讲……”
  又该怎讲?事关**,羞于启齿啊!
  无咎底气不足,欲说无言,只得偃旗息鼓,又不肯示弱般地哼了声,自去打水洗漱。灶房门前有水缸、水盆等物,洗漱起来很是方便。
  祁散人则是站在门前继续上下打量,稍显意外道:“你果然救人去了,倒也命大……”他虽然躲在屋里,对于院内的动静却也有所耳闻。而他后一句话颇具玩味,莫非他早已料定有人死去?
  无咎瞪了一眼,继续清洗着手上的泥垢。
  祁散人不再多说,慢慢走至一旁,俯身捡起地上的短剑。而他才要凝神端详,短剑却被人一把抢走,还遭致埋怨:“此乃兵器,不得亵玩!”
  无咎抢过短剑,转身离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之后,又拿着沾满泥污的长袍走出屋子,在水缸前浆洗起来。在外漂泊的两年间,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动手。如今的他早已不复当年的养尊处优,只是一个寒酸度日的教书先生罢了!
  祁散人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翻捡着箩筐中的野菜野草。他见有人一边洗着衣裳,一边眉飞色舞自得其乐,不由好奇问道:“你夜半出门,天明才归,尚不知所救何人,眼下又去了何处?”
  无咎将胡乱洗好了的长袍晾晒在祠堂走廊的绳子上,应道:“散人能掐会算,又何须多问。”
  祁散人的脾气不错,摇头说道:“占卜问卦,无非趋吉避祸。而世事多变,岂能一一洞察先机!”
  无咎挽着袖子,抬脚进了灶房,竟是拿着一根柴棒在灶灰中扒拉着,不一会手里拿着两个圆圆的黑乎乎的东西走了出来。
  祁散人诧异道:“何物?”
  无咎寻个凳子坐在旁边,两手一碰,干裂的泥土带着卵壳碎开,从中露出两个莹白的鸡子。他将之举起,得意道:“以泥土封裹深埋,便不怕被烤焦了。而你只管烧火,哪里顾得许多,且尝一个……”
  祁散人看着香喷喷的鸡子,很想伸手去接,又心生狐疑:“鸡子从何而来?”
  无咎直截了当道:“鸡子,当然是从母鸡的屁股而来,不然怎地……”他见无人领情,也不客套,一口一个,眨眼间便将两个鸡子吞下肚子,噎得连连捶胸,好一会儿才觉舒坦,却不忘问道:“老道……可曾听说过灵霞山?”
  祁散人还想追问鸡子的来历,随即神色微怔,难以置信道:“无先生是说,昨晚叫门的两个女子,来自灵霞山……”
  “嘿嘿,你人在屋里,怎知那是两个女子?”
  “我……掐指一算……”
  “咦……散人知道灵霞山?”
  “我……当然知道……”
  “哎呦、祁散人在上,请受小生一拜!且说说灵霞山……”
  “砰、砰――”
  便于此时,有人叩击院门。
  虽然卯时未过,却已晨光大亮,而空中依然是乌云低沉,看来天色并未放晴。
  不过,还没到学堂开门的时辰。这大清早的,谁在砸门?
  无咎顾不得与祁散人说话,径自走到大门前取下门闩。
  不待开门观望,大门已被人“吱呀”推开,接着涌进来几道人影,还有一个壮汉抱着个孩子,正是学堂的那个捣蛋鬼,名叫祁山,诨名山伢子,却耷拉着胳膊,带着满脸的泪痕。
  无咎不明所以,往后躲闪,却认得来人中为首的老者,作揖道:“祁老先生……”
  祁老先生,有着五、六十岁的光景,须发灰白,面色红润,身子骨颇为硬朗,却神色焦急,拱了拱手,转而催促道:“我孙子伤势不轻,速请散人前来诊治!”
  这位老者不仅是祁家村的族长,还是山伢子的祖父。应该是孙子摔坏了胳臂,方才惹得祖父兴师动众前来求诊。
  无咎让进众人,随后跟着走了过去。
  祁散人已放下手中的箩筐,起身相迎,并拿起一个凳子,让抱着孩子的汉子坐下。他一边低头查看,一边出声询问道:“这是……”
  祁老先生分说道:“我孙子今早不愿起床,说是先生要打他板子。好歹哄他起床穿衣,却哭哭啼啼不肯罢休,尚未出门,竟摔倒在地,怕是胳膊折了,由他爹抱来,哼……”老头说到此处,心疼难耐,竟是手扶长须埋怨道:“小儿无状,本该管教,而动辄打骂,则有失先生本分。还望先生求全责备之余,多些耐心……”
  无咎跟在一旁凑热闹,没想到会麻烦上身。
  学童不听话要挨板子,天经地义。谁料这位老先生宠溺过甚,竟将孙子摔伤的缘由牵扯到先生的头上。而那个倒霉孩子摔坏了胳臂,与我何干?此前是说过要揍板子,无非是口头吓唬、吓唬而已,却被那个捣蛋鬼当成了偷懒逃学的借口……
  有了祁老先生的发话,抱孩子的汉子与同来的几人都在摇头叹息,至少看过来的眼光中,少了以往的那种敬意。
  无咎察觉不妙,忙道:“老先生所言极是,怎奈山伢子顽劣不堪……”
  祁老先生虽然德高望重,却听不得有人诋毁他的孙子。他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起来。山伢子的爹则是冲着无咎歉意一笑,意思是先生不要介意。
  无咎见机识趣,只得躲在一旁而不再出声。
  祁散人俯身查看过后,伸手抓住了山伢子的胳膊,不容对方哭闹,便是顺势一抖,只听得“喀嚓”一声轻微的动静,他已直起身来,拊掌笑道:“肩骨脱臼而已,好了……”
  山伢子带着泪痕,来回晃动着右胳膊。看其情形,伤势已然痊愈。
  祁老先生终于露出笑容,躬身致谢:“散人医术高超,名不虚传!”随行的几位族人也放下心来,跟着作揖行礼。
  祁散人还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无咎也轻松起来,适时出声道:“祁山,莫再淘气了,以免家中长辈挂念,且回家用罢早饭,速来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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