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五号房》第13/26页


  “将她看牢一点吧。”天机狡黠地朝他一笑,“若我收到的风声没错的话,扣掉你这迟钝又别扭的老兄不算,想得到她的人,可是多得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哈……哈啾!”
  一轮半圆的月儿高悬于天顶,疏落清扬的潺潺水声,适时地掩盖过破坏幽雅夜色的夸张喷嚏声,一丛丛盛长白色花穗的芒草亦适时地响起沙沙的摇曳声帮忙掩饰。
  离开了武棋院后,为免夜里随时都可能遭人打扰或是暗算,斩擎天决定今晚就落脚在河面广阔,四面皆是水的河中沙洲上;然而这样的夜晚,虽是可以确保他俩今晚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个好觉,不必烦恼今晚会不会太寂寞了些,又有人偷偷摸摸跑来与他们作伴,但在只有芒草遮蔽的沙洲上过夜,可不是开阳所能忍受的普通寒冷。
  开阳揉揉鼻子,“我若是染上了风寒,那定是你害的。”
  “我是为求自保。”斩擎天面上全然没有半点悔意,压根就不认为一抵达此处即蒙上了眼押着她去洗澡有哈不对。
  “瞧瞧你多粗鲁,居然把我刷成这副德行。”她拉开衣袖,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要他看看她略带红肿的手臂。
  “这位姑娘,妳已连着三日没洗澡净身了。”负责动手刷洗的他,额上青筋直冒地对她提醒。
  “那又如何?”不都跟他解释过好几回,出门在外就配合环境随兴一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了吗?
  他咬牙地问:“妳想重一死我这贴身保镖吗?”都在烈日下走了三日了,浑身臭味的她撑得住,他可忍不了。
  越过河面而来的夜风,在河面上留下了一道轻浅的波纹后扑上开阳的面颊,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伸长双手把身边唯一的热源再拥紧一点。
  “你身上是藏了火炉吗?”
  “是内力的关系,睡好来。”斩擎天挪动着她的身子让她侧躺在他的身上,再伸手拨了拨一旁的芒草挡住灌进草丛里的冷风。
  柔柔抚过他颊上的发丝,在徐来的风儿吹拂下,温柔得像是羽翅似的,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他的面颊。斩擎天低首看着怀中毫无防备的开阳,看着她那全然不加以抵抗?反而紧紧捉牢他、打心底的相信他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总有种感觉,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去面对的小小冲动,并不时地让他回想在武棋院时他人看待她的目光。
  不着痕迹地,他的指尖悄悄画过她小巧的下颔,纵使他再怎么在心底提醒着自己,她骨子里仍是个十足十的老头子,可那束缚了好些日子的冲动,在这暧昧不明的月光下,却似乎再也束缚不住他鲜少会去在意的春情理智。
  虽说他从不曾虔心虔意地抚摸过每一缕雨丝,可在这般地触摸着她时,指尖传来的阵阵丝缎般的触感,却让他彷佛真能瞧见那湖岸春晓时的细雨,是如何的诗情,又是如何的画意。他虽不曾有过能像现下一般,如此拥有着头一回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人,但此时此刻那难以言明,沉甸甸累积在他心头的占有感,有那么片刻,令他突然很想就这么放弃孤身漂零在江湖中,独自行善也独自孤寂,转而只为了一人着想,再也不想再因他人而多添烦恼一分,就这么全、心全意爱护着一个人。
  挨在他怀里的开阳,仅只安分了一会儿,便在他的怀中摩摩赠赠地转动着身子,不多久,她两手抵按着他的胸膛,两眼直视进他的眼底,也不管她的两掌掌心究竟是碰着了他胸口敏感的哪一处。
  “妳、妳做什么?”想象力加上毫无防备的景况下,差点被撩拨上来的斩擎天,有些尴尬地想拨开她的手。
  “我饿了。”开阳浑然不觉他正心潮翻涌些什么,一开口就像面照妖镜般地将他的幻想给打回原形。
  他很想翻白眼,“妳一日究竟得吃上几顿?”
  “饿了就得吃。”她坐直了身子,一把拉开他的外衫,在他的衣裳里东翻西找。
  “不能等等吗?”任凭摆布的斩擎天,只是坐在原地随她去搜。
  “不能等。”翻遍了暗袋却一无所获,她改而向他的两袖进攻。
  “不能忍吗?”他配合地举起两手。
  “更不能”她强行拉开他的内衫,在见着里头光溜溜的胸膛后,非常不满地瞪着他。
  “慢着,妳别又急着暴动,今儿个我有后备存粮。”斩擎天一掌按住她,伸出另一手自搁放在一旁的行李里摸出了颗路上顺手摘来的橘子。
  她扁着嘴,“就这玩意儿?”
  “这位客倌您就别挑剔了。”斩擎天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回他的怀里,在安抚了她后,慢条斯理地为她剥起橘子,再一瓣一瓣地送进她的嘴里。
  入口的初秋新橘,微甜中带着浓浓的酸味,开阳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地吃着,感觉身后暖烘烘的热意,加上舌尖上的酸甜,遂融成了种蒸腾的满足感。她吮着他送橘进口后仍徘徊在她唇上没离去的指尖,而后备感幸福地叹了口气。
  “打从咱们上路起,妳就三不五时地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吃药。”趁着她没防备,斩擎天很懂得挑时机地把心头的疑问乘机问出,“妳的身子是怎了?”
  她含糊地带过,“只是点老毛病。”
  然而斩擎天却支起她的下颔,就着顶上的月光,直瞧着她心虚游移的眼瞳。
  “女人病。”为了不再让他追问下去,她索性编了个他肯定会打退堂鼓的借口。
  斩擎天没有言明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徘徊了一会儿后,放弃似地落在草丛外的河面上,瞬也不瞬地瞧着河面因月色照耀而七彩邻邻的波光。窝在他怀中的开阳,在瞧了他方正的下颔好一会儿后,试图想支开他满心的疑问出声轻问。
  “哪,凭你的名声和武林地位,你可以早早成亲的,你怎不?”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她给赖上了。
  他抚着她的发,“因没人看得上我吧。”
  “别太看轻你自个儿了,盟主大人。”不接受他搪塞的她摇摇头;然而他却一骨碌地将她压靠在自个儿的胸坎上。
  “在知道我实际上有多么穷困后,这世上还有谁敢嫁我?”他低叹似的音调,在柔媚似水的夜色里,携着一点点的莫可奈何,轻易地就融入了风儿里。
  “就为了这理由?”开阳不满地低嚷,为他抱屈之余,也为他人看不清他对这人世的温柔而感到不平。
  “不然呢?”他漫不经心地应着,边将她搂紧些,边把心底诉不出口的原由再藏好些。
  他怎可能老实地对她说,其实他和其它人一样,当然也会对浓情爱意带着份向往?可在他成长和生活的环境里,他从没能有过机会能说上什么情意绵绵的温柔话语,更不懂女人渴求的是如何缠绵细腻的心思,他就只是一尾红尘情海里身荡过客、从来就不懂得该如何飞的鱼,从来就不明白,该怎么在浪涛里翻身而起飞腾跳跃,一窥海上的虹彩,他只是沉在海里深处,独自游得很认直一,也十分卖力的鱼,但在这之外……
  却也很孤寂。
  当上盟主以来,江湖中的武林世家或是名门大户,不是没有对他招手过,可那些人最终也只能体认到,他身后的武林盟主光环,并不能让他们多添点利益或是名望;相反的,只要是与他沾上点关系之人,往往钱财都还没捞到,就得先赔上了本。也因此,多年前他已习会了不要将世俗的价值等同于感情,亦不要将渴望去催化成现实;他很明白现实的。
  若是没得希望,又何来的失望呢?
  只是就在他已心如死水十来年后,命中该有的报应,仍旧是如期光临地找上了他,赐给了他一个老头翻版般的女人,且还不给他半点拒绝的余地。
  从不拒命抗运的他,并未挣扎多久,便选择一径地承担了下来。可他事前并不知,在他眼中如此男孩子气,甚至行为举止与老人有得比拚的开阳,就是有法子在短时问内让他耳目一新,不再将她当成哥儿们,反而在意起她的一言一行,为了她的安危而牵肠挂肚,更为了她熨贴进他胸怀里的安心姿势而感到动摇不已。
  熟悉的呵欠一个接一个地在他的面前展开,斩擎天不语地瞧着窝在他胸口的开阳频揉着眼,一脸爱困又可爱的模样,蓦然间,在他满脑子乱哄哄的这当下,一股子突自他心头汹涌而上的冲动,促使着他将打小起便挂在颈间的家传金锁片取下,改而挂在她的颈间。
  “这是什么?”开阳勾起颈间不请自来的礼物,在低首瞧了它的造型好一会儿后,忍不住大皱其眉。
  “给妳的。”斩擎天耐心地帮她系妥挂好,而后心满意足地环着她的腰际将她给抱回胸前。
  “好丑……”她皱着眉,有些不能领受他的美感程度。
  “记着,绝对不许将它取下来。”打心底也觉得它丑的斩擎天,只是拉下她不安的掌指。
  “为何我得挂上这玩意儿?”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模模糊糊间自金锁片上认出一字的她,在怎么也分不清其它字后只好乖乖地将它收进衣里。
  “……防虫。”
  “虫?”都秋日了,哪还有什么蚊虫?
  “妳该睡了,不然明儿个妳又要起不来了。”不想解释太多的斩擎天,让她的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再一手按着她的腰际不让她再乱动。
  直接敲击在耳畔强而有力的心跳,在一片暧昧又让人舍不下的温暖中,沉稳地在她耳际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开阳挪了挪身子,也不明白为何他的心跳声就是让她愈听愈清醒,也愈听愈没睡意。
  “别扭来扭去的。”斩擎天一掌固定住她的脑袋。
  “我睡不着嘛。”她在他怀里转过来翻过去,四处想要躲避他那吵死人的心跳声。
  “妳的手在摸哪?”当她两手环上他的腰际时,他登时屏住了呼吸,并努力抑制住遍身因她而起的燥热。
  “谁教今儿个夜里特别冷?”开阳拉开他阻拦的手掌,“别动,我要找个好姿势。”
  他急忙想阻止,“慢着,这太……”
  “你能不能配合点?”她干脆拨开他的两手,一鼓作气地将他给推倒躺平。
  斩擎天红着脸,耳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
  “妳别——”为什么他是被推倒的那一个?
  “对,就是这样。”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的开阳,心满意足地枕着他的肩头,将他视为浮木般地紧紧抱牢,一点也不体贴一下这姿势会让他有多痛苦。
  啊,不行了……
  他一手掩着脸,音调转瞬间变得沙哑不已。
  “妳真没将我当成个男人来看是不?”不然就是她早已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什么?”她一时之问并未听清楚,才想抬起头来时,他已一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再凑上前去将她结结实实吻个正着。
  拂过耳际的冷风,令开阳清楚地感受到了附在她唇上另一张唇所传来的热意,还有彼此舌尖滑润的触感。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挪开,而僵住身子不敢妄动的她,就只能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明暗不清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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